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缨点头:“那方婆子半边脸红的仿佛被鞭子抽了,还挂着血痕,我决计没有看错。”
    “------脾气还挺烈”老夫人这句话听不出褒贬。但红缨观她神态,老夫人并不觉得这个小主子忤逆长辈。言玉绣不由得想起老夫人曾交待自己的话:“最最要紧的是什么人?不是天王老子,也不是隔房隔屋的这祖宗那长辈,而是身边伺候自己衣食住行的人。为什么?不知不觉伤你最很的恰恰是这些人。你吃的一茶一粥都经人家的手,乃至出恭沐浴都由她们看着。她们甚至比你自己都了解你的身体,连你哪个地方有颗痣都清楚。所以这贴身使唤的人,一定要当成自己的脸皮眼睛来维护,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给伤的。”
    言玉绣心道这小夫人倒是有意无意的,又让合了老祖母的心意。
    “如今把三个陪嫁丫头就剩下了一个?”
    “对,就只有一个看上去挺老实的绿玉。红香退回伯府,方才挨完了刑罚,下身都红成一片,直接疼死过去了。紫菱被打的更狠,打了之后直接撵去了庄子上。”
    “青瑞堂那个糊涂蛋,她刚要往荣泽堂插个眼线,好不容易费劲拉拢了,现在又夭折,能不气?哼哼,蠢货,侯府哪里出现过这么蠢的人?”老夫人感叹完又想到自己跑去跟旧友交流感情,长久不归的儿子。啧,蠢货。蠢到一起去了。
    蠢的她不喜欢,聪明的许氏和言景行她也不喜欢。这家里没有让她喜欢的人了。这么想着的老人,视线却不由得瞟向桌案上放得炖得好好的冰糖燕窝。言玉绣注意到她的视线,心道当初言景行也曾送过东西,炮制的上好的枸杞人参酒。但那酒是镇国公府的,老夫人认为他炫耀外家疼爱,说了句:“我这里尽有的,你留着自己用吧”又让景少爷抱回去。言景行从此再不往这里送礼物了。这齐暖香还真是有点能耐。
    言玉绣小心的窥探老人一眼,午睡刚醒的人,现在看上去依旧有点疲惫。老人动了心思移交中馈,张氏以后更难如意了。念及此处,嘴角一不小心就勾了起来。
    荣泽堂偏厢,暖香正给糖儿上药酒。幸好上次给言景行用的红花油还剩了些,暖香小心给她一擦上去,又嘱咐她用活血化瘀的三七药丸和水来吃。糖儿疼得眼睛下面都肿了,看到暖香真挚的关心,便道:“主子,您今日不该为着奴婢动手的。这样给太太没脸,太太岂会善罢甘休?”
    “此言差矣,便是我自己也给打一巴掌,太太要看我不顺眼,那还是不顺眼。怎么样都不会善罢甘休的。”暖香轻轻按揉她的腮帮:“况且,你是我的贴身,我若不护着你,任凭什么人欺压你,那我也妄为主子!”
    此话一出,糕儿饼儿果儿都微微动容,本来,暖香人又亲和,出手也大方。她们从言景行那里过到了暖香名下,虽说没有怨言,但心里总有点别扭,忍不住把两个主子比来比去。但暖香这句话讲出来,三人心里都是又惊讶又感动,暗自庆幸遇到了好人。从此做事愈发用心尽力了。
    “玉姑娘又掂了食盒去青瑞堂了。她向来奉老夫人旨意办事的,这该不会是福寿堂预备站在张氏那边吧。”零鱼新摘了宝山月季回来插瓶,一边把紫金镂花玉心葫芦重新挂到墙上,一边给暖香报告。
    暖香想了一想,讽刺的笑笑:“不一定,可能老夫人又有什么滋补身体的好法子了。”
    酉时,言景行回到府中,敏感的察觉到气氛不大对,他略扫了一眼,便问:“青瑞堂那里有人过来了?”
    “一点小麻烦,已经处理好了。”暖香讶异:“你怎么知道太太过来闹了?”
    言景行指指草莓:“偶尔她来,猫都会爬在房梁上。”
    暖香一看,果然草莓高高在上,凛然扫视下方,心里不由得打个突,它是不是随时都准备跳下来给对方一爪子?
