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二人策马奔出城外,巡查边境,果然如樵夫所言,边境一处山上,鬼鬼祟祟的有不少夏兵。
    明笑阳道:你在这等我,我去悄悄抓一个过来,问问为何偷偷潜入我大宋边境。
    赵安辰拉住明笑阳,蹲在草丛里悄声道:看他们的样子是在找什么东。不像是要犯境扰民或进攻边关。
    明笑阳道:这个宁州不简单啊,夏兵是怎么逃过守军来到这里的?一会定要查问清楚。
    赵安辰道:嗯,先看看他们要找什么,实在不行再抓一个也不迟。
    明笑阳道:嗯。
    这些夏兵行动极慢,用手里的刀一边拨开较高的草丛,一边东张西望搜寻着什么。忽然左前方山坡上草丛一动,一个夏兵喊道:在那儿!
    所有夏兵全部回头朝着那边追去,明笑阳和赵安辰用风吟探听,明笑阳道:是人。
    赵安辰道:嗯,女人。
    二人悄无声息地御着飞霜快速追去,夏兵可能跟不上目标,可明笑阳二人却不会,一旦锁定目标,绝不会跟丢。
    很显然,没过多一会儿,夏兵又追丢了,二人追了半柱香的时间,跟着这女子翻了两个山头,悄然落在树上,望着前面百米处的女子,明笑阳小声笑道:这位大姐挺厉害呀,这么能跑!轻功不错,难不成是我夫人?
    赵安辰瞪了他一眼道:少胡说。
    被追捕的女子身穿黑衣,黑纱遮面,完全看不出长什么模样,捂着胳膊藏进草丛里,取下右腕的黑色缠布,将左臂受伤的地方紧紧包扎好,手法娴熟。赵安辰看见这女子右侧手腕上有一个红色胎记一般的东西,形如凤凰。一闪而过又被重新垂下的袖子遮住了。明笑阳回头看看那些傻夏兵笑道:这个大姐估计是安全了,他们又追错方向了。我们要不要下去救上一救?
    赵安辰还没等说话,就听见树下传来一声悄悄话:千万别
    一低头,看见的不是别人,正是蜷成虾米瑟瑟发抖的沈玄清!蹲在树下草丛里,一动不敢动地抬头看着树上挂着的这二位高手。
    二人落下,明笑阳小声问:沈兄?你在这干什么?
    沈玄清窝在地上,悄声说:我来游山玩水,走得好好的就见有夏兵,只得躲在这儿了。好死不死又跑来这个女的!
    赵安辰道:夏兵在两个山头外,你在这怎么看到的?
    沈玄清道:本来是这个女的从这跑过去的,夏兵也是从这个山头追过去的,我刚想下山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谁知道这女的又回来!哎呦,我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看她那身功夫,我可打不过她,万一被她看见,杀了我怎么办。还好你们来了!
    明笑阳道:她受伤了,为何不救?
    沈玄清一脸无奈道:你我年纪相仿,不仅家里生意一概不知,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啊?你娘为何还不教你?亏了你家还有密卫。
    明笑阳惊奇道:这你也知道?
    沈玄清道:你看她包扎打结的方式明摆着就是大辽密探谍者,脚上至少藏着五十支毒针!鞋侧没有任何纹路刺绣,这表示她不是一般的大辽密探,至少是个谍者统领。不能乱救,谍者思维方式与我们普通人不同,冷血得很,你去救她,她说不定觉得你发现她的行踪把你灭口了呢!看样子,她是捅了夏的篓子,更不能随便救。
    明笑阳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家不是商贾吗?
    沈玄清道:是商贾啊,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学之所得不适合应试啊,科考也不考这些呀!行商家族定然有避祸绝学,该知道的一定是要知道的,从小我爹就教我。
    明笑阳貌似明白了,认同地点点头道:有道理呀。
    赵安辰看着这俩傻子,什么都不想说。看到那女子起身要走,说道:她要走,跟上去。
    沈玄清道:跟着她没用,她现在是负伤暴露了,无论任务是否完成,都会想办法尽快回到大辽,如果你们抓到她,什么都问不出来不说,她还会自尽,追她干嘛,之所以不追不救还另有原因,一时半会儿说不完。还不如考虑考虑我怎么办。
    赵安辰道:什么你怎么办?
    沈玄清道:我不敢走啊,我怕遇上夏兵,不由分说就被咔咔咔了,我害怕,明兄,赵公子,保护一下我好不好?
