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却真挚。
    天真,却美好。
    南絮放下筷子,转头看向夏君岱,慢吞吞地说:“夏君岱,你看过《半生缘》吗?”
    很多年以后,曼桢和世均再见面,曼桢对世均说:“我们回不去了,世均,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梦像一团火,生活却是一池水。”【注】
    当年的梦有多炙热,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糟糕,多无奈。
    梦醒了,遍地是泥沼,南絮深陷其中,爬都爬不起来。
    现在的她像是一只被扒光利刺的刺猬,瑟缩起光秃秃的皮肤,伤疤结了痂,伤害却一直在。活着就已经很难很难了,她拿什么爱他?
    何况整整五年,岁月的洪流早已错开了彼此,中间隔了那么多的人和事,他们又如何放下心中芥蒂再度相守?
    她用力掐了掐手心,轻言细语,“夏君岱,我们不止是错过了一时……”
    “南絮!”男人强势地打断她的话,掷地有声,“别拿言情小说的那套搪塞我,你知道我压根儿就不信这些。从小到大,我想要的岁月就从来没有辜负过我。在你这里也一样,不会有例外。”
    骄傲,不可一世,却又偏执得过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只当年分手的原因大头在絮絮身上。
    【注】:来自网易云评论区。
    感谢墨西小可爱的雷,爱你(づ ̄3 ̄)づ╭?~
    第39章
    第39坏
    后面几天, 南絮一直在忙医院的事情。她和常遇私下聊过,这件案子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私下和解,真要是闹到法庭上对双方有不好。
    医院声誉受损,对两位医护人员的职业生涯多少也会产生影响。事发当时病房里并没有监控, 苏寒影和张甜拿不出实质的证据指控病人性|侵。
    而在病人这边, 性|侵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再者他身份特殊, 也不宜声张。
    常遇那边的态度也很明朗——他会力劝他的当事人跟医院和解。
    即使这样, 南絮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有惠仁的案子在, 她根本无法松懈下来。
    值得庆幸的是除了惠仁的案子, 她手里暂时没有别的案子。专攻一个案子能省力不少。
    一忙起来完全把同学聚会的事情给抛之脑后了。
    本来这件事她压根儿就没上心, 容易忘记也正常。
    周六下午, 南絮抽了半天时间去临水镇。
    近来炎热, 日日都是大太阳。气温居高不下。直接窜到了三十七|八度。
    顶着大太阳出门非她本意。近来思绪不宁,容易想东想西, 好像只有去趟临水镇她才可以安心。
    临水镇和糖水镇毗邻,近两年政府大力推广, 又有糖水镇带动辐射, 也迅速发展成了旅游名镇。
    江南水乡,小桥流水人家,青石板路蜿蜒,雨巷悠长,白墙黑瓦,烟火人间。深深浅浅的旧时光,诗情画意,吸引了很多年轻人。
    临水镇南絮好久没过来了,上一次来还是去年腊月。她开车来这边见一个当事人, 顺带折去詹家看了看。
    这几年她其实不常过来,逢年过节也大多是电话同詹家人联系。她自顾不暇,每一天都在和情绪抗争,一不小心就会被坏情绪打倒。这个地方她过来也只会徒增伤感。除此之外,根本起不到太大作用。
    每次登门也专挑寻常日子,每逢佳节和过年,她是绝对不会过来的。越是普通的日子,越是不会勾起艰涩的回忆。詹家人心里也能舒坦一些。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能够治愈一切。南絮也是近两年才愈加深刻地认识到时间不仅不是良药,它还是毒药。有些痛存在了就是存在了,它一辈子都无法抚平。
    南絮的车前两天出了点小意外,送去修理了。她借了堂姐的车。大红色的卡宴,外形张扬又扎眼。
    从市区开车去临水镇要一个小时。
    南絮车开得很慢,似乎一点都不赶时间。
    在路上她收到夏君岱的微信消息。没头没脑的一条消息——
    夏君岱:【今天晚上不许去参加同学会。】
    南絮:“……”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今晚就是1班的同学聚会。
    南絮本来也没打算去参加。
    一个小时后,车子平稳停在一栋老房子前。
    两层小楼,好几十年,年代感厚重。
    前两年外墙刚刚翻新过一遍,刷了一层白漆,可还是难以掩盖老楼的沧桑。
    午后太阳明晃晃高挂天空,浓阴下,几只家猫缩在角落里打盹,模样惬意。
    院前一棵茂盛的石榴树,枝叶清透,鲜绿生涩的小果子藏在叶子后面,时隐时现。
    今年石榴长势好,树梢上硕果累累。
    六月,石榴还没成熟。到了八九月石榴就应该可以吃了。
    今年的石榴定然会丰收。
    这棵石榴树每年都会开花结果,果子每年也都会成熟。可是人呢?人会回来吗?