    荣泽堂的家常晚饭只根据两位主子的爱好做,并不多贪丰盛。言景行看到暖香穿那条裙子,流云纹,素雪锦,腰身束的纤细,走动间宛若水波荡漾,颇觉有趣。遂问一心:“上次皇后娘娘赏的七夕节礼放哪里了?”
    一心便去开柜子,捧了个大匣子出来。言景行一样样挑了来看,白玉质三圈镂金梅花如意,七彩连环的大花球,豆青釉白鹿饮溪的笔筒,胡桃木香花卍字手串。略扫了一圈,道:“不是这些,我记得有匹罗。”
    一心一怔,随即抚掌笑道:“我还以为主子是要玩呢。那上好料子是单独收在楼上的。我这会儿去拿。”
    言景行便叫暖香一起去:“上次那凤尾罗颜色染得可以,又轻巧又鲜艳,不像往年色浮,用来裁衣裳极好。灰狐狸毛和银鼠皮也翻翻吧,年下裁衣裳,白放着沤坏了。”
    暖香笑道:“急什么,先吃饭。”言景行却只管在一边吃点心,蜂蜜裹腰果仁,琥珀豌豆糕,蟹粉小笼包,银穿心金裹面的香茶玫瑰饼。旁边照例青州云水色冰花瓷,放着一碗澄清的白水。
    暖香看着满桌菜,燕窝红白鸭子,莲花藕片,火龙牛肉末小西芹,水晶白菜,香菇鸡丁,又看看黄金南瓜粥。颇为无语道:“都给我一个人吃吗?”
    “我在齐王府吃过了。”言景行放下手里的书,又解释道:“其实我原本要在那里当班的。明早齐王殿下就回来了。但后来想想,谁知道他回来会发生什么,我还不如-----”
    不如趁机回趟家?暖香不由笑逐颜开:真难为你还能想起我。她心情好,胃口好,尽管对那火龙牛肉心有戚戚焉,但还是添了一次饭。每样菜都吃过,眼睛都亮亮的。言景行在一边注意到了,心想这一定是最容易讨好的侯夫人了,只要有好吃的给她,她就能乐上一整天。
    若再做个新衣服给她,她又能乐一个晚上。
    暖香吃到藕片,觉得十分不错,虽用筷子拈了,金花小骨碟接了递给言景行:“尝尝,这藕很新鲜的。瞧你眼睛有点红,熬夜上火吗?清清热。”
    言景行看着那白生生的藕片,视线顺着玉竹筷子,看到几根白白嫩嫩小指头,宽大的袖口张开,那带着龙泪宝珠的腕子也是玉雪玲珑,脑海中忽然闯入小黄句“一弯藕臂玉无暇”言景行拿住藕片咔支一咬,恍惚觉得自己在咬她胳膊-----他倒是咬过她肩膀。幸而这丫头迷迷糊糊全然不知道。
    言景行又把书本拿起来挡到面前:我原本不上火,对上你才老上火。
    “好吃吧?”
