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羽便接着演,到小姐的父母上场来劝绝食的女儿,做娘的哭个不住,她演不来这种哭戏,索性直接跳到父亲的剧情,原本是父亲责骂女儿,她却改了,临场发挥,作势从腰间拨出长剑,四指并拢假作三尺青锋,直接搁到了周王的脖子上,逼问到:“说吧,你是要他还是要为父我?”
    周王高烧不止,周翰海直说凶险,谢羽也受到了惊吓,等到周王能坐起来,在殿中无聊,要谢羽读书给他听,谢羽便找了本话本子来读。
    崔晋散着头发,整张脸都烧的通红,倒好似染了胭脂,他其实生的极好,只是常年病着,原来瘦成了骷髅,容貌难够大打折扣。这几个月养了些肉,此刻双眸水润,又裹着被子,倒真似个多愁多病的小姐。
    他仰着头看着谢羽,脖子上还架着谢羽的手刀,忽开口道:“要你!”
    谢羽本来就被话本子里爱上穷书生的贵族小姐的三观给折磨的恨不得钻进书里揍她一顿,得着周王这句许诺,立时笑着在他脸上摸了一把:“乖女儿,爹爹就盼着你这句话呢!赶明儿爹爹作主,给你找个好人家,不比跟着那穷酸书生苦捱日子的强?!他还想骗我闺女去受苦呢。”
    正赶上崔煦与崔晴进来,站在门口都傻了眼。
    ——什么情况?
    崔晋抬头看到弟弟妹妹傻乎乎站在殿门口,只觉得自己烧的更厉害了,他朝后一倒,气息微弱:“水——”
    谢羽低头看书——书里没有这个情节啊!
    崔煦跟崔晴站在门口大笑出声,谢羽扭头看到这姐弟俩,才明白周王殿下这是不好意思了。
    崔煦原本对谢羽还有几分忌惮,回去想想,觉得就算崔晋本人半点武功没有,但他身边居然藏龙卧虎,有这等人才,想来本人也有几分手腕的。
    哪知道瞧见二人在长阳殿里犯蠢的一幕,顿时大松了口气。
    放下礼物,宫人送了茶水点心过来,崔晴还道:“母后原本要为大皇兄挑王妃,结果皇兄病着,连宴会都没参加,倒是成就了别人的姻缘。不过大皇兄别急,说不定啊,回头就有客人上门了呢。”
    崔晴的话果然不是白说的,他们俩走了没多久,太子也亲自来探病,还带着闫梦萱。
    太子最近几日春风得意,他在猎苑的骑射功夫虽然比不上宫中侍卫,武将之子,但是却要比许多文臣强上许多。
    与此同时,为他带来危机感的崔晋却病的连殿门都不能出,就这风吹吹就倒的身子,不足不虑。
    他前些日子的忧虑一扫而空,再见到崔晋特别的亲热,几乎又恢复到了初次在宫中探病,亲兄热弟的状态:“皇兄这身子就该好好养着,大冷天还往猎苑跑,弟弟听了都担心的不得了,还遣人问了周翰海好几回。皇兄以后可不能再任性了,等到春暖花开,咱们还来,到时候皇兄就可以去外面骑骑马了。”
    崔晋心知肚明,太子的好心情从何而来,亦笑道:“我这不是高兴嘛,能跟着父皇来行宫,总以为自己的身子好了许多,哪知道还是这么不争气。劳烦太子挂心了。”
    太子今日前来的目的可不止是探病这一桩,他朝殿门口喊道:“阿萱,进来吧。”
    闫梦萱踩着轻盈的脚步,打扮的仙子一般进来了,到得周王床前矮身行礼:“梦萱见过大表哥。”关系一下子就近了。
    谢羽在旁站着充当侍卫,又来了一位上来就叫表哥的,眸中笑意渐浓,趁着太子没注意,朝崔晋挤眉弄眼:殿下的表姐真是排着长队往长阳殿而来。
    蒋莹倒是没来,只是这几日蒋家那边日日汤水不断,往长阳殿送了过来。
    周王不肯吃,反倒便宜了谢羽:“殿下也别辜负了人家女孩子一片情意嘛。”吃人嘴软,她到底还是为蒋莹说了两句好话。
    此刻,太子带着闫梦萱过来,崔晋也不能拂了太子的好意:“太子,这位姑娘是?”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表妹啊?
    太子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但皇后的吩咐又不能不听:“这是闫家舅舅家里的堂妹。”
    本来通过周王的婚事来取得周王府后院的控制权,太子也是默认了的。但是自从周王高烧不退,连魏帝都忧心不已,太子便心安不少,认为周王纵然有争位的心思也得身子骨争气才气。
    他既不再视周王为对手,此刻还要他带着闫梦萱来与周王见面,便有了几分抗拒之意。
    闫梦萱倒是个活泼的性子,崔晋吩咐谢羽给她搬个凳子,待坐定之后,她便开口问些周王的病情。
    “大表哥可是觉得心里燥的慌?我来的时候给大表哥炖了百合莲子汤,最是降火安神的,大表哥不如用些?”
