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后,戏曲会开幕式顺利召开,接着便是各团轮番表演献艺。第一次登台时江沅还有些忐忑,毕竟昆曲对于京剧来讲略显小众。可没想到台下居然掌声滚滚,她这才知道,原来戏曲会组织机构为了让观众们更好的体验戏曲,也为了能让各艺术团能得到更多的尊重,他们一早在开场便给每个观众发放了“观看手册指南”,指南上详细介绍了各戏曲来源,艺术特色,以及这段戏的内容,角色简介等等……这细心也是没谁了。江沅很感动,艺术的确有地域之分,有种类之别,但对艺术的尊重与追求,却是所有人共同的理念。
    第一天表演便得了满堂彩,为了带给观众们更直接的感受,也为了让观众能对昆曲有更深入的了解与欣赏,江沅将一些镇团之宝也带来了,服饰、道具、当初那套《长生殿》的重工戏服,都放在交流厅供人欣赏,不断有游客进入,看着美轮美奂的服饰,惊起一片赞叹。而江沅站在一旁充当讲解员,当人们知道这个卸妆后的漂亮面孔就是今天那个站在台上,挥水袖舞娇躯的柔美古典女主角,皆又惊又喜,有人热情地与她招呼,更有人上前跟她合影,甚至还有人找她签字。
    如此几天,北京之行终于结束,休息一晚后,她们又马不停滴奔向了下一站上海,再是安徽,而接下来的一个月就在各大城市之间辗转,劳碌、奔波,也与各天南海北的戏曲精英们共聚一堂,交流艺术,研讨戏曲,辛苦,也赢得掌声。
    一晃,初秋九月便这样过去了,迎来了金秋十月,众人又抵达了广州。
    广州是戏曲赏析会的最后一站,历经一天路途江沅有些累,哦不,应该说,最近的她时常乏累,全身无力,回到酒店床就不想动。
    跟她同一个标间的秦素梅却处于亢奋中,她兴致勃勃在房间拍照,传给老家的儿子看,要他们好好学习,以后也要多出门长见识。
    江沅休息了会后给宋昱庭打了个电话——这个月她在全国各地奔波,宋昱庭不放心,要陪着一起来,江沅怕耽误他的工作,没同意。
    通话结束后,一旁秦素梅纳闷地问:“你怎么不跟他说那件事啊?”说着又递过去了一杯高钙牛奶,“来来,你现在得多补点营养!”
    江沅低头笑了笑,她不答话,秦素梅便懂了她的意思,说:“我知道你是为了团里才不说的。”
    江沅谢过了她。秦素梅扫扫她小腹,一脸坏笑:“我说你们行啊,够效率啊,这才好了几个月就……”
    江沅轻捏她一下,止住她的坏笑,“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6月份他求婚后我们在一起的,距现在也四五个月了,正常人也该有点结果了。”
    秦素梅还在笑,“天哪,我突然好想看看你前夫的反应,啪啪啪打脸好疼!”
    江沅嗔她一眼,对她的脑回路无可奈何。
    “言归正传。”秦素梅敛住了玩笑,看着江沅的表情罕见的认真,“其实江沅,我一直不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你都这样了干嘛还这么拼?从前你为了咱团拼,我虽觉得你是为了艺术,但也认为你是除开这条路就没有更好的选择。但如今你跟宋昱庭在一起了,他发达了,有花不完的钱,又对你一颗真心,你安心做阔太不好吗?生儿育女的,住着大房子用着保姆司机,多享福啊!”
    江沅道:“你就是问我为什么不靠男人?明明我有棵大树好乘凉。”
    “对,我那口子要是抵得上宋昱庭十分之一,我做梦都得笑出声。”
    江沅默了默,说:“舒婷的那首诗还记得吗?《致橡树》。”
    她话落,眯眼看窗外,城市的夜色斑斓,秋风送来落叶的气息。那首学生时代的诗,她还记得一大半。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我有我的红硕花朵。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秦素梅在旁听着,江沅这一刻的声音,一如舞台上的她,坚定、执着、不移。
    江沅念完这句,回头瞅着秦素梅一笑:“现在的昱庭是很优秀,可再优秀又何如?纵然他是我丈夫,可夫妻关系的主体是两个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他再好再优秀,那是他的个人价值,是他努力而来的成果,与我无关。而我也该有自己的价值,不然这人生还有什么意义,难道找了一个好男人,就是我们不思进取过一生的理由吗?”
    秦素梅若有所思,江沅又道:“再说,如果男方优秀耀眼,女方却庸碌无为,你觉得她还配得上这么好的男人吗?如果她配不上,自然有比她更好的人来配,爱情也是讲究对等的,起码在精神与眼界上——我喜欢与爱的男人并肩,他是一棵树,我也必须是同等的一棵树,与他共沐风雨,同接岁月。”
    秦素梅慢慢悟通了,竖起大拇指道:“我决定回去把你这番话讲给我那口子听!最近我上进了,觉悟了,在寻找自身的价值,而他还在搓牌,万一日后我起来了,瞧不上他了可怎么办?”
