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既求到我跟前来,也总要说个清楚,不然这不明不白的又算是什么?我一个闺阁中女子,去见一个外男,传扬出去成了什么?”
    木安面色愈来愈差,虽是不敢再大哭,可眼泪却止不住流,木容心底叹息一声,也就再不做声,直等她心里交战了半晌,终是下定了决心:
    “前些日子,孟家来人接我说去和孟小姑娘说话,来的也是孟小姑娘身边伺候的婆子,我也就去了,谁知……谁知去到孟侯府,却没见着孟小姑娘,只在偏院里见了七少爷。”
    “二姐糊涂,既不见孟小姑娘,自然是该退回来的,怎能同一个外男独处?”
    瞧着木安面色,木容心里咯噔一声,大约猜出了什么,这一下着实惊怒,木安便急急辩解:
    “我也不过是想和七少爷说几句话,想着让七少爷对我相熟一些,谁知还没说几句,七少爷忽然面红耳赤起来,不由分说……”
    木安脸一红,又嘤嘤而泣,将衣领拉低了些给木容看,肩头上守宫砂已然褪的没了分毫颜色,木容脸色一变。
    “七少爷说是我身上带了香才出了这事,孟小姑娘后来也说,是我先写了信给她,说想私下见见七少爷,她才帮了我的,谁知我竟算计七少爷,我实在有口难辩!四妹!二姐即便再不知礼数,也总还知晓廉耻,怎么能私下去信要见一个男子?就算我娘有心撮合这门亲事,也总要等下定了才是!”
    瞧着木安脸色不像说谎,那显然便是被算计了。只是这样婚前失贞,即便失身于七少爷,孟家也愿意,恐怕也只能纳回去做妾,断乎没有娶一个失贞女为正妻的。
    “既到如此境地,二姐该同苏姨娘好好商量此事,将亲事快些定下才是,怎么跑来说见我?”
    “七少爷说这事传扬出去对我不利,我终究已是他的人,他自会怜惜我,说会尽快到府里来提亲,要娶我为正妻,我自然不敢声张。只是左右等不来人,昨日又下了帖子请我去见,七少爷竟说要见你一面再做定夺,我若为他安顿不好,他便对我弃之不理!”
    木容一下怒极反笑:
    “二姐若如此,难不成就没想过,我若真是要帮你,私下去见这七少爷,那七少爷要是也对我不轨,那么我们姐妹二人要如何处置?”
    木安一怔,显然惊惶中没顾忌到这一层来,随即绝望般又是哀泣:
    “七少爷确实也说了,侯夫人小寿那日在后花园里见了你一面,很是动心……”
    动心?木容冷笑,那七少爷一双眼睛太过灵活,一看就不是个本分人,他大约是看石隐肯维护她,自觉石隐对她不同,就想和自己扯上关系,逼着自己求石隐帮持他吧。
    “依我说,二姐还是和苏姨娘把这事悄悄说了,看看到底怎样处置。”
    “四妹,你帮帮我吧……”
    木容把话说到如此,木安却仍旧执迷不悟,似乎哪怕七少爷见木容就是为行不轨,她要求着木容去,木容恨恨咬牙:
    “二姐糊涂!”
    说罢再不给木安说话的机会,便召了莲子莲心来送客,木安临去前再是回头来看,那一眼虽被泪水遮着,可眼底的恨意却实在浓厚。
    待人去后,木容才终是叹息出声:
    “荒唐……”
    算计木安的人,做不过是东跨院里的,只看木安的急于求成,再看七少爷的不够稳重。既坏了苏姨娘的心思,又能摆了木容一道。只是如今云深这样执着,木宁难不成觉着自己的这些小动作就能阻止了云深?
    木宁一向自觉聪明,能把持一切,却不知一向以来她也只是云深手里的棋子罢了。云深想做什么,只消分毫暗示,木宁便总会朝着他想的方向去做,算计尽了计谋,不管过程如何,结果却总是云深要的。
    前世她病后被送到别院养病,本来云深要来的事也是被梅夫人捂得滴水不漏的,可她怎么就能刚刚好的赶上回了太守府,又那般争执着最后也嫁进了云家?