    明笑阳:
    赵安辰:
    ☆、可疑商贾
    三人回到客栈,关起门来慢慢说。沈玄清道:明兄啊,救人要理智,杀人要慎重,不是所有的事看上去是黑就是黑,是白就是白。那都不一定,凡事有原因。我问你,如果一个相貌粗鄙的大汉当街殴打一个纤纤弱质的美女,怎么办?
    明笑阳立刻答道:救美女!痛殴大汉!
    赵安辰:
    沈玄清又道:如果这个窈窕美女是个人贩子呢?杀死了大汉的妻子,偷走了大汉的孩子不知卖到哪里去了,大汉知晓,确无法取得证据,将这个美女绳之以法呢?你还要救美女,痛殴大汉吗?
    明笑阳:
    沈玄清又道:如果你草率的救了一个人,这个人活过来以后恶毒地伤害了很多无辜的人,你算积德了还是造孽了?
    明笑阳:
    沈玄清又说道:如果一个地区闹了灾荒,官府的赈济粮发放充足,但是速度有限,可又时刻有人还未等到粮就要饿死了,那我们这些商户会自掏腰包开粥棚接济穷人,比如说你的粥棚让一千人免于饿死,十年后,这一千人中出了一个恶人,杀了两千人,你还要不要逢灾就开粥棚进行接济了?
    明笑阳道:这
    周玄清道:要开!毫不犹豫地开粥棚接济穷人!
    赵安辰点点头。
    明笑阳:啊?
    周玄清道:我们不是佛,不是神仙,不能看穿个前后十万年的因果。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需要智慧,虽然如此,我们还要尽量明辨是非的努力去做!你救了一千人,是你的问心无愧,救人水火,他杀两千人,是他的恶毒心肠,他做了孽。一千人活了,未来死的又是另外两千人,又凭什么要这一千人为那两千人抵命呢?事情有是非之分,但人命却不能草率的用来做加减法。这和你救美女人贩子不一样,也和你单独救一人,而这人今后杀害更多人之事也不一样。
    明笑阳道:哦。
    沈玄清道:这些例子都很肤浅,世上之事却不都是这般简单。
    明笑阳:这还简单?
    沈玄清道:刑讯定案之中,有多少冤假错案,真的弄清楚,数量能震惊所有人,但是明知是冤假错案,再重新审一遍,可能也不会有多少改变。何为黑白?唯人心所向而已!凭事难断。
    明笑阳道:嗯,沈兄学的确实科考不考
    沈玄清道:关二爷,衙役官差拜他,土匪草寇也拜他,你觉着关二爷应该保护谁?
    明笑阳道:这
    沈玄清道:比如你白氏家族,力量强大,家主是你娘,官家允许白氏家族昌盛,国泰民安。如果家主是胡杭,你觉得官家受得了吗?那怕是早就鸡飞狗跳了。白氏家族还是白氏家族,是否能容于世,取决于谁当家,更取决于当家人一人之心。
    明笑阳道:哦
    沈玄清道:白氏始祖为何人?白氏为何在□□时期协助朝廷参知政事,而没有在太宗时代踏足仕途,却又为何在当今官家执政期间再次协助朝廷?
    明笑阳道:我不知。
    沈玄清道:白氏有情有义,也有立场。都说商女不知亡国恨,隔岸犹唱□□花。实事并非如此。大商尤知国之痛。白氏先祖与年轻时□□皇帝情同手足,□□性情豪迈仁厚,赤诚忠勇,白氏忠君爱国。而太宗皇帝人品向来受人诟病,并且设计杀害了□□皇帝。白氏力量不愿为太宗所用,并未踏足朝堂,这是白氏的情谊,可白氏却不会反叛复仇,依然造福大宋,这是白氏的气节和立场。当朝官家是太宗的血脉,可你娘为何又帮助官家稳定朝局了呢?因为官家仁德爱民,并且□□也不是官家杀的,这是白氏识人辨事。是非黑白并不简单,也有大奸似忠,大伪似真,反过来也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正义,是对是错,一心而已。
    明笑阳道:原来是这样,没听我娘提起过。你怎么都知道?
    沈玄清道:我爹和你娘也是挚友故交啊,还有当今官家。
    明笑阳道:哦。
    沈玄清道:明兄乃是武国公之子,也是白赫云之子,凡事还是不要太草率的好。
    明笑阳道:嗯,沈兄说的有理。
    沈玄清道:在你今日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对那个大辽的间谍首领,救可能是杀,杀可能是救,你就理应暂且不杀不救了。世事变化万千,这谍者更是难说得很。
    明笑阳道:确实如此。
    沈玄清道:何为忠?忠于谁?每个开国君主都是前朝的乱臣贼子,这又如何算?胜者王侯,败者寇吗?真是羡慕你们白氏,你们白氏一门历任家主都是明辨是非之人,真正的大忠一脉。白氏忠于大宋河山,忠于黎民百姓,忠于自己的一颗赤诚之心。我们沈氏一族也是十分敬佩你们白氏的历任家主,接下来可就看明兄你的了。哈哈!
