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点微妙的心虚和不开心,让齐二叔见到暖香的时候客气居多,难有热络。但他送暖香的见面礼倒是很丰厚,一口袋小金鱼小金花,镌刻五福呈祥三星高照等福语的金元宝,还有一把葵花形金锁片,挂在云纹对口金项圈上,分量很足,垂着璎珞。齐家女儿都有一把,暖香也得配上。
    众人一起给老太太磕头,老太太满面欢喜的请起。接着四个女儿三个儿子都去给齐二叔叩头。齐志青刚刚迈入豪门行列,生恐被人耻笑,对礼仪规矩分外讲究些,端端正正坐着,盘钟一般,生受了儿女们三个响头。暖香以见长辈的礼见他,动作也恰到好处。齐二叔看着一起撅起的七个屁股,又看看暖香,心道不必那么急着过户。
    老太太在病榻期间被暖香的虔诚孝心所感动,便欲让暖香过到二郎的名下,这样她便不用再做孤女,有了名义上的父母,日后许多事都好办。齐二叔想了想,说道:“母亲一番心意,孩儿自是明白,但大哥大嫂已经眠于九泉,唯有这一点骨血,若记在我的名下,大哥一户岂不绝后?母亲放心,孩儿自然将侄女当亲女儿看待,以后无论说亲还是嫁妆,都由我料理。”
    老太太觉得有理,便不说什么了。唯有李氏又是一阵不悦。她如此厌弃暖香,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忠勇伯府不过刚刚建立,没什么家底。她也没什么嫁妆,伯府嫁女少说也得五千两银子,男人又不置生业,伯府体面又要维持,哪里那么多凑手的银钱?虽说有封地,有食邑,穷自然是穷不了,锦衣玉食也尽有的。可是有种情况叫越富越缺钱,说的便是如今这般。上京达官显贵何其多?要出头露尖是容易的?
    这贵妇圈里的人都是一双势利眼,看人不看脸先看衣裳首饰,说起那谁谁不叫名字也不提模样,一开口就是“那个穿天水碧五彩缂丝锦襕裙的”或者“那个戴朝阳五凤挂珠钗的”她是外放六品小官的女儿,好容易嫁入了豪门又要在娘家人那里扮阔,维持尊荣。自己使五万两都不可惜,别人身上花五两都肉疼-----一错眼看到明月,这前妻生的拖油瓶还在那里站着,马上要出一大笔嫁妆,真是让她浑身的皮子都难受。
    当然,这些心事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李氏嬉笑盈腮亲自给各个姊妹添粥:“腊八节乃是五帝校定生人处所,受禄分野的。可以谢罪祈福,延年益寿,令人所求从愿,求道必获。今天就要喝腊八粥吃腊八蒜。大吉大利,福寿延绵。”
    这一串吉祥话说的老太太格外开心。她需要这么一个干练能趟事儿的儿媳妇----尽管她实在太长袖善舞了点,连自家人都算计。
    众人都起身道谢,暖香也客气乖巧的说谢谢婶娘。
    有齐二叔这个重规矩的人在,大家无法像在慈恩堂老太太面前那样,说笑自如,一顿饭吃的鸦雀不闻。老人家也不大习惯这么庄重的吃饭氛围,她还是喜欢一边捧着碗一边扯家常。于是便让儿子忙自己的,年下同党往来极多,不必在这里耽误。齐二叔又让了老太太一次才离开。大家齐齐松了口气,相视笑出来。
    齐明珠转转眼珠看暖香:“三姐,你在乡下的时候怎么过腊八呢?听大姐姐说乡下的腊八粥里只有枣子和花生是这样吗?有时候还会用红豆绿豆小米来杂伴。听说白晶米根本见不到的,都是糙米是不是?”