    自然是有人治好了她,又通风报信了的。
    从前她只觉着是自己运气好,可嫁进云家后才知道,都不过是云深的安排,他去岁在上京遇到木宁时,便已将一切打探的清楚,深知那女子根本就不是自己婚书上的人。可他却需要一些事故来让自己君子之名愈发完美,于是这出好戏,就这样敲锣打鼓的开演了。所有自觉赢了的人,都不过是云深戏本上的戏子罢了。
    她和木宁是有着前世一世被算计欺凌的仇,和梅夫人是有着杀母之仇,可她真正的敌祸,却从来都是云深。
    木安这一去,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涟漪,苏姨娘自然是为护女儿把消息捂得严严实实,以她的聪明自然明白被谁算计,这一下和东跨院里简直仇怨更深,却也明白出了木容的好意,夜间便送来了好些名贵衣料和吃食。
    倒是第二日里,西跨院又波澜不惊的平复下来,东跨院里却也依次来知会了这边的姑娘们,只说明日里梅夫人在东跨院做了赏梅宴,令各位姑娘也俱前往。
    想来是请了赵出,顾忌着传言的赵出同周景炎极为亲厚,就不得不把木容唤来,可叫了木容又觉着心里不爽快,索性把西跨院的几个姑娘也都一并叫去。
    梅夫人心胸一向不宽阔,惯爱这些小把戏。
    只是木容听说了竟也请了隐先生来,心底竟是有些欢喜。
    不觉着竟是生出了些小女儿娇态,这日里便细细的挑选衣裳首饰。只是左不过就那么几样能见人的,还这样费事,反倒引得莲子莲心嘲笑。
    她盘算着,七少爷动了那些心思的事,总也要告诉石隐的好。
    翌日一早,用罢早饭,便是更衣梳妆,忖着到了巳时,木容方才带了莲子莲心往东跨院去,如今有冬姨在院子里,她也放心的多。
    倒是走到半路,正是在花园子口时,却远远就见一道身影,长身玉立,一身烟白色衣裳,面上半张铜面具映着日头,微微泛着亮光,唇角刀刻一般抿着,只这一道身影,便叫木容心旷神怡。
    她原以为,她再不会动心了。从前对云深,是美色。如今对石隐,却是不知到底是什么了。只是一见石隐,她忽然想起一句话:
    水本无华,相荡乃生涟漪。石本无火,相激已发灵光。
    正是痴痴含笑走到近前,却见石隐闻听脚步声回头来看,待她到得近前,轻声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有一支双头并蒂迎春的金簪?回去戴上。”
    ☆、第四十二章
    石隐只交代这一句转身便走,木容倒是怔了一怔,他怎么会知晓自己藏的那样深的东西?
    只是疑惑归疑惑,到底还是回转了去,又将那支藏的严密的双头并蒂迎春的金簪,簪在了头上。只是从前就觉着这簪瞧着便不一般,如今戴了出来,映着日光果然愈发不凡,瞧着模样竟像是有钱也未必能买来的珍品。
    木容一进到荣华院大厅里,头上那支金簪便生生夺去了梅夫人眼光,只是碍着今日客多,梅夫人只深看了几眼,便同身边的夫人又叙起话来。
    木容先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瞧着女眷这边除了孟小侯夫人外,尚有几户峦安城里五品六品官员府中的夫人姑娘,更有几户虽是品阶低,却在亲眷中有高官的。人倒不多,不过□□户罢了。
    木宁在旁招呼,木宝却是坐在梅夫人身边,往常很是欢快的小女孩,如今只呆呆怔怔带着些微浅笑安生的坐着。木宜虽是出嫁女,可如今既在娘家住着,况且她也不论梅夫人请不请她,自己也是要来的。可瞧着神情却是有些严肃,只拿眼去瞧孟小侯夫人。
    木安自是不必提,依旧的神情委顿。倒是木宛,仍旧如常,还是一身和时宜又不显张扬的装扮,只噙着一丝得体浅笑,却是周身一股清冷气度,也躲在一处人少的地方。
    木容正是四下打量,忽然鸾姑笑着进来报禀说小花园里已安排妥当,梅夫人这才引了众人出了荣华院,就往她院子外面的一处小花园里去。
    东跨院里自己是还有一座小花园的,仅供梅夫人等人赏玩,往常也是一贯锁着不令外人进。如今一路夫人姑娘扶着丫鬟往里进,却是一路行去一路赞叹。
    这小花园颇是费心了的,不管是布局还是栽种的花树。
    木容面上不显,心下却有些波动,昨日接了请,冬姨也才告诉她,这花园子也是她外祖父当年为木家修建这宅子时,特特请人建的,是周茹喜欢的模样,更是寻了极为少有的龙游梅栽种其中,也是因为龙游梅,是周茹喜欢的。
    正思量着,便听着前面几位夫人止不住的赞叹声,木容抬眼去看,便见着一小片龙游梅,开着雪白的梅花,更有些泛着紫色的花苞,挂着犹如游龙一般弯曲直上的梅枝上,暗香浮动。
    梅夫人浅笑着享受旁人的赞叹。