    江沅噗嗤笑起来,说:“好,你去鞭策他。”
    秦素梅站起身来转了一圈,走到窗户看夜景,仿佛是在回味江沅的话。
    而江沅拿着手机在床上给宋昱庭回消息,宋昱庭在里面问她:“忙了一天了,累吗?”
    她回:“累。”
    “想不想我给你按摩?”
    “想。”江沅笑起来,心想想也没用,咱俩隔着一千公里呢。
    谁知下一刻耳边传来一声“呀”的惊呼,是秦素梅的。江沅抬头问:“怎么了?”手中还一面回着宋昱庭的消息。
    秦素梅的目光落在楼下街道的一个身影上:“你的橡树来了!”
    ☆、chapter 38你我
    江沅万没想到那个说要给自己按摩的人真来了,秦素梅自觉地撤了,换到了其它房间。
    房里只剩小两口,宋昱庭还真给她按摩,他将她的小腿放在膝盖上,按她脚心的穴位,江沅舒服极了,一天的疲惫去了大半。
    舒舒服服间她靠到床上睡了过去,洗浴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似乎是宋昱庭在淋浴。不多时床旁边传来的脚步声,宋昱庭轻轻上了床,江沅是侧着睡的,宋昱庭从背后抱住了她,他细碎的吻落到她的脖子上,沿着她的脊椎往下走。
    这场景有些熟悉——前阵子江沅还在小镇时,宋昱庭时不时回去看她,双方家早就默认了亲事,江家便将宋昱庭当做了女婿,每逢宋昱庭回小镇,江父江母不仅好酒好菜招待,夜里还热情地让他留宿——就睡在江沅的房间。
    江沅是一米二的单人床,她父母明着不好说,旁敲侧推说这单人床旧了,最好换个新的,要换就干脆换个大点的吧。江沅当时的表情难以描述——哪里是旧了,明明就因为宋昱庭。
    反观宋昱庭,倒是心满意足的笑:“不用了,小床暖和。”
    当然暖和,这么挤能不暖和吗?
    每个留宿的夜,宋昱庭便睡在江沅的小床上,宋昱庭高大的身躯半曲着,侧着身紧搂着她,一整夜都不撒手的。
    两人感情深厚,入睡前多半会有一次,亲昵后她便会睡去,而他总是睡得晚的那个,也不干什么,就那样看着怀里的她,看得久了,会忍不住轻吻她,而她穿着睡衣,肌肤露在薄被里,欲遮还羞的模样与惺忪慵懒结合在一起,简直是一种撩人的风情,诱惑着他越吻越深,于是少不了再来一次。
    江沅偶尔会觉得奇妙,七年前的宋昱庭木讷、青涩、腼腆,两人的关系像是小龙女与杨过,她不止教导他的课业,在人生其它方面也承担着导师的角色。可以说,过去的宋昱庭没有她,绝对不会有今天。
    而如今两人换了个位置,她几乎教不了他什么了,而他却开始教她了,就如这档子事。
    从前她虽经历过人事,但“鱼水之欢”的真正感受,是与宋昱庭破镜重圆后,在他的引导下,她才感受到。
    他的温柔洋溢着热烈,照顾她的情绪与感受,偶尔也会逗她,比如在关键时刻停住,诱惑她喊他的名字。他享受着爱她,也享受着被她爱,被她需要,被她依赖。他与她都需要着彼此,像鱼与水,不能分离。
    如今这家伙又来了。大概是好些天没见她,他想得厉害,不过他还在一面亲一面顾虑她的身体,替她按摩着腰椎。
    他暖暖的吸气让江沅后背发痒,她笑出了声,拿手去拦他,“不行……”
    他动作微顿,还是很温柔的吻她,这次却换了耳垂,口吻里满满爱怜,“还是很累?”
    江沅没答话,安静了会后说:“身体不大方便。”
    宋昱庭还在轻轻吻她,却因顾忌她的身体,褪去了先前的□□,将手覆在了她的小腹上,“例假来了?肚子疼?”
    江沅摇头,他的掌心覆在她的小腹上,很暖,她慢慢伸出手去,按住了他手,黑暗中她轻轻微笑。
    那边宋昱庭已将她扳过来抱进了自己怀里,既然不能鸳鸯戏水,那他就享受一下这静谧的时光,顺便说说要紧事。
    他将脸贴在她耳边,与她耳鬓厮磨,“沅沅,等这最后几天忙完了,跟我回h市行不行?”