    明月是个实在人,见问便道:“我们当初在北边,确实是这样的,三妹妹在南边,金陵府,应该有些不同。”
    看到她眼中的得意,暖香便知道她是想薄自己没见过世面,下巴微微点起,视线落在她鼻子上
    “白米江米菱角米,紫米薏米高粱米,红豆栗子黑枣泥。核桃仁杏仁瓜子仁,花生榛子葡萄干,奶片白果大松子,桂圆莲子枸杞子。喜欢放什么就放什么。”
    齐明珠正为鼻子被盯着而局促,听她报出这么一长串名字,又惊又怒,便掩了半边面:“姐姐住的乡下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乡下,这名单儿报的,赶上店里唱菜名的小二了。”说罢自以为很幽默的假笑。
    暖香也笑:“是啊,我刚看到半骨朵腊八蒜,不由就想到了当初镇子上的店小二,活像他的鼻子一样,大家都叫他蒜哥儿。”
    大家哄堂大笑,齐明珠尴尬的放下手,假装若无其事和大家一起笑。当天半夜做梦,一堆人围着自己叫蒜姐儿,尖叫着醒过来。
    第29章
    过完年紧跟着一连串的亲朋往来,女孩子们都兴头头的装扮起来,争奇斗艳,争取给来往贵妇留个好印象。新崛起的忠勇伯府比不上其他人家树大根深枝繁叶茂,更是要积极热络的走动。尤其明月,她已及笄,到了说亲的年纪,而明玉也不算小了。暖香知道言景行早晚是她的,所以并不热衷这样的活动,一门心思在家里陪伴老太太,或者写字或者念佛经给老人听。
    女孩子声音清越,吐字准确,又沉得住气,老人十分满意,冥冥中觉得这孙女就是儿子特意送来陪伴她的,是以更加看中暖香。眼瞧到暖香写字,便笑赞道:“丫头长的俊,这字也长的俊。哪个时候学的?”
    老人也是乡村出身,清楚知道庄稼人正常生活什么样,笔墨和识文断字的人一样都是奢侈品。暖香想了一想,笑道:“这原是回来的路上,言家哥哥教我的。”
    “言世子?”老人似乎有些印象,抚掌笑道:“可不就是长的顶顶好看的那个孩子?我见过他,像从梨花树上落下来的一样。”
    暖香忍笑:“花瓣子才从花树上落下来呢。”
    老人笑道:“那你今儿就别在家呆着了,我也不用时时陪着。你今日跟太太一起出门吧。”
    暖香刚要拒绝,老太太便道:“今日是辅国公府老公爷的寿诞,太太要带了一帮孩子去看,你一个人留着岂不寂寞?小孩子家还是得多出门转转,总拘着不好。”
    暖香的眼睛立即亮了。辅国公府,这地儿她一定要去。如今的辅国公夫人就是言景行的姑母,宁远侯爷言如海的亲妹妹,言如梦。姑丈做寿,那言景行定然要去的。随便一算,她也有几个月没见到他了,不晓得他有没有再长高一点,最近在做些什么。
    坦白的讲,齐明珠固然鼻子长得不大乐观,但在齐家女儿中算得上美貌。明月温柔沉默,让人一望而生亲近之意------这是优点,但也间接的说明她姿色中等,一般情况下大家都不大愿意和长得比自己漂亮太多的人一起出现。明玉乃是妾出,出生在齐二叔西北戍边的时候,当时有女的已是幸运,对长相就不要要求太高了。明娟太小,不足看。
    齐明珠长相确实富态,端庄中带点甜净,是受欢迎的那种脸型。她上面穿着玫瑰紫状缎折枝金莲长袄,领口袖边是一团风毛,下着雪荷色四角撒花银鼠小裙,一顶大红猩猩面玉里披风裹上去,金项圈小金花一戴,还真是十分不错。
    她环顾一圈,自我感觉良好,有种庸人存在就是为了衬托本姑娘貌美如花的自豪感。但这种自豪感在面对暖香的时候遭到了惨无人道的毁灭-----实在说不出那瘦豆芽一样的丫头有什么好的,大家都说了小女孩要像她这样圆润才中看,可那野丫头偏偏就会像磁针石一般吸住众人的视线。幸而暖香不大出门,算她上道!
