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柔以为祈胖会立刻放下猪肉和她一起去见他哥。不曾想,祈胖叼着肉迅速后退,一个冲刺翻过曹员外别院的院墙,往前街跑了去。速度之快令她目瞪口呆。
    猫们三五成群地过来和祈安打招呼,招呼之后又纷纷散开,继续吃东西去了。
    祈安没见到祈胖,耳朵生气地垂了下来,形成一个折角,眉头生生皱出一个王字。远处祈柔跑了过来,大声和祈安告状,喵呜喵呜喵喵喵~老老实实的把祈胖刚才的英雄事迹说了一遍,心安理得地告状,谁让小胖子抢她吃的。
    祈安越听越生气,当即丢下一侧救回来的墨瑾泽,往前街找了过去。
    前街张大婶的包子铺,祈胖这家伙儿已经吃完了从祈柔那里抢来的战利品猪肉,此时又在啃张大婶的包子。张大婶边忙边看着祈胖吃东西,和邻铺感慨,我们小胖胖啊,不知道遭了多少罪,好不容易在寺里安顿下来,还得受其它猫地欺负,你看看它这狼吞虎咽的吃样,唉,一定是很久没好好的吃一顿饱饭了。
    邻铺的人点头,非常赞同,小可怜啊。也只有每次下山能有这么一顿的口服了。
    祈胖虽然花色杂乱无章不好看,但是胜在身娇体弱会撒娇。得到不少人的喜爱。
    寻着祈胖的味道一路走过来的祈安: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误会了。
    祈胖吃得忘乎所以,完全丢了属于一只猫应有的警觉,直到祈安站在他面前,都还在低着头不停地吃。祈安也不出声,就地蹲坐下来,等着看祈胖什么时候能发现自己。
    然后他就一直等,等啊等,等到祈胖将张大婶给他的两个小肉包都消灭了,尚不满足地抬起头兄弟俩时隔五个时辰后再相逢,四目相视,时间静止。
    张大婶:你们快看,祈安不抢食啊,一直在等我们小胖胖吃完。来,大婶也奖励你一个肉包子,快吃吧,别和大婶客气,不够还有。
    喵~祈安抬起头,张嘴接过包子,看了祈胖一眼,将包子放在干净的地板上,优雅又慢条斯理得一小口一小口吃着,当着祈胖的面。
    祈胖咽了咽口水,小小声地喵呜~了一声,却是不敢当着祈安的面向张大婶讨要肉包子了,他还想吃,不够吃也吃不够。
    怎么会够吃呢?吃饱了,还会饿的,下一顿就没有肉包子了。
    忍了又忍,祈胖慢慢变得焦躁,卧下又站起,追着尾巴转圈,走来走去。始终还是记得祈安在一旁,没上去抢吃的,也没再找张大婶讨要包子。
    控制住没抢东西吃了,是好现象,祈安很满意,也就不再折腾祈胖,快速将剩下的小半只包子吃完。这包子好吃,可以再给小胖子拿几个回去吃。
    张大婶一直看着两只猫,看见祈安吃完了,又生感慨,你们俩感情真好,不抢也不闹的,还吃吗?大婶再给你一个。
    喵~
    张大婶将小肉包递过来,不同的是,祈安没有接。就见这只猫走到放着油包纸的案板下方,立了立前腿。
    山上常年吃素,往常也有猫会带着一点打包食物回去,所以张大婶很快会意。回里屋找了一个干净的布包,又用油包纸包了三个包子装进去。祈安伸头,好让张大婶更顺利得把布包挂在他脖子上。
    肉包子行李背好之后,祈安领着祈胖离开前街,从一条非常窄的小道回到后街。祈胖跟在祈安身后,三色毛后面的脸逐渐拧起,脚步开始虚晃,却没停下,还在努力跟着祈安。
    又走了没几步,祈安突然转过身,祈胖没停稳,直接撞在了祈安身上,倒在地上,张着嘴艰难地呕吐,嘴角的毛很快就被涎水浸湿。
    祈安往四周望了望,迅速叼起祈安躲进一处角落,随即化形成人,一手熟练地抓着两条后腿将祈胖倒提了起来,一手轻柔地按抚祈胖鼓胀的猫肚子,直至猫肚子趋于平缓才将猫抱回怀里。祈胖刚才吃下去的猪肉以及两个鸡肉包子都吐了个干干净净。
    还吃那么多吗?每次吃完都来这么一回,就不知道难受吗?
    祈胖瘫在祈安怀里,虚弱的喵呜~喵呜~叫着,小声的和哥哥撒娇。
    再说另外一头,猫群来去速度比人的脚程快的很多,先后离开后,人们才陆陆续续地过来。墨瑾泽的模样实在是太过惨不忍睹,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他又从山崖上摔下去了。
    有人帮忙去叫大夫,其他人帮忙将他送回小院,一路上纷纷叮嘱他,可别再到山上去了,你和咱们这山啊,犯冲!
