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那日的事和梅夫人故意说出来的话,只怕苏姨娘是有心撮合木安和侯府那位庶出公子的亲事,这贺寿一事上,恐怕她没少使力,却被梅夫人再一回顺道利用着,又把她给带了进去。
    也罢,这事总也要有个结果,只要不伤着自己,云家那亲事顺水推舟的,让木宁费着力的吞下去,将来有苦难言的,也就是她了。于自己而言,当真是两全其美,既摆脱了云家,也让木宁自作自受。
    “虽说苏姨娘前些日子送了些衣裳首饰来,可家具穿戴虽是够了,孟侯府那样的地方,却也不好穿戴出去见人的。”
    莲子忽然露了几分愁容,有了前番事态,莲子在此事上颇为忌惮,况且上回到底还是在太守府里,也只有梅夫人和孟小侯夫人罢了,可这一回却是要去到人前,能到孟侯府去做客的又都不是寻常人家,这一回要是丢了脸面,那可就厉害的多了。
    “一模一样的事,梅夫人总不会做两回,况且我们府里的庶出姑娘既然都能去了,想来旁的府里的庶出姑娘也都能去,如此也就不显什么了。”
    莲子觉着有理,可仍旧不住担忧,便埋头进衣柜里四下寻摸,看怎么装扮才能更得体些,倒惹得木容不住发笑。正是笑闹间,却见着有个婆子忽然进了院子,与院子里的危儿交代了几句话,那危儿便也一路笑着跑进了屋:
    “姑娘,说是周家少夫人遣了人来瞧姑娘,人已从西跨院偏门进来了。”
    木容一怔,虽有些意外却也算是了然,算起来从她那日到周到至如今,也有七八日的功夫了,看来周景炎说考虑的事,眼下是有了结果了。
    木容心下畅快,便站在窗口望着院子,果然过了不多大会儿,就见了香枝先进来,随后跟着进来了个大丫鬟,正是那日里在周少夫人的后院里给她奉茶的那个。
    见人进了屋,木容才回头迎去门口,那丫鬟一进门见了木容,便先是含笑行了礼,木容这才笑道:
    “不拘派谁来就是了,怎么偏偏就你了,舅母身旁就你一个伺候的,你来了这里,舅母那边可怎么办。”
    那丫鬟便笑:
    “府里惯是些年岁大了的老妈妈们,也不好让她们奔波,再说事情也多,老妈妈们未必说的清楚,少夫人还惦记着上回姑娘说喜欢吃家里的荷花糕,也就让我来教教姑娘身边的人,以后好做给姑娘吃。”
    “劳烦舅母还记着。”
    周家的大丫鬟青梅虽说来的只是一人,可带的东西却不少,都是太守府的婆子们送进来了,青梅先是解了个包袱,只见里面放着两套簇新的夹棉衣裳,俱是上好锦缎,颜色极为淡雅,一套绣着莲花暗纹一套绣着兰草暗纹,还有一个首饰盒,里面是一整套的银头面,却是精致的很。
    “前些日子铺子里新进了些锦缎,有两匹少夫人觉着颜色级配表姑娘,便嘱咐着给表姑娘裁了两身衣裳送来,又去铺子里打了套得配的首饰。”
    木容笑里带了几分羞涩,香枝听了青梅说的这话,又去转头看另一只不大不小的木箱子,青梅说罢话抬头却见木容正瞧着香枝,顺眼看去后便又笑了起来,伸手又开了箱子,只见里面竟是用冰镇着几片新鲜荷叶,还有一只小瓮,香枝瞧了便笑道:
    “我说方才那婆子怎么一直悄悄喊沉,怎么竟还送了一瓮酒来?”