    然后这会儿一转脸,齐明珠的笑容戛然而止,暖香赫然站在月洞门那里,衬着雕花宝瓶框子,仿佛一幅精裱的画。那手筒子,小斗篷,随行的糖儿,显然是要出门的样子。
    “你这是?”齐明珠瞪大了眼睛。
    暖香扫了她一眼,视线又掠过她头顶对大姐齐明月微笑:“去给辅国公夫人贺寿。”
    “你不是不出门的吗?”
    “谁说的?是我安心针织闭门练字让你有了什么误会,还是我悬心祖母不愿废离给了你这个错觉?”暖香径直走了过去,挽住了大姐的手。早先在慈恩堂一番相处,暖香发现这大姐倒是个心肠不错的实诚人,照顾老太太尽心尽力不说,还主动睡在茜罗橱外面。万一老太太叫人,她就轻手轻脚的下去,把暖香按倒让她继续睡。
    ------再比如现在,明明自己到了年龄,该急着被人相看,但妹妹们一闹要去玩,她也欣然应许,并无一丝不悦,还主动承担起照顾幼小的责任。她帮暖香把袄领子立起,斗篷束的更紧一点:
    “当心喝风,回来要咳嗽。”
    “老太太那里有川贝枇杷膏,明娟妹妹也在吃蜜糖蒸梨膏。我若是真咳嗽了就去讨点过来。”暖香笑出一口小白牙。没错,她的小豁口牙终于长齐了,今天要去笑给言景行看。
    “傻孩子,药能随便吃的?再甜也不是糖果呀。”明月的手被暖香扯着塞进了皮筒子,你左手我右手,连在一起,好一幅姐妹情深。齐明珠撇了撇嘴回身去找她娘。这种廉价的情义,她才不需要。
    暖香与明月乘坐一辆马车,齐明珠自是跟着李氏。翠盖青轴车上,李氏犹在补妆,用那银小匙挑了香粉放在手背上,再用指头粘了一点点小心的擦到颊上,眼角。到底还是有点老态啊,腮帮子松了,眼角一笑都是纹路。生了俩儿子一女儿的妇人,还是要对着镜子惋惜当初的花容月貌,头上一根赤金镂如意纹扁簪,左看右看不满意,最终还是换上了翡翠的,碧莹莹,亮眼。
    明珠一边看着心痒难耐,有样学样拿了口红片,翘着手尖着嘴抿上去,李氏看到了一拍手打掉,“你才多大?别混摸。”齐明珠措不及防被口红画了一道子,手帕一擦,摸的下半张脸渗着红气。这胭脂染色好,号称喝水不掉。李氏忙亲自用自己手帕沾了自斟壶里的茶水给她擦。“小孩子家,仰仗的是天生的娇憨鲜红,涂妆了反而不中看。”
    齐明珠这才罢手,只恨自己不能快快长大,这么多好东西用不了。
    辅国公府与宁远侯府遥遥相对,一在东一在西,忠勇伯府又在西二圈,去辅国公府的时候,会经过宁远侯府后街。暖香撩开帘子缝偷眼看去,只见楼阁煊赫,草木葱茏,明明是冬天,却丝毫看不出萧瑟气象。她不由得眼中放出光亮:早晚,用不了多久,我就会住到这里来的。
    明月看到了嗤的笑出来:“那言家哥哥与你一同回来的,他又是那般绝色美璧。怎么?想他了。”
    暖香脸上一红,轻轻捏明月的手:“你见过他吗?”