    墨瑾泽不能详细解释,只得一一应下。
    这次的伤与上次有所不同,未伤及双腿,能够下地行走,只是上半身几乎就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了,青的、紫的、红肿的还有擦破皮的。村里治疗跌打损伤的老大夫,是翻着白眼来的,把人包裹成了一个粽子精,又留下口服的药方,走之前十分不耐烦地说道:今年之内我是不想再给你看病了,这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病情反复,责怪老头医术不行呢。
    众人等老大夫看完病,一见没大伤,还能下地、能走路,也就纷纷散了回家去了。王大志帮忙去跟老大夫抓药。
    墨瑾泽在屋子里走了走,还行,不是太妨碍。就是胳膊有些疼,提起笔尝试写字,看看伤到什么程度,看着桌上的白纸,琢磨了一下,写下药方二字。臂力不够,字有些浮,不过还在控制范围内,这次受伤可以算得上是并无大碍了。
    开了药方的头,自然要继续写下去。
    第一味药:蛇草。
    嘎吱是开门声,不是卧室门,是厨房的门。
    墨瑾泽听到动静,放下笔,披了件衣服,出门去看是祈安和祈胖。
    祈胖正趴在水缸上喝水,脚边放着一个小包裹。
    祈安就蹲守在一侧,看见墨瑾泽看了过来,叮嘱祈胖:喝慢点儿。
    刚刚才吐过,祈胖暂时性地涨了点记性,喵呜~应了一声,低头继续喝水。祈安又看了一阵,确定祈胖能控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跳出门外,我们去一旁谈谈。
    一人一猫复又进了卧室,祈安到处查看,你说的那个药方,对猫的肠胃病有效么?
    药给我妹妹吃过,半年彻底治愈。
    墨瑾泽说完之后,等着祈安地考量。祈安一跃跳到了墨瑾泽的书桌上,可能是没控制好,一脚打翻了砚台,墨汁溅了一桌子,刚写了没几个字的药方更是惨遭毒手。
    祈安看了看,十分平淡且没有诚意地说道:抱歉。
    还不等墨瑾泽回复,又继续有些疑惑地说道:我记得,你没有妹妹。你是你们家里的独苗。
    我有两个妹妹,不是独苗。
    不对,祈安爪子踩在那张没写完的药方的空白处,盯着蛇草二字,那就是你妹妹们还没有出生之前,两百多年前,你家收养了祈胖,还养着两条狗,时常抓鸟雀回来养,不过大多数都活不过三天。说到这儿,祈安嗤笑了一声,都被你弄死了。
    下山路上,墨瑾泽就找祈安要过答案了,可是祈安说的和他完全没有关系。他或者说他家只收养过两只猫,一黑一白的双胞胎,是二妹妹诗琪从外面捡回来的,养了十几年,后来突然离家出走再没回来。绝对不是祈胖。
    如今祈安又详细地解释了一遍,两百年前?
    墨瑾泽没有立刻回答祈安的问题,他细细回忆了一番,我没有养过祈胖,按照你说的时间,两百年前我的三妹妹已经十五岁了,当时家里只养了两只猫,都不是祈胖。接着他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你说的喜好养鸟雀,我倒是记得一个人,一众都以为他是捉来吃的,没想到。
    是谁?
    墨瑾泽:是同族少时的玩伴,叫魏巡。不过我也曾去过他家多次,不曾看见他有养猫狗。
    祈安的目光一直盯着桌子上的蛇草,忽又问道:这是那个药方?
    第10章 故事
    蛇草,颜色呈墨绿色,能够攀爬吸附在石壁、山洞上,因为生长在蛇窝外围的石壁或者山洞上而得名。
    就在今天上午,墨瑾泽刚刚遭到了蟒蛇地攻击。
    祈安:所以,你上午是去摘蛇草去的?
    不是,只是上山去逛一逛不曾想到山上居然会有蟒蛇,不过蛇草确实是治疗祈胖的药方里面必不可少的一味药材。
    祈安微微眯了眯眼睛,如果墨瑾泽没有说谎,那么就是真的是误会他了。
    祈安曾经潜入过墨瑾泽的族群,从笼子里救走被关了三天没饭吃饿的两眼放绿光的祈胖。这个兽群也对气味十分敏感,所以他只是远远地见过那个喜好虐待宠物的魏巡。既然墨瑾泽说那个人是他的玩伴,那么就是当时他们身上沾染了对方的气味,导致他记错了。
    但是,既然他们是玩伴,物以类聚,眼前这个人又能是什么好鸟。
    说说吧。祈安抬起猫爪将桌子上碍事的纸笔砚台拨到一边,心安理得地霸占书桌,蹲坐在书桌上,姿势优雅。尾巴左右一甩,已经被拨到一边的纸笔等物就都掉地上去了。
    墨瑾泽:
    对不起。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诚意,相反,语气跩到会让人以为他是说没关系的那一个。
    没有半点自觉,若是有自觉,那祈安的自觉大概就是觉得这里他是主人他最大了。
    说说你为什么一个人离开你们的族群?