    “回那干嘛?”江沅问着这句话,心里还是知道的,她不可能一直这样与他两地分隔,她一直在小镇,而他隔三差五就得飞机转动车来看他,太麻烦也太辛苦。
    宋昱庭道:“你来,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宋昱庭不说破,只道:“大惊喜。”
    江沅笑了,“到时候我也给你一个惊喜。”
    这回轮宋昱庭问了:“什么惊喜。”
    江沅也卖关子,“大惊喜。”
    宋昱庭也不再追问,轻柔的吻不断落在她的发丝上,无限爱怜。而江沅则摸着自己的小腹,想着心里的那个秘密。
    不多时她抬头看宋昱庭,他已经睡去了,忙碌的工作之余他还要追着她全国跑,太累了。
    她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略带青胡渣的下巴,心里漾满了甜蜜与幸福。
    ......
    一周后,此次的“中华戏曲大会”终于圆满结束。
    艺术团们各成员带着一路收获,回到了小镇,而江沅则跟着宋昱庭回了h市,见识一下他口中的那个惊喜。
    没想到真的是惊喜,大大的惊喜。
    当江沅站在h市风景优美的市郊,看着这个硕大的学校,惊呆了。
    葱郁的校园、崭新的教学楼、操场、食堂、艺术广场、职工楼、还人性化的配有购物中心及观景小公园……她几乎不敢想象自己的眼睛。她慢慢扭头看向宋昱庭,迎着风的方向,宋昱庭的蓝色衬衣被风吹得微动。
    他说:“江沅,这里有更好的资源,你可尽情实现你的梦想,开艺术学校,扩大艺术团,招学生,做慈善,发扬戏曲,完成外公的遗愿……只要你能想到的,都可以。”
    “还有,我打算成立一个戏曲基金,专门用来扶持民间戏曲文化,不止是昆曲,越剧、豫剧、黄梅戏等都可以。基金的名字我想以你外公命名,当然,学校的名字也可以以你外公命名,他是传统艺术真正的传承者,理应不朽。”
    江沅没说话,她就这么看他。
    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城市,这样大的地皮,这样大的学校,还有周围的配套设施,短短半年就全部做成,投入的人力、物力、财里难以想象。还有那个基金,或许为了这一切,他倾尽了他的身家与心血。
    千言万语哽在江沅喉中。七年后他看似变了,会主动大胆,会甜言蜜语,会罗曼蒂克,甚至会一切她意想不到的改变。可其实他的内心半分也没有变,他仍是当年那个,在她囊尾炎送医急救时,愿倾其所有,无半分保留的质朴少年。
    她转身拥住了他,将头埋在他怀里,“你为什么这么好?”
    宋昱庭抚她的发,“因为过去的你,成就了现在的我。那么现在的我,想成就未来的你。”
    他张开双臂,抬头仰望着浩瀚苍穹,仿佛要拥抱她与整个天地,他一字一顿,清清楚楚。
    “江沅,请你坚持你的梦想,我会让世界看到你的光芒。”
    .
    在这个秋风徐徐的夜晚,两人一面携手在操场上慢慢散步,一面说着未来的计划。
    在听了宋昱庭的建议后,江沅决定将艺术团从小镇迁到h市——若想将这门艺术发扬下去,h市在各方面都是更好的选择。至于双方父母,两人想将他们接到h市来,享受天伦之乐。但如果他们不愿意,那就随老人自己的意思。
    不过江沅最担心的还是艺术团的团员们,不少人是团里的核心骨干,没了他们团就没了半壁江山,此番迁团虽然往长远看更有利,但要团员们跟过来,那就是举家迁移了,也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
    宋昱庭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他说,愿意跟江沅来h市的人,不仅是艺术团的员工,也是学校的职工,学校建有职工住宿楼,可以为他们提供房子,而团员的另一半,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在学校工作或者去宋昱庭介绍的公司上班,工资奖金养老保险之类的福利待遇他都可以负担,另外团员们的子女教育问题,他也可以联系学校。
    听完这一篇详细的员工安置计划,江沅有些惊讶,她没想到他会为她安排的如此细致。
    宋昱庭笑了笑,在她面上香了一下,说:“去跟你的团员商量吧,定下了这事,咱就好安心筹备婚礼了。”
    江沅抿唇笑了,眼里满满的幸福。
    宋昱庭牵着她走在空旷的草场上,问:“那天你说的惊喜呢,我好期待。”
    十月的风吹过两人的肩,带来阵阵凉爽,晚秋的金桂之香中,江沅拉着他的手,轻轻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chapter 39聚会
    八点半,两人回到了家。
    江沅第一件事便是给秦素梅打电话,原本是让秦素梅翌日回团里先大概说下,给团员们一点心理准备,具体情况再等她回小镇开会商量。
    没想到秦素梅直接道:“你现在那情况还是暂时别回了,好好在h市休息着陪男人吧,至于你说的事,你等等啊,我把大伙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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