    明月摇头,暖香道:“那便是了,你若是见了,定然也会时不时想起的。古诗中说“邂逅”便是如此。艳遇嘛,就是惊鸿一瞥,蛛丝一荡,从此心中收藏,不失不忘。”
    明月便笑:“妹妹聪明,我不过勉强认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要我背书,或者形容的这么精妙,却是不能。”
    秦家子孙昌盛,后嗣繁茂,联姻下来,几乎打进了上京城大半个贵族圈。单是今日正派国公做寿,暖香就看到了公侯王孙不计其数,连肃王,顺王等宗室亲王,靖北王安西王等异性王的车马标记都能看到。
    随着一声喝道,暖香和明月紧跟着李氏,踏上一直从中庭铺向花厅的墨云翻花红线毯,在衣冠小厮的接引下,往大堂去。大花厅内珠摇玉晃飞杯走盏,水晶盘内罗列四海之珍,紫檀架上陈设五代之器,馨香融融,是腊梅水仙冬日花朵并丰茂,五彩烂烂,是锦绣罗纹时令衣裳齐辉煌。偶尔一两声娇笑,传的分外遥远。
    辅国公夫人秦言氏,已经徐娘年纪,但风情犹在,赤金点翠三山飞凤钗在头颅摇动的时候,五根长而柔韧的赤金尾羽微微颤动,仿佛振翅欲飞,分外显眼,先辨首饰再辨人脸的一众贵客自然而然的晓得哪个才是今天主角。
    齐家三个女孩儿一起来拜,众多宾客的眼睛便若有若无的盯过来。这些贵妇人对晚辈或位卑着的打量是不由情面的。明月当初刚刚走进这样的圈子,窘迫的要死,红涨面皮手都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现在不过稍微好些。明珠因为“本姑娘貌美如花”的自信认知,年纪虽小反倒表现的落落大方。
    只是今日,大家的眼睛都落在暖香身上。齐家又找回了个女儿,死去的忠勇伯的遗孤。尽管伯府到侯府都没有人声张,但贵圈毕竟就这么大个圈儿,要瞒下什么消息还真的不大容易。秦言氏急忙叫丫鬟扶起,眼光在三个女孩儿身上逡巡而过。那面生些的,白细些的,绑着两个丫髻的必然就是暖香了。秦言氏忽然想笑:她原本还打趣侄子,景儿好毒辣眼光,一堆污泥烂瓦里头捡了个暖妹妹。如今却觉得若是有这等容貌丰神,那想要被埋没,也是不大容易的。
    奇怪,一个小娃娃,哪里有什么丰神?秦言氏更想笑了。
    “瞧瞧这一串儿出息丫头,伯府真是好福气,我净生出一堆小子来气我了。”秦言氏笑语嫣然,分明就是自豪,李氏正预备客气两句,结果秦言氏没有给机会紧接着道:“小姑娘都在后面花园子里,在这里听我们大人磨嘴皮岂不拘束些?快去玩吧。叫婆子好生看着,乐乐歇歇。”
    李氏正预备赞两句夫人想的周到,已经有丫鬟过来扯走了三个姑娘。明月明珠暖香不过露了个脸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人牵住了手。不给人拒绝或者开口的机会,自然而然飞符召将,朱口一开就是军令,无人敢违。这便是秦言氏,一脉相承了她那当着宁远侯府老太君的娘。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放男女主见面o(n_n)o!