    这花园子正中便是这片小梅林,而梅林正中,方才有十几株的龙游梅,却见这十几株龙游梅正中上是一片阔地,如今摆着桌椅,中间几道高屏风隔开,梅夫人便领着众人过到了屏风那边,不多时便听着脚步同人声,木成文便领着男客到了屏风那边落座。
    看来是要用这些屏风,也算是应了男女不同席。
    虽能听到些声音,却是分毫不漏瞧不见对面的。
    两边也是有意避讳,说话的声音便都不大。只是忽然另一边有人扬声说了几句,木容只惦记着这龙游梅,也没听真切,可见同席的木安忽然脸色一变,显然这是七少爷的声音了。
    此事同她也无关,木容自然不以为意,只是一旁那席坐着的木宁却是不时回头来看她,目光便扫向她发间那支金簪。木容蹙眉,实在不知石隐交代这一句到底是何意思。
    众人用着茶点赏着梅,忽一阵微风来,便有些花瓣落下,愈发美不胜收,正自惊叹,那边七少爷却是又说起几句话来,听这话里意思,倒像是在同石隐说话,隐约提起的便是那日在侯府后花园中遇见的事,木容脸色微变,眼见这七少爷就要说到不堪处,却忽然有道声音截断了他:
    “好聒噪。”
    不过是低沉而又淡漠的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可那七少爷却被生生截住。
    木安心绪不宁,眼看又要落泪,木容沉眼一扫,莲心便端着茶壶到前给木安又添了热茶,轻声笑说:
    “二姑娘伤寒似还没好透,瞧着神色还是不大好。”
    只是四下里静,这声音便也传到了旁人耳中,也隐约到了屏风那一边。木安听了这话赶忙勉强一笑,那边七少爷也再没了声音。木容发觉这七少爷也是颇为忌惮的,似乎也怕他和木安的事传扬出去。
    也不过又静了半晌,各自赏着各自的花,同身旁交好的人闲话一二,却是忽然听了屏风那边木成文同赵出聊了起来:
    “倒是听说静安侯同周家少爷早便相识,这周家同我们府上倒也算得是亲戚的。”
    赵出闻言一笑,约略带出几分讶然:
    “我倒不知,景炎同贵府竟还是亲戚?”
    木成文一听赵出这称呼,登时意会,看来他和周景炎果然极为相熟,便是笑道:
    “是。”
    赵出听了他回话,只约略一笑便不再回应,木成文自觉讪讪的,梅夫人大约同他说起过有什么心思,只觉着总要再和赵出攀附攀附,却又觉着老脸发烫不知如何开口,此时却听石隐忽然缓缓接口道:
    “师兄不记得了,周姨却是入了太守府的。”
    只这一句,赵出做恍然状,木成文尚未赶忙接上,却听始终一言未发的云深登时笑迎上了石隐:
    “听隐先生说话,倒是同周姨很是相熟?”
    赵出闻言只淡然暼了石隐一眼,石隐正端了茶盏,听云深问,仍旧等着那口茶慢慢咽下了,方才将茶盏放下,带着几分懒怠回他:
    “早年间家师曾到峦安来办事,不巧落了困境,托赖周姨相助。”
    石隐也算将渊源说清,可云深却紧追不放:
    “哦?倒不知隐先生尊师哪位?”
    石隐薄唇忽而一勾,竟生出几分冷冷的魅惑:
    “石远。”
    旁人尤可,只木成文和云深二人一听石远二字,登时面色大变。
    云深却是尤自维持,转而去看赵出:
    “倒听隐先生唤静安侯一句师兄,莫非亦属同门?”
    赵出看了石隐一眼,只淡然一笑:
    “是。”
    “难怪。”
    云深脱口而出这一句,却是自觉失言,赶忙一笑掩饰。
    这石远当年本是当今圣上身旁暗卫,本不过是个暗卫,只是当年夺储几次三番落入险境都是这石远相救,更是智谋过人,为圣上登位立下汗马功劳。圣上继位后本要大封,谁知积年伤患发作,大封前竟是不治而亡,圣上为此曾哀痛万分,自呼失了左膀右臂。
    难怪三皇子当初一见石隐便急于纳入麾下,更是举荐到圣上面前时,圣上竟破格降用。
    只一个石远徒弟的身份,便抵过了万千。
    木成文眼下却是手脚微颤,自觉身旁如今坐了两尊发光的菩萨,不知梅夫人那想法到底是该还是不该了。
    旁人却都还不甚明了,只知赵出石隐本也就是当朝如今炙手可热的人物,木容却是听了他说起师傅名唤石远,依旧的一知半解。只瞧女眷这边,也不知道是都没听到还是怎的,亦是分毫未被惊动。
    “前些日子倒是在外面忽然听到些周姨传闻,似乎很是不堪,却不知已然过去十几年的事,如今怎么忽然又被掀起。”
    石隐状似无意提及此话,木成文赶忙笑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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