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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空朔给惠妃用的药是毒药,以毒攻毒,让惠妃体内的毒素自行消亡后排除体外,第一个时辰,正是两种毒素相互厮杀、你死我活的时候,惠妃的脸色简直不能更难看,铁青一片、印堂发黑、唇角发紫,浑身犹如在水中浸泡过似的,水肿得微微发亮。
    严惠妃尽管在昏迷之中,也感到了巨大的疼痛,偏喉咙肿得厉害,只能虚弱地呜咽着。
    南疆王看了一眼,不忍再看。
    司空朔“好心好意”地解释道:“幸亏是发出来了,这种毒,会现在体内潜伏三到五个时辰,看上去与平常无异,血液也是清润的红色,若在那时采集她的血液为陛下入药,陛下怕是……”
    他点到为止。
    南疆王冷冽的眸光扫过肿得像猪头的严惠妃,想着自己也差点儿变成这模样,脊背漫过一股恶寒……
    再一想到,耿妍利用严惠妃的血来威胁玄胤让出皇位,又觉得耿妍实在其心可诛!
    他感谢了司空朔几句,嘱咐玄胤好生料理严惠妃的病,随后,气闷地前往了耿妍的冷宫。一路上,他不停地回想这些年的过往,为什么一看看中耿妍?为什么这么多年都宠着耿妍?魅香的事,他并非毫不知情,但因那是她与生俱来的,他没横加苛责,再说了,人是她的,他不怕魅香的诱惑,反正时时刻刻都能与她黏着。后面他上了年纪,对耿妍的身体渐渐少了那份兴趣,但他依旧十分宠爱耿妍。归根到底,还是觉得找到一个知心人不容易,曾经负了陈皇后,他不想再负耿妍。所以哪怕耿妍当众掉了肚兜,他也是心疼多于恼怒,可是好像他错了。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没能换来这个女人的珍惜,反而助长了她的野心与气焰,勾结赵岛主不够,如今又来谋害他和玄胤!她怎么能这么无情?
    “陛下。”耿妍跪在地上,素衣披发,容颜憔悴。
    南疆王再看向她时,眼底最后一丝怜悯都没了:“耿妍,你如何对得起朕?”
    “陛下,臣妾不敢说臣妾是无辜的,但臣妾没有想过谋害陛下的性命!臣妾绝不敢拿陛下的命做赌注……从来……都不敢!也舍不得!”耿妍泪眼朦胧地望向了南疆王。
    南疆王气笑了:“好一个你舍不得?你舍不得又为何给严惠妃下了毒?知不知道小德子若是早半个时辰,放下来的兴许就是毒血了!你想喂朕喝毒血!”
    “臣妾没有!”
    “那你就是想拿真的命做交换,逼小胤把皇位让给你们母子!”
    “……不是。”
    “还不承认……耿妍你真以为朕还在乎你承认不承认?!”
    耿妍跪走到南疆王跟前,双手揪住他下摆,深深地凝视着他道:“陛下,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陛下饶恕臣妾,但臣妾就算是死,也不想背着黑锅去死,臣妾的确给严惠妃下了毒,也的确威胁了胤郡王,但是臣妾不是拿陛下做赌注,臣妾自始至终都不清楚陛下也需要严惠妃的血,臣妾以为,只有玄胤需要。”
    “他需要严惠妃的血做什么?”
    “马宁玥病了,也需要北域人的血做药引。”
    南疆王皱起了眉头。
    耿妍道:“陛下,您对臣妾的知遇之恩,臣妾铭记在心、没齿难忘,臣妾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杀了陛下,但是臣妾没有。”
    “你……你还敢杀朕?耿妍!”南疆王气得跳脚,要不是荀太医给吃了几副好药,这会子怕是又气倒了。
    耿妍轻声道:“臣妾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势,想一直要下去,杀了陛下,臣妾谋夺起皇位来会更容易,但是臣妾没下得去手。”
    “所以朕应该感激你手下留情了?”南疆王哈哈地笑了,笑得整个肺腑都窜起一股撕心的嘲讽。
    “臣妾是想告诉陛下,陛下对臣妾的恩情,臣妾一直都记得,不论臣妾想做什么,也从未想过要伤害陛下的性命。这一次的事,也不是冲陛下来的。”她说得情真意切。
    南疆王险些就信了,好半晌,才怔怔地说道:“朕也没想过要陈皇后的命,但朕伤她,伤得比她死还难受。如今是轮到朕了,你这把刀,插得够狠。”
    “陛下!”