    小镇就这么大,人来人往,南絮的车又惹眼,她一到就引来了左邻右舍的目光。
    有老人认识她,笑着同她打招呼,满脸慈祥。
    南絮微笑地回应:“阿婆好!”
    屋里的两位老人听到外头的声响,匆匆忙忙跑了出来。
    詹父年过半百,两鬓斑白。一见到南絮立马露出笑意,惊喜道:“许许,你怎么有时间来了?”
    南絮笑容清丽,“过来看看您和阿姨。”
    “许许,别在院子里站着了,这么大太阳,快进屋!”詹母身材消瘦,老态明显,笑着迎南絮进屋。
    她从后备箱里取了东西,提着几袋水果和保养品进屋。
    大半年没见,两位老人居然以惊人的速度在衰老。岁月无情,谁都没挨过。对于詹家不止无情,更是苛刻。
    家里的陈设万年不变,一如当初。
    儿时父亲工作忙,母亲又专注她自己的生活和圈子,谁都无暇照顾她。有很多个暑假,她都是在詹家度过的,和詹雨霏躺在同一张床上。那时的日子肆意又酣畅,无忧无虑。
    那会儿家里就是这个样子。这么多年过去,愣是没半点变化。
    她四下扫了两眼,照旧没看到一张詹雨霏的照片。
    詹叔叔一家应该也是和她一样怕睹目思人吧?
    老旧的八仙桌,南絮坐下方,詹父坐上方。
    桌上压了一块和桌面同样大小的大理石。大理石光滑平整,手肘轻轻擦过,顿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詹父给南絮泡了热茶。
    她闻一口茶香,熟悉的味道,又是涑明茶。
    最近一两个月,涑明茶她已经喝了好多次了。
    太苦涩了,她不止喝不惯,心里还直泛酸。
    都说涑明茶初尝苦涩,过后回甘,需要饮茶之人耐住性子细细品味。
    可是南絮却等不到它回甘。就像很多人的人生,少时艰涩,苦难常伴。以为长大成人后借着自己的努力会苦尽甘来。殊不知人生没有最难,只有更难。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尝不到片刻甜。
    詹父说:“这茶是常遇那孩子送来的,我一直没舍得喝。”
    “我前几天刚见过他。他现在是青陵一家老牌律师的高级合伙人,非常厉害。”那杯茶南絮一口都没喝。她的内心已经够苦了,实在不想再给自己添堵了。
    杯子放在桌上,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摁住杯沿,漫无意识地摩挲。
    提到常遇,詹母插.话进来,“常遇那孩子回青陵了?”
    南絮点点头,“听说两个月前刚回来的。”
    詹母马上打开了话匣子,“常遇那孩子懂事,雨菲离开以后他时不时就来趟家里,看望我们老两口。每次过来都带很多东西,吃的喝的用的一大堆。每年清明冬至也会过来给雨菲扫墓,这么多年一次都没落下。”
    说到这里詹母轻叹一口气,伤感道:“这么好的男孩子,是我们家雨菲没福气。”
    詹母给南絮切了西瓜,招呼道:“许许,别光顾着喝茶,快来吃西瓜。这西瓜是你詹叔叔自己种的,没打农药,绿色健康。”
    南絮笑,“詹叔叔你还自己种西瓜呢?”
    詹父:“每天闲着也是闲着,倒腾院子后面两块地,打发打发时间。”
    南絮挑了一块小块的西瓜。轻轻咬一口,汁水四溅,甜入人心。
    明明很甜很甜,她却很想哭。
    詹母坐在一旁的藤椅上,手里拿一把芦苇秆子编织的大蒲扇,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跟南絮说话:“许许,我和你詹叔叔吃的穿的都不缺,我们老两口花钱的地方很少,你就不用给我们寄钱了。你挣钱也不容易,自己攒起来。”
    南絮人不常来,钱却没缺过。
    她笑了笑,“我不差那点钱。”
    詹母:“我知道你不缺这点钱,可我和你詹叔叔不是你的义务。你的心意我们都清楚。你是在替雨菲孝敬我们。”
    詹父也说:“这么些年你和常遇就总惦记着我们,我和你阿姨也都很感激。可是你们还年轻,应该有你们自己的生活。”
    南絮打断:“詹叔叔您说的我都明白。”
    有些话题太过诛心,再说下去谁都承受不住。
    离开的人离开了就是离开了,可留下的人背负的一点也不少。
    “不说了,不说了。”詹父摆摆手,换了个话题:“你爸爸和你王叔叔前不久也来了家里,给我们带了好多吃的。家里就两个人哪里吃得了那么多东西。”
    “王叔叔?”南絮猛地抬眼,被惊了下。
    詹父抬手拍了一下脑袋,“瞧我这记性,应该叫王老师,你和雨菲都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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