    谢羽差点笑出声来,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垂下了脑袋,只听周王如何应对。
    闫家的女儿,崔晋可不敢沾,谁知道对他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闫小姐有心了,只是本王刚刚喝完了药,还不能喝。阿羽,去接过来先收着。”
    谢羽从闫梦萱的丫头手里提过食盒,放到了一边,等闫梦萱跟着太子离开之后,她才道:“殿下你到底还有几位表妹啊?给我个实话,别一窝蜂的全上来,我得吃成个大胖子。”
    崔晋笑道:“这得看皇后娘娘想让我有几个表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蒋莹那日尾随周王与谢羽去猎苑,见识过了谢羽威胁闫宗煜的狠劲,心里就打了退堂鼓。
    她原来只想着能够进周王府,假如运气好些,做个正妃,运气不好也总能捞个侧妃当当。
    至于周王的宠爱——蒋夫人的话未必没有道理。
    她原本是难以忍受周王的冷眼,总归是从小没受过委屈,虽然已有几分打怵,但也未尝没有两分侥幸。
    只是见识过了谢羽在马上的彪悍之举,只觉得跟这样的浑人争宠,那些后宅的小手段大概都用不上,真惹急眼了她上来就放箭,冷箭贴着她的面门飞出去,也足教人魂飞胆裂。
    蒋莹觉得,她有必要重新考虑一番与周王的可能性。
    周王病了的风声传出去之后,蒋墨恨不得亲自去长阳殿侍候,不过考虑到身份到底忍住了,又催促蒋莹前去。
    蒋莹死活不肯,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连丫环都不得而入。
    蒋墨隔着房门骂了许久,不见半点效果,便只能让人以蒋莹的身份往长阳殿送汤水。
    另外一位就是闫梦萱,她既被太子领到了周王面前,又有皇后的意思,三不五时便派她前往长阳殿送吃喝,周王养病的这些日子闫梦萱都快把长阳殿踏破了。
    谢羽对于闫梦萱频繁来往的状态渐渐适应,她是个闲不住的,被周王以养病的名义拘在长阳殿,本来就已经快闷出病来了,闫梦萱来了等于解放了她。
    每次见到闫梦萱过来,她都开开心心迎上去,接过她身边丫环提的吃食,然后吩咐侍候的人送茶水点心,自己就溜的不见了影子。
    她新得了胭脂,正在兴头上,一日恨不得喂三回,若非出入不便,她都恨不得半夜爬起来去给胭脂添一回草料。
    临回京的前两日,闫梦萱再次来长阳殿送东西,谢羽丢下朝她猛使眼色的崔晋跑了。她往马厩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人偷偷摸摸在胭脂面前转来转去。
    马厩里光线黯淡,她瞧的不甚清楚,忽的提气暴喝一声:“什么人?”人未到腿先踹了过去,直踢到对方后心上。
    对方大概未曾料到这时候会有人来,惊慌之下似乎要跑,谢羽已经疑心这人给胭脂喂什么东西吃了,哪里肯让他跑,伸腿一勾,对方便绊倒了,她揪着此人的脖领子提起来一看,傻眼了。
    “怎么是你?”
    上次遇见,是她跑;这次遇上,是对方跑。
    闫宗煜既然被她瞧破,索性翻身坐在了地上,也不顾地上铺的干草会不会弄脏衣服。谢羽细瞧,才发现他穿的着实朴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喂马的呢。
    闫宗煜很是委屈,他跟程二一起并肩打架逛青楼,横扫京城纨绔界,也算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父辈的政治立场一点也不影响他们的革命友情。
    但是怎么每次碰上程二的妹子都要倒霉?