    “耿嫔以下犯上,毒害惠妃,降为常在,赐毒酒一杯,顾念其怀有身孕,特处以缓刑。另,除岳公公以外,其余人,一应撤走!”
    这一次,冷宫真的是冷宫了。
    “水……水……本宫……要……喝水……”
    严惠妃躺在冰冷的床上,浑身难受,嗓子像被开水烫过似的,每说一个字,都要冒出青烟来。
    “水……本宫……要水啊……快……快……来……人……”
    她沙哑着嗓子,叫了半天,却无人应答。
    “大……大胆……本宫……要……喝水……都……跑哪儿……去了……”
    “来了来了!”一名模样清秀的小太监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娘娘,您先别动!您身上还扎着针呢!一动,针跑错穴位,您的命可就保不住啦!”
    严惠妃睁开肿胀的眼皮,睁了半天也只睁开一小条缝隙:“你……是谁?”
    “奴才叫小李子,是中常侍大人的内侍,奉中常侍大人之命在这边照料娘娘,啊,时辰差不多了,奴才帮娘娘把银针拔了吧!娘娘别动啊。”小李子翘起兰花指,把严惠妃脸上的、脖子上的、手臂上的银针一根根拔了。
    严惠妃的脑子还有些发懵,哪个中常侍?西凉的吗?司空朔?
    小李子把银针收好:“好了,您现在有哪儿不舒服吗?”
    哪儿都不舒服啊……
    耿嫔没说毒药这么难受啊,身子膨胀得快要爆炸了,头疼、肚子疼、喉咙也疼。
    “没什么不舒服的话,小的先去复命了。”小李子客客气气地说。
    严惠妃虚弱地道:“我要喝……水。”
    小李子走到桌边,摇了摇茶壶:“哎呀,没水了,这些人怎么搞的?房里没水了都不知道!要不娘娘您喝点参汤吧?这个是陛下御赐给您补身子的。”
    严惠妃的思绪还有点儿混乱:“本宫……的人呢?”
    小李子道:“您说惠妃殿的人呐?都被处置了!您看您中个毒,居然没一个人发现!多失职啊!”
    那么多心腹……全都给处置了?严惠妃一阵肉痛。
    小李子又道:“您能捡回一条命是万幸!万幸您碰到了我家主公,您不知道吧?我家主公的医术比容卿还厉害的!”那是不可能的,小李子偷偷一笑,正色道:“是我家主公救了您,不然您早就死掉了!”
    “死?”严惠妃一脸茫然,耿妍不是说那种毒药只会让人沉睡,不会有别的感觉,更不会立刻死掉吗?
    小李子将她神色尽收眼底,心道你都肿成猪头了我还能看出你表情,我真是不容易啊!
    “惠妃娘娘,我家主子晚来一步,您真的就死了!唉,您死了不要紧,陛下也差点被您拖累死呢!”小李子嘀咕道。
    “陛下他怎么了?”许是喝了参汤的缘故,严惠妃没先前那么虚弱了。
    小李子叹了口气:“你还不知道吧?陛下得了一个偏方,需要以北域人的血做药引,你身上流着北域的血,陛下就想从你这儿采血嘛!陛下还吩咐了,不管他能否痊愈,都会重重地赏赐你,哪知道小德公公和长孙殿下到这边找你求血,你却中了毒!”
    严惠妃的心咯噔一下:“陛下现在怎么样了?”
    “说起来,你们陛下还真是命大,耿嫔娘娘手下正好有个北域道士,便放了点他的血。”
    严惠妃什么都明白了,耿妍深夜找她,根本不是为了帮她摆脱玄胤的报复,只是想要除掉她,代替自己向陛下献血!