    “这不是酒,是去岁收的荷叶上的露珠,这边盒子里放的是荷花蕊,因姑娘爱吃我们府上的荷花糕,我们少夫人想着一下子去要这些东西也麻烦,不如家里现成的带来就是了。”
    青梅这一说,香枝不免愈发的笑:
    “贵府当真讲究,吃个点心也这样费心。”
    木容只当没听出香枝话里那隐隐的嘲讽,香枝瞧着也没什么不妥,便又和木容客气了几句,推说苏姨娘院子里还有许多事,这便走了。
    莲子自然是要相送的,这一下,屋里就只剩了莲心一个伺候在旁,青梅去看木容,只见木容一派从容,便从袖笼里掏出折好的两张纸来,递给了木容。
    木容接过,便直接打开匆匆一眼扫过,却是眉头一蹙似有些意外,随后极快便也把这两张纸折好塞回袖中,再抬眼时两人神情就好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莲子恰是进门,木容便道:
    “既如此,劳烦青梅姑娘就教教莲子吧。”
    青梅笑着应了,莲子便唤了酒儿危儿两个,一齐把这木箱里的东西拿去了厨房。
    待人去了,木容脸上的笑才渐渐冷了下去。
    她倒是没想到,只觉着苏姨娘即便得宠,可也到底是在梅夫人手下过活,可眼瞧着周景炎送回的这两张纸上,在她抄录的铺子庄子名后,又用朱砂写出了如今主家是谁,竟是和梅夫人平分秋色的瓜分了,丁点的亏都没吃,更甚至现如今还有一个铺子和一个京郊的田庄,竟是在木宜的名下。
    显然是做了陪嫁,给了木宜。
    咬人的狗不叫,可一张口就能咬掉你一块肉,苏姨娘正是这样的人。
    木容心里难免有些恨,她的亲娘留给她的东西,现如今她过的落魄,东西却给了旁人做陪嫁。
    只是一转念,方才匆匆一眼扫过,只觉着那后缀的字力透纸背的遒劲有力,不曾想周景炎看去那般儒雅的人,字却是这样的。
    莲心瞧着木容忽然一味的出起神来,正欲悄悄退出去,谁知木容却忽然回过神来,笑了一笑:
    “一起去小厨房瞧瞧吧。”
    这荷花糕的制法似是很繁杂,木容去到小厨房外顺着门便看到屋里,青梅一样一样的去做,顺带教着莲子,那危儿酒儿就在一旁打起下手。
    这一番劳碌,直操作了一个多时辰,荷花糕才算是蒸了出来,莲子送上前来,果然热热的便带出一股子荷花的清香,木容瞧着也觉喜欢,只是眼神一扫,就见了秋月远远的站着正往这边看,木容便笑了起来:
    “这样好的东西,我却不敢独享,还是先分了装盘,给各处都送去几块吧。”
    随后像是随意一点,便令了秋月去东跨院和前院,给梅夫人和木成文送点心去。
    这边分派完了,时辰便也不早了,青梅便也匆匆告辞,木容只觉羞赧,她这里竟是没一样东西可做回礼的,青梅也不计较,收拾妥当了,便让莲心送着出了西跨院,自有周家的马车候在外面。
    送点心也是为着让苏姨娘安心,虽说香枝都看尽了才去的,可上一回孟小侯夫人相看木安便被生出了那样的事端,这一回侯夫人小寿又被闹成了如今的阵仗,苏姨娘心底恐怕并不高兴,一不高兴未免多思多想,木容可不想现如今就招了旁人的疑心。
    没多久莲子便送了点心回来,却是迫不及待便又去看周少夫人送来的衣裳,先是一阵欣喜,明日木容的装扮可算有了着落,继而便是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叹。
    木容随声回头去看,便见着莲子是将那摆在上面的那身淡青色的衣裳给展开来看,这一声惊呼,便是因着这身衣裳了,连木容这一眼看去,也止不住的眼神一颤。
    虽说锦缎也是极好的料子,却是寻常富贵人家都用的起的,可这身衣裳却贵在了颜色上,竟从上往下是渐浅渐深,上面是天青色,下面便透出了几分水蓝色,那莲花的暗纹也绣的是次第明朗。这一身衣裳,当真是不俗。
    木容心里忽然有几分猜想,她便去将首饰盒打开,那套送来的银头面还好好的在里面,可不知怎的,有一支莲花样式的银簪,却是那样的显眼,打磨的柔光四溢,更垂了几颗银珠来回摆动,显得人庄重又精致伶俐。
    木容拈了簪子在手,这衣裳还有首饰,到底是周少夫人送的,还是周景炎?
    周少夫人那日里淡薄疏远的眼神浮在她心里,恐怕是不会这样精心的为她打算的。可难道,竟是周景炎?