    第30章
    醉月亭里,已经摆酒会茶的开席,有少女说笑问花,有姑娘逗鱼弄水,有女娃毽子秋千 ,也有名媛品诗斗茶。虽还是寒冷天气冬月长,却已有姹紫嫣红春烂漫。莺语燕声都在齿边唇上,绿玉红香都在鬓角腮旁。
    其中最最显眼的却是二楼东窗下,一张黄花梨木大理石心压墨梅方案,上面小风炉,紫砂壶,公道杯各色配置齐全,却是有人在摆茶道。周围齐刷刷站了两层人,或凝神观望,或含笑称赏。
    暖香仰头望去,只见一个着烟柳色缠枝玉兰花长袄的姑娘,浅浅眉黛,莹莹唇红,纤纤出素手,那腕子上两只翡翠色暗松花镯子,水头极亮,迎日生光。头上斜插一支银丝点水粉珍珠凤钗,纤颈秀项,别有一番袅娜姿态。那是肃王府的宁和郡主。
    宁和郡主视线微低也看了过来,一上一下,四目交接,暖香微微勾起嘴角,宁和郡主又错开了视线,对身边人说道:“ 茶者,南方之嘉木也,叶如栀子,花如蔷薇,蒂似丁香,根如胡桃。茶之为用,味至寒,最宜精行修德之人。茶之上品,明前朝日,生于烂石之上。”她敛眉轻嗅,道:“这便是永嘉县东三百里乱石峰之白茶。”
    她举止从容,曼语清音,站在袅袅茶香之中,还真是颇有出尘之态。
    明珠看到了,眼中好生羡慕,道:“这般气派,这般态度,真是一流的贵女了。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修出这等功夫。”明月也抬头仰望,复又低头,姿态中是因太有自知之明而露出的谦卑。
    暖香并不说话,只迈步登楼,心中所想脸上不露出半分。
    宁和郡主的视线又往下移,看到了小姑娘黑真真鸦羽般细软的头发,缎带轻飘仿佛是雨后的桃花着色。穿着珊瑚红细绒边绣锦鲤荷叶的长袄,齐膝露出雪云色红梅点点棉布裙子。即便在登楼梯,也是肩膀挺直,下颌微收,并无一般小孩会有的勾背哈腰之态。手指微翘,款提裙摆,隐约露出红缎白玉花,极精致一双小鞋子。莲花步轻盈,端庄。
    ------这便是言景行从灾区捡回来的人吗?
    正想着,暖香已在众人或惊讶或新奇的视线中曼步走来,慢慢福身:“郡主万安。”这是有着从三品封号的郡主,一个福礼绝对受的。宁和郡主愕然回神,这才发现不仅是围观者众,连自己都不由自主的在看她,忙收了异态,拉了她手道:“新来的齐家妹妹吧?大家都是一起玩闹的,万万不必这么客气。”
    暖香便笑:“郡主平易近人,可亲可爱,与您同处,是小女的荣幸。”
    站立众人面面相觑:明明两位言语温柔眉眼和善,为啥我们就是觉得冷呢?
    跟在后面随后上来的齐明珠看到暖香受到了宁和郡主的注意,便老大不乐意,她才是忠勇伯正儿八经的嫡女呢。她体型微丰,现在又穿的厚,两层楼爬上来已经有些气喘,见到这一幕便道:“姐姐快些来坐吧,倒像郡主手上有蜜似的,扯住了舍不得松呢。”
    她站在后面,原本看不大分明,想当然认为是暖香巴结上去了,事实上却是暖香的手被宁和郡主拉着。郡主当下有些尴尬,假装若无其事,照顾妹妹一般,送暖香到雕漆朱阑干边坐下:“待会儿尝尝我的好茶。”
    暖香自然笑着谢恩。
    复道行空,连起了前方枕风楼。珠帘勾不卷,开轩纳清风。杨小六将那边一切尽收眼底,笑着对言景行道:“我在这里都能闻到茶香味了。宁和郡主也算是宗室里一顶一有体面了的,更难得长得美漂亮性子还好,最最怜幼悯弱。对我胃口!”
    “你就不能正经点。”言景行轻轻摩挲着酒杯,状若不经意的往隔壁看了一眼:“辅国公到底面子大,一个寿诞惹来两位皇子。”
    “三哥也来了?”杨小六有点惊讶,但他立即又抛开了这件事情:“我看女人不正经,难道你看男人就正经了?”眼瞧言景行的指头又冲他耳朵伸过来,杨小六立即后躲:“你捡来的那小妹妹也在,我们去看看?同车同旅,从南京到上京,也算是伙伴了。”
    言景行有点迟疑,杨小六当即笑道:“我知道你不愿意给宁和郡主照面,放心好了,为了兄弟,本殿下今日豁出去了,我去色丨诱她!”