    这真是一个说来话长的故事了。并且,墨瑾泽不愿意去回想。
    墨瑾泽:没什么。
    祈安的胡子倒竖,露出尖利的牙齿,示威性地磨了磨,接着很鄙视地上下打量墨瑾泽得狼狈样,是你觉得能打得过我?还是觉得我会允许你矫情?
    墨瑾泽憋了半响,耳朵尖都充血憋红了。你这是强盗逻辑,再说这事有什么必需要知道的?
    话音将将落下,一只猫头就贴在了墨瑾泽脸上,人眼睛对上猫眼睛。竖瞳状态下的猫眼睛,美得像一个陷阱,无边的橙黄色大海里,中间是被撕开的黑洞,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去,再也出不来。
    看来你的族群并没有教会你什么叫做弱肉强食,今天我就替他们教教你。祈安的竖瞳深不见底。
    墨瑾泽上身仅披了一件外衣,在祈安突然发作时候已经掉在了地上。
    此时,祈安一爪直接抓在墨瑾泽的肩膀上,一爪挨着自己的眼睛,一点一点、缓慢却没有迟疑地靠近对面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盛放着放大数倍的猫眼睛,猫眼睛里有黑洞,黑洞边上有刺,即将要刺穿看着这双猫眼睛的眼睛。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不说?
    说。
    几乎是眨眼间,祈安又以和先前一模一样的姿势蹲坐在书桌上。这就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错觉。如果不是肩膀上新添的抓痕隐隐作痛的话。
    祈安舔舔猫爪子,心情愉悦,这就对了,你读的书应该也教过你,识时务者为俊杰,说吧。
    两百多年前吧,我们的部落遭到了外族的大举入侵,敌方兵力强盛,我族兵力大批战死。后方援兵一批一批地赶赴前线,但凡成年男子都去了,不论老弱病残、不论战斗力这所有的成年男人包括我的祖父和父亲,去了,就没再回来了
    那时候的部落里,整日整日地沉浸在不断传回来的战损报告中,失去亲人得悲伤蔓延在整个部落里。墨瑾泽的母亲为替父亲和丈夫报仇,将三个未成年的孩子交给他的祖母照料,和男人一样,亲身上了前线。
    和她的父亲、她的丈夫一样,去了就没再回来。
    后来,从战场逃回来的残兵败将和敌方签订了割地、赔偿以及连续二十年每年向对方进贡一名美貌女子的《和平协议》。对方阴险狡诈,在《和平协议》盖下部落族徽之前,将这个几乎只剩下妇孺的族群抢劫一空。
    再后来,成年后的魏巡在废墟里重整部落,推翻部落世代长老和家族互相挟制互相扶持的统治制度,自封为王。在敌方部落欢度春节时候,亲自带着族中最为貌美的二十名少女以及二十名少男去给对方庆祝,交杯换盏间伺机偷袭,擒贼先擒王一举夺得对方八大将领的项上人头,并撕毁《和平协议》。
    此后就是长达十二年的战争,这个时候的族群只需要武士,不再需要文臣,所以以文立足的墨家遭到排挤。所有人都崇拜他们的新王,崇尚武力,甚至刚出生还未化形的幼兽都在参加由狼王亲自制定得严酷的训练。
    有感情的人都死了,曾经有感情的人都变了,变得不再有感情了。墨瑾泽对新生的族群没有任何感情,所以他离开了。
    这真是一个裹脚布一样长的故事,除了他们以一人之力反手遮天的新王魏巡,祈安听完就是听完了,没有任何得触动,特别是对墨瑾泽的遭遇,这个世界一直都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弱者本就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祈安:嗯,说完了?你的妹妹们呢?
    感染疫疾没了。墨瑾泽呆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周身都散发着悲伤的气息,回忆一次就会难受一次,那种无能为力,怎么拼命抓也抓不住的感觉,如同溺水般的窒息感,所有挣扎都是无用功,太糟心了。
    墨瑾泽缓了一会儿,继续说道:祈胖瘦小的样子总是让我想起我的妹妹,所以我才会
    可是我依旧不能信任你。祈安打断了他的话,墨瑾泽一时无言。
    祈安跳下桌子,耽搁得太久了,他得去看看胖子在干什么。只是走到门口忽又停了下来,本不欲解释,也许是难得生了一分同情,于是多解释了几句,你们族群阴险狡诈,是猫天生的敌人,我讨厌这个族群,所以我也不信任你。
    再说墨瑾泽院子里的另外一个房间,也就是厨房,祈胖正在撕咬包裹着鸡肉包子的包裹,地板下面还有鱼肉肉干散发出来的香味,让他抓狂。吐完以后肚子难受,祈安出去的时候他一直趴在水缸上喝水,一会儿之后肚子就没有很难受了,肉包子和鱼肉干的味道告诉他,他又饿了。
    但是散发着鱼肉肉干香味的地板上挂着一把铁锁,他打不开。装着肉包子的小包裹他也打不开,一定是祈安把包裹锁住了,他撕咬了半天,包裹都完好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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