    严惠妃深深地看了小李子一眼:“你不会是在撒谎吧?”
    这也不是没可能,司空朔与玄胤早就是一丘之貉,会不会故意联起手来,挑拨她与耿妍的关系?
    小李子故作镇定道:“我撒谎做什么哟?好心当成驴肝肺!算了,你就躺在床上等死吧,我让我家主公别再来给你治病了!反正陛下得了新鲜的血液,也不需要用尽救治你了!”
    严惠妃没拦小李子,她不信耿妍,但也不信这个太监,事实究竟如何,她需要自己去查探!
    待到身子恢复了一些力气,她瞧瞧地走出了惠妃殿。
    从冷宫到惠妃殿,必须经过一处种满了铃兰的小花园,此时并不是铃兰盛放的季节,院子里有些寂寞。
    玄胤与一名身着青衣的道士走在寂静的花园中。
    “惠妃娘娘的命是暂时保住了,但毒不知能否清除干净,所以,还是要麻烦道长,为陛下贡献一碗鲜血。”
    青衣道长拱了拱手:“长孙殿下言重了,我自六岁来到南疆,一住便是五十年,早已将自己看作南疆王的一份子,能为陛下效力是我的荣幸。”
    严惠妃下意识地躲在了树后,望着二人的背影,怔怔出神。
    “道长日后还有回归北域的打算吗?”
    北域人?严惠妃想起小李子说的,耿皇后给陛下敬献了一个北域人,难道就是他?
    青衣道长道:“南疆是贫道的家,贫道不打算离开了。但献完血后,贫道打算四处去走走,也顺便看看我那不孝的徒儿。”
    徒儿?莫非他说的是——
    “耿小公子年幼,一时糊涂走岔了路,日后慢慢纠正就好了。”玄胤无比宽容地说道。
    果然是耿无双的师父!果然是耿妍的人!
    严惠妃的手狠狠地掐进了树缝里!
    玄胤的余光动了动,语气如常地说道:“我与大师相见恨晚,若是可以,真希望也拜到大师门下,聆听大师传道解惑。”
    青衣道长笑了:“殿下德厚流光,将来必是一代明君,无须听贫道的教诲,若殿下真有心与贫道结缘,贫道有个不情之请。”
    “道长请说。”玄胤拱手,态度十分虔诚。
    “我生平欠过耿施主一份人情,如今能为陛下鲜血,算起来也是一件功德,能否恳请皇长孙,把这份功德算到耿施主的头上。”
    玄胤迟疑了一会儿:“好,我答应道长,等她平安生下孩子,就立她的骨肉为世袭亲王,准许她搬出皇后,与子女颐养天年。”
    耿妍啊耿妍,你真是把我骗得好惨!
    说什么我算计马宁玥的事东窗事发了,说什么玄胤要来找我算账了,还说什么我服毒,他们就拿不到我的血,我就能活命了……
    呵呵,依我看,你就没想让我活命!
    你想把我毒死!
    让马宁玥因为失去药引也衰弱而死!
    你还抢了我功劳,敬献陛下一个北域道士,以此来换得下辈子的荣华富贵!
    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耿妍,你给我等着!
    谁让我不好过,我就让谁比死更难过!
    严惠妃随手抄起一块石头,凶神恶煞地朝冷宫去了。
    玄胤与青衣道长停下脚步,转头望向某人几近疯癫的背影,玄胤笑道:“她还真信了?这么好骗的?”
    “不是她好骗,是所有在气头上的人,都非常好骗。”青衣道长又敲了敲玄胤脑门儿,“所以,任何时候,都别让情绪左右自己。”
    玄胤握住额头,连连后退,瞪他道:“你还敲上瘾了?”
    司空朔轻笑,扯掉了脸上的胡子,褪去外袍,戴上面具:“演得不错。”
    “哼~”玄胤两眼望天,“给几分儿啊?”
    司空朔:“六十,多给一分,怕你骄傲。”
    六十一能骄傲?玄胤抬起大长腿,一脚踹了过去!
    司空朔笑盈盈地避开:“看好戏去咯。”
    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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