    木容忽然一慌,手一颤便赶忙将簪子放回盒里,只觉着这簪子烧手一般令她觉着难受。
    或许,她可以借这周景炎来摆脱嫁去云家?可为什么她心底总隐隐的觉着,周家似乎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简单,也远不如面上所显的那样落魄。
    ☆、第二十四章
    翌日一早,也不过刚用罢早饭的功夫,苏姨娘处就遣了人来催,木容便换了衣裳随着来人去了。
    思量着周景炎对她讲起的丁家,既今日去孟家的人都是显贵,难免有谁在上京的时候去过丁家见过莲心,还是少带出门去的好,于是就只带了莲子伺候,临去时木容再三回顾,带着几许担忧,到底在院子里还是沉着脸和秋月交代了一句:
    “你看好院子,莫让外人进来。”
    终是带了几分心事。
    且虽说是梅夫人带着几个姑娘一齐去孟侯府的,可到底还是分开了两边去走,木安同木容木宛是在西跨院的偏门里上了马车,再从外面绕了整个太守府,再去到东跨院的偏门外候着,等梅夫人的马车出来了,这才跟在后面一齐往孟侯府去。
    木容这身衣裳虽不俗,可到底颜色清淡,头上也只戴了那一支簪,仅仅也只得体二字罢了,就连木宛也是如此,只是木宛如今日渐长成,这容貌也越发不俗,上一回孟小侯夫人相看时也难免露了惊艳,木安每每总和木宛一处,却是不沾光的。可木安却仍旧淡然坐在马车里,瞧木容看她,便也对木容一笑:
    “瞧着你脸上的伤如今一点也看不出了,真是好。”
    “多谢二姐关怀。”
    木容道了谢,也就没再多的话,只是垂了头,带出几分娇怯。可木容不说话了,木安和木宛竟也一句话也没有,可见那一日的事木安到底上了心,木宛却仍旧的不在意,就只顺着那略透些光的窗帘子往外看隐约能瞧见一点的街景。
    孟侯府离的并不太近,马车足足走了将近两刻钟才到,这晃了一晃停了之后,她们姐妹三人并没急着动,而是等着后面的马车停了,各自的丫鬟下车再到跟前来伺候的时候,才慢慢下了车,就见前面梅夫人和木宁木宝姐妹二人同木宣一齐也都下来了。
    鸾姑瞧了一眼便回了梅夫人,梅夫人看也不看便径直往侯府中去,姐妹三人便也急急跟上。
    今日是小寿,道贺的均是各府里的夫人姑娘们和侯府的亲眷,便将筵席放在了后院,前院是门庭大开迎接宾客,却是一路引着去到后院,侯府的后花园极为恢弘气派,虽是才不过巳时,可已然到了不少宾客,眼下三五成群或坐在厅内或在园子里聚在一处说着话。
    孟侯府人便单独坐在院子东偏间的小花厅里接待宾客,自有丫鬟引着太守府一众人去到小花厅,这边通传刚一进去,便有丫鬟从内掀了门帘让了几人进去,就觉着满屋里扑面而来的暖香,正位上坐了位装扮华贵的夫人,很是和善却也带着几分威仪,保养合宜,瞧得出年轻时也是位美人。见了梅夫人进来,便笑了起来:
    “正想着你,你就来了,瞧你们府上这些姑娘们,我看着就喜欢。”
    梅夫人笑应了,说了几句吉祥话,随即几个姑娘便是娇娇怯怯的一齐行了礼,侯夫人虽不住笑着,却是微眯着眼,并没仔细去瞧,待礼毕,侯夫人便让了坐,梅夫人自是坐在下首同侯夫人说起话来,木容几人便都站在了身后。
    两人便是闲话几许,无非是说些场面上的客套话,说得半晌似也该出去了,忽然听着门帘一动,便有少女欢快的声音传了进来,侯夫人还没瞧见是谁,只听了声音便露出笑容:
    “叫梅夫人见笑了,我这孙女被我宠坏了,一向没规矩。”
    话虽如此说,却是满眼宠溺,就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满身红衣喜庆,娇嗔了两句便上到主位,滚进了侯夫人怀里,侯夫人不住摩挲,忍不住责备起来:
    “跟着的丫鬟也不知劝解,看这跑的一身汗,眼下天都冷了,若再染了风寒,还得受罪!”