    “我这不是……喜欢你这匹马,就过来瞧瞧。”
    马厩里无人,谢羽上次吓住了他,这次闫宗煜又落了单,她压根都不怕他。想到周王的叮嘱,听说他爹比较护短,谢羽觉得……在非常时期下,还是怀柔比较好。
    她一把将闫宗煜拉了起来:“你喜欢就过来大大方方看,除了不能送给你这一条,看它又不会少块肉,跑什么呀。”
    闫宗煜还真没想到程二的妹子也有通情达理的时候,都有几分傻眼了:“你真的不反对我过来看你的马?”居然也不曾拿着箭对着他,太意外了。
    谢羽没想到闫家公子居然是这么个性子,顿时笑出声来:“你看看也不会给你,我何必反对。再说你跟程二不是关系很好嘛?瞧他面上我也不会再为难你啦。”
    闫宗煜还真没想到程二的妹子居然有好说话的时候,两人站在胭脂面前聊天,谢羽自己从荷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豆饼来喂胭脂,还道:“你摸摸胭脂的脑袋,让它闻闻你的手,它可乖了。”
    有了这次的友好相处,次日大早闫宗煜就跑去闹腾程旭,将程旭从被窝里拖出来要去猎苑跑马。
    程旭昨晚喝酒到三更,现在还宿醉未醒,死活不肯起来,最后被闫宗煜往脸上浇了半盆温水,这才从床上跳了起来。
    ——不起来也没办法,被子都湿了大半。
    “闫宗煜你疯了不成?”
    “程二叫上你妹子咱们去跑马吧?”
    程二瞪他:“你不怕她拿箭指着你?到时候我可拦不住!”
    闫宗煜颇有几分惭愧:“上次是我醉后说了胡说,被打也活该。”又开心道:“其实你妹子很通情达理的,昨儿我们还一起喂马呢。”
    程二心里咯噔一下:“等等,闫宗煜你没做梦吗?昨儿你跟阿羽一起喂马了?她真没揍你?”
    闫宗煜刻意忽略了自己被谢羽勾倒在马厩里的事情,笑道:“没啊,昨儿我去看胭脂,就是她那匹马,我们还在马厩里聊了半日呢。”其实也就说了几句话而已。
    程二警惕的看着他:“兄弟,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对阿羽有了想法?”又威胁他:“你可要想好了啊,她是个暴脾气,真要生起气来我也护不住你。”语重心长劝他:“你如果对阿羽有什么想法,趁早死了这条心,到时候要是被她揍的哭爹喊娘都没用了!”
    早知道就不告诉闫宗煜了,原来还想着,知道是他亲妹子之后,闫宗煜总会告诫身边的人不许将自己差点被阿羽一箭射中的事情捅到闫国舅那里,也是少了一桩麻烦事。哪知道更麻烦的不是被闫国舅知道,而是闫宗煜似乎对阿羽起了意。
    闫宗煜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你可别瞎猜,我不是对她有想法,我是……我是对她那匹马有想法,可你们肯送我吗?”
    “不能。”程旭下床穿衣:“闫七,你对小娘子可都没这么牵肠挂肚啊。”
    “那能一样吗?”闫宗煜只要想到那日谢羽骑着胭脂挽弓射箭的英姿,就觉得如同一幅画一般刻在了他脑子里,擦都擦不掉。
    说到底,还是赤兔胭脂兽太过神峻,才让他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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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旭派了人去长阳殿请谢羽的时候,谢羽正与崔晋蒋祝一起吃早膳。
    他派去的人也说了,今儿一起出去的还有闫公子。
    崔晋一听便不赞同:“闫宗煜是个风流的性子,那日你还得罪了他,现在跑去做什么?躲都来不及呢。”如果不是他高烧不退,早跑到魏帝面前去告一状了。
    这小子竟然敢调戏他身边的人,这不是闫国舅仗势欺人,闫家子弟连他这个皇子也不放在眼中吗?!
    至于谢羽揍人——那不是自我保护嘛。
    谢羽放下碗,笑道:“不必躲了,昨儿我出去就碰上他了。还约好了今日一起跑马的。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强的多。”
    崔晋眼睛都瞪大了:“你跟他怎么能做朋友?”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谢羽想到他那婆婆妈妈的叮嘱,都觉得头大。当初力劝她与程旭不能来往,现在加了个闫宗煜,说不定还要反复对她教育洗脑,什么沾上闫公子名声都毁了之类的话。
    她不等崔晋再开口,已经堵上了他的话:“知道了,我跟闫公子不做朋友,就是一起出去跑跑马,糊弄下他,缓和下关系,省得他觉得委屈,跑去找闫国舅。”人已经窜到了殿门外。
    崔晋气的:“你还吃什么呀,还不过去看着。”
    蒋祝好好坐在那里吃着早膳,没想到也不能安生。他捧着碗挟了个龙眼包子,两口咽下去之后,才道:“阿羽不会高兴我过去的,她那个性子恐怕无人能够管得住。王爷也该多想想,当初留她在身边的初衷。”
    殿里一时安静,崔晋面上的神色也渐渐沉寂了下来。
    谢羽真心是个爱自由的性子,能够出门跑马,比坐在殿里要开心许多。她本来便身着侍卫装,简洁利落,无须再换衣服。过去的时候,程旭与闫宗煜已经在马厩等着与她会合了。
    三人各自骑了马儿,身后跟着闫宗煜跟程旭的护卫,一队人马往猎苑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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