    明笑阳道:我还差得远
    沈玄清笑道:不过你有信心。
    明笑阳道:正是!
    沈玄清道:明兄心境澄明,资质极佳,错不了。
    明笑阳厚颜无耻地笑道:我也这么认为。
    沈玄清噗的一笑,觉得明笑阳十分可爱,忽而想来抱抱他。张开手臂刚要走上前来,就被赵安辰冰刺一样眼神扎回原样了。无奈道:已经下午,须臾日落,你们要是想踏勘巡边,明日起早吧!
    赵安辰点点头,明笑阳道:嗯,也是。
    沈玄清道:我今日起的极早,又爬山奔波良久,连累带吓的,得回去歇着了,多谢明兄和赵公子保护废柴的我下山,嘿嘿,告辞了,再会!说罢打着哈欠,摆摆手走了。
    赵安辰道:这个沈玄清的家世绝不是普通商贾。家学与常人不同。
    明笑阳赞同道:难怪他倒数第二。
    ☆、密洞
    明笑阳想起沈玄清说的白家在大宋到处都是生意,忽然想去寻一下,看看自家生意在外地是什么样的。
    下楼问客栈掌柜:掌柜,宁州城是否有白家的生意铺面?
    掌柜想了想道:没听说过。
    明笑阳心道:不会吧?不是说任何州府都有的吗?
    掌柜似乎记起什么,说道:哦!我想起来了,有,再过五条街,北边街角处有个白氏茶楼。您说的是那儿吧?
    明笑阳道:呃可能吧。
    掌柜上下打量了一下明笑阳,不解地问道:公子看上去不像是要去那儿的人呐?
    明笑阳心道:嗯?为何茶楼我还去不得了?又道:掌柜,楼上的上房,退一间吧,我住的那间退了。
    掌柜答应着:好,公子。
    明笑阳上楼,直接进了赵安辰的房间。掌柜抬头看了看,摇摇头,轻叹道:年轻人爱面子,钱袋可能比脸都干净,还通身绫罗绸缎的。八成又是个把全部家当都穿在身上的主儿,自从来了就是清粥小菜,喝个茶还要去那个破烂的白氏茶楼,现如今连房都要二人挤一间了。摆手叫小厮上楼去整理退掉的房间。
    赵安辰道:问到了?
    明笑阳一派轻松地答道:当然,虽然只问到一处,好歹也是家茶楼。天色尚早,不如去看看?
    赵安辰道:好。
    过了五条街,找到了北街角,惊现了这个传说中的白氏茶楼
    二人对着这个白氏茶楼端详许久,也没打算走进去。这哪是什么楼,分明就是个四壁勉强不漏风的大茅草屋,破破烂烂,门上有个歪在一边的木头牌子,写着白氏茶楼,门口挂着两个破灯笼,风一吹还掉了一个
    明笑阳呆呆地望过去,失望道:不会吧,虽然宁州不太繁华,也不用这么寒碜吧?沈玄清家的轩玉轩,也是挺气派的啊,为何我白氏就这样了
    赵安辰安慰道:可能不是你家的白氏。
    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吼声:那个该死的灯笼又掉了,武国公!快去捡回来挂上去!
    明笑阳挑了一下眉:我爹?
    门开了,走出一个抱着长木凳的中年矮胖男人,走到灯钩下面放好木凳,对着里面喊:白赫云!你这个母老虎,整天就知道使唤我,你怎么不出来挂?
    明笑阳脸都抽了一下。
    里面又跑出来一个身形肥大健硕的妇女,目测至少有三百斤,拿着笤帚冲了出来,朝着武国公就揍了两下,指着鼻子骂道:好你个倒插门的废物,让你挂个灯笼还反了你了啊?看我不打死你!说罢就在明笑阳面前追打了起来。
    赵安辰道:这位大婶可能就是白
    明笑阳立刻截住了话,道:别,别说了,一定不是我家的。刚想走,那个白赫云一个闪身站了过来,笑眯眯道:唉!这位客官,看您这打扮一定是个有钱的公子,刚好适合我们这白氏茶楼,不如进来高兴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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