    言景行觉得自己整天跟他在一起还能保持清晰的思维真的很不容易。
    “妹妹尝尝这个浅杯。”宁和郡主十指纤纤捧了一单耳斝形茶具过来,茶汤光若琥珀,色泽微微呈现丹色。郡主赐茶是莫名的莫大的荣幸,暖香敛衽再拜,双手举过头顶小心翼翼的接过。
    众人都不知这个孤女为何得了郡主的缘法,在一边或惊讶或嫉羡的看着,更有那等幸灾乐祸的,乡下孤女哪里懂得品茶,郡主这是要她出丑吧?转而一想,又为这个念头愧疚,郡主何等样人?如花美貌菩萨心肠,怎会害人尴尬?必然是怜惜孤女,自己先表态,让她以后好立足。
    在各色目光中,暖香恭敬的接过杯子,一嗅,二品,轻轻一荡,再次浅尝,笑道:“一瓯春雪胜醍醐,果然妙极。郡主这雀舌芽茶这般金贵,暖香今日有口福了。”她放下茶盏,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再次盈盈拜谢。
    且不说刚刚那么优雅标准的执杯动作,也不说那句小茶诗,她是如何知道雀舌牙这么精致的名字的?宁和郡主一丝诧异掩饰的很好,笑道:“好文同分享,好茶也是如此,品好茶不仅要情调还要天赋,今日看来妹妹是同道中人。”
    暖香笑的谦虚:“郡主谬赞了,暖香不过是班门弄斧。”
    她回过头看,言景行和六皇子还有秦家一众儿郎都在一起,或谈笑,或畅饮。六皇子一表人才,秦家儿郎也是个个出色,但言景行却是极为出众的那种。尽管他并没有坐在中央,也没有高谈阔论,只是安安静静的靠窗坐着。但他的个人风格太强烈,气质独特,青松负雪明月出海,在人群中分外打眼。
    碧绿帐幔在周围飘摇,寒梅怒放,他探出身来,折下一支红梅,赏玩一番,沿着复道冉冉往醉月楼行来。纵然依旧神态冷淡,但显然心情不错,一双眼睛好比初冬刚攀上雪原的太阳,过于细密的睫毛便是射出的光芒。寒冬红梅抢眼,人倒似比梅花更抢眼。暖香几乎在一瞬间听到身边女孩子的抽气声,大约都恨不得变成了那支梅花被他握在手里。宁和郡主在一瞬间抿紧了唇,那骤然拉紧的下颌线甚至毁掉了她原本完美的笑容,紧接着她又恢复了从容的仪态。
    暖香也站了起来,遥遥微笑。
    大家的视线都落在言景行身上,心中揣测他便是要献花也定然会是宁和郡主,毕竟她身份高贵人又美又有才气,在上京名媛中最最出色,但不可否认,心中都存了那万万分之一的侥幸,希望他那红梅花送给了自己-----那真是想一想都能幸福的晕过去的事情。
    宁和郡主恰好处在亭子中央,言景行迎面走过来,恰像是走向她一样。言景行果然在她面前停下,淡淡微笑,大家都在遗憾中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然而,却仅仅是微笑而已。言景行轻巧转身,走到暖香面前:“好久不见。”
    暖玉雕琢一只手,递了那艳红的梅花过去。“谢谢。”暖香伸出两只手抱过去,笑出六颗小白牙:“你看,我牙都长齐了。”
    众人一时错愕,什么时候俩人这么熟了?紧接着想起言景行把她一路从金陵带回来的传言,心中都有些诡异念头:怎么这山丫这等好运,怎么那个人偏偏不是自己?
    言景行果然倾身来看,笑道:“还好。”
    ------都说了是夸你老婆不是金殿对策,什么叫“还好”?
    宁和郡主的笑容几经变形终于又挂到了脸上,她端了沏的刚刚好的茶过来:“世子尝尝?我的功夫可有精进?”
    言景行笑道:“抱歉,我不饮茶。”
    这个怪癖,宁和郡主听说过。但她偏是个不信邪的人。多少人以喝她的茶为荣耀,怎么能容忍有人拒绝?
    “茶香宁静可以致远,茶人淡泊可以明志。”
    “可惜在下跻身荣华,从不淡泊。”
    宁和郡主再接再厉:“雪乳清神,人间至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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