    那少女娇憨小声回了几句,倒引得侯夫人笑了起来,便把她又推了起来:
    “你木家世伯母在,没得让瞧你笑话,还不好好的坐着去。”
    这少女才扁着嘴走到下来,坐在了梅夫人对面,木容便看了那少女两眼,她恐怕就是侯府里现如今唯一的姑娘,虽是庶出却受尽宠爱的孟小姑娘了,那一双眼睛格外灵动,透出几分过人之处。
    只是孟小姑娘却并未和梅夫人见礼,甚至也没打算同梅夫人说话,屋里一瞬有些尴尬,侯夫人却仿佛并未发觉,指着梅夫人身后木宝:
    “你瞧瞧,你世伯母家的妹妹多知礼,你也该学学,有个样子。”
    孟小姑娘听了这话便是笑的甜美,随即张了口,木宝只当她要同自己说话,正是笑着准备回应,谁知孟小姑娘竟是一笑转了眼光,对着木安极为熟稔便说起话来:
    “安姐姐,好久不见了,我想你的很呢,你也不肯到我府里来看我,前些日子送来的糕点我吃了,当真比我们府上厨子做的好多了,多早晚你能住在我家里来陪我一起解闷才好呢。”
    梅夫人忽然面色一变,就带出几分勉强来,这孟小姑娘便又回了头,撒娇一般对着侯夫人笑道:
    “祖母,安姐姐手巧的很,前些日子我随姨娘出去礼佛,庵里恰巧遇见安姐姐,随身带的点心好吃的很,竟是她自己做的,我便讨了来,安姐姐也肯疼我,知道我爱吃,又做了送来给我。”
    侯夫人听了这话方才转头去认真瞧起了木容姐妹几个,木宁木宝带同木宣大约往常不少见过,便是一眼掠过,随即便去看了木安,见她虽是容色寻常,却是个知书达理的,眼下只带了几分羞涩笑,便微是点了点头。随即自然又瞧见了木宛,带了几分赞叹,再扫过木容时,却是忽然顿住了,甚至又仔细瞧了瞧:
    “这姑娘我瞧着倒眼生,从前没见梅夫人带出来过,你到近前来我好好瞧瞧。”
    梅夫人听孟侯夫人如此说,便笑了一笑:
    “这是我们府上四姑娘,一贯胆小,身子也弱,从前不怎么出门,侯夫人自然是没见过的。”
    说话间木容已然上到主坐,侯夫人竟是坐直了身子拉起木容的手,上下打量了几番,不住的点头,眼底的喜爱显而易见:
    “我看是个娴静的,也是个有福气的。”
    木容含着浅笑,只是瞧这孟侯夫人看她的眼光,她忽然有些了然,显然她今日的这身装扮取悦了侯夫人。
    “来,第一回见你,总该给些见面礼。”
    侯夫人竟是把自己腕上的一支羊脂玉镯直接褪下便给木容戴上,木容脸色微微一变,带出几分惴惴,梅夫人赶忙笑道:
    “侯夫人太客气了,小孩子家家的,这样的见面礼太贵重了些。”
    “不止为了第一回见她,到底还为了前些日子的事,也不怕梅夫人笑话,我那媳妇到贵府做客,终究言语有失,委屈了四姑娘,还别见怪的好。”
    说着话,竟还亲热的拍了拍木容手背,木容只觉着两道火烧般的眼光看来,抬眼去瞧,正是木安,她怯怯回了一笑,便赶忙别过头去,心下却是咬牙切齿,总觉着有木宛挡在前面不会有什么,谁知这时候竟入了侯夫人的眼做了木安的眼中钉。
    只是难怪,今日这样的日子里,方才一进院子,却并不见孟小侯夫人在外招待,想来也是因此失了婆母欢心。梅夫人听了这话也不好再回,正是这时候,忽然门外丫鬟回说:
    “夫人,静安侯过府道贺,前院传话来,眼看着就到了。”
    静安侯?
    木容一怔,连着侯夫人也似是一怔,随即带了几分喜色的丢开了木容的手,对屋里伺候的丫鬟交代:
    “快请梅夫人带着姑娘们先去园子里,我过会子就去,今日里请了德鑫祥戏班子来,可有几出好戏。”
    说话间,竟是亲自起身,梅夫人等人出来的空当,侯夫人也迎到了门口去。
    及至到了院子里,自是便融入进去,自有相熟的姑娘迎来同木宁姐妹三人聚在一处,梅夫人也被人邀去,木宛只寻了个没人的地方,独自坐下喝茶,就连木安,也被随后跟来的孟小姑娘叫了去,一时间竟只剩了木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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