    “糯糯的,□□月的藕爽脆,现在的藕里面都沉了粉。”
    暖香灵机一动:“我原本说要蒸包子的,可是今天太忙了,等明天中午,我配上排骨肉辣炒了藕丁裹包子。”
    言景行按着她肩膀把人挪回座位上:“好好吃你的饭。”自己却把一心叫到外间,询问详细的事情经过。一心口齿灵便,迅速一一回复清楚。言景行往青瑞堂扫了一眼,视线微微发冷,寒声道:“你放个消息出去,我手里有的是张家的把柄,若是那张大舅还想继续当自己的官,张家还想继续锦衣玉食,那就老实些。”
    一心领命。言景行随即又道:“不要正面冲突。”
    一心犹豫了片刻,还是暖香已经扇了方婆子耳光的事情说出来。不正面冲突也不行了。言景行微微惊讶。
    这边暖香吃饱喝足便兴致勃勃的招呼一心开箱子,迫不及待的要见识一下那凤尾罗。言景行随即招呼人搬梯子过来。二楼上放着一个顶天立地的橡胶木双凤鸟纹紫莹莹大柜子。一打开,就能闻到压箱底的香包味道,冰片薄荷气息浓重。暖香仰头看,那雕刻着小门楼的柜子顶已经触碰到了刻画貔貅号鸟的穹梁。“怎么收的这样高?”难怪要用梯子。
    言景行淡淡的道:“这原是亡母陪嫁,成箱的料子古玩名器。书画珍宝也倒罢了,不少衣料子用不上,每年拿出来晾晒了又收起来。”他伸手指指最顶端的柜子:“那里面是皮料和毛料。”
    暖香瞠目,这阁楼的二楼是打通了用来收东西的,这样大的柜子满目都是,她觉得自己的聘礼已经够多了,但许夫人的显然更排场。“一百二十八抬”言景行仿佛看出她在想什么。“一直到她去世,这些箱子才打开了三分之一不到”。暖香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一心已经到中央打开了一个红木雕漆花环喜鹊的柜子。她捧着一匹红莹莹,如樱桃般的衣料过来:“凤尾罗。因为荣泽堂没有女孩子,所以后来少爷得什么布料都直接让人收起来。幸好现在有了夫人,不然这些好东西的命运,可就是暗无天日了。”
    这话讲得幽默。暖香用心看去,发现不仅仅是樱桃红,还有柳黄色,云烟色,藕荷色。采用的是古唐时期流传下来的密织斜纹,清晰绵密,有的像蝉翼,有的像叶脉。摸起来却比罗更加细滑。
    “这样的料子,用来做留仙裙,百水裙,怕是风一吹就能直接飞天了。”暖香无比满足,忽然跳起来抱住言景行:“谢谢景哥哥,我上次进宫的时候发现,那些夫人小姐每次出门穿的衣服竟然都是不重样的,当时心里就想这些人真真了不得,怕是有一间大屋子专门放衣服。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我可真是没见过世面。”
    言景行骨骼纤长,暖香刚好抱住他的腰,软软的手掌的热度直往腰里窜,让人心跳怦然加快。言景行要推开她,又舍不得,便拍拍她的头:“还有几端娇纱,珍宝绫,茵露罗,大毛细绒的堆在上面。一年四季够你不重样的穿了。快去挑。”
    暖香是个爱美食爱美衣的俗人,当下快乐得恨不得要亲他一口。只碍于有丫鬟看着,自己不好太孟浪。跟着一心看料子,早年流行的琵琶领,葫芦领都能见到。“那碧晶晶的翡翠一样的是什么料子?”暖香拿起一顶厚软的斗篷:“瞧着像孔雀毛。”
    “不是,是凫雁毛,拈五□□线织的。”言景行摇头失笑。暖香蓦地脸红,暗叹自己真是不识货。现在暖香回忆一下,上辈子言景行也挺喜欢拿衣服给自己穿。但都是他挑了再送过来,让暖香穿给他看,仿佛自己是个被小孩打扮的布偶。但这辈子竟然亲自带着暖香上楼了,这放置她母亲遗物的地方。
    果然人要更优秀才让人更喜欢。因为我不顾与太太冲突,开口维护他所以就得到了这登楼的认可?暖香心道我明天要把包子做的非常好吃。
    腮帮微红,鲜嫩如桃,一双眼睛却盛着水波一般荡漾来去。言景行看得心痒,仿佛有一只小猫偷偷在抓,一低头就将人捉在怀里,轻轻亲了上去。那嫩嫩的腮上,不晓得沾了多少蜂蜜牛奶,有股细细的奶香。这一下却是措不及防,暖香微微一怔,痛恨自己不如前世那般,做出来的都是自然反应,现在却还要想一下,自己是娇羞点好还是热情点合适。
    暖香转转眼珠,问道:“味道怎么样?”
    “像杏仁豆腐。”
    暖香咯咯笑了:“我以为至少是果仁奶酪呢。”想到那滑滑软软的奶皮一点点被吃掉的样子,暖香更是笑个不住,一转身塞进了言景行怀里,肩膀都抖啊抖。
    她想起当初某个言景行熬夜处理公文的夜晚,她自以为非常有情调的去红袖添香,结果陪着陪着就饿了,叫下人做了果仁奶酪当夜宵点心,结果人熬得迷迷糊糊地,一不留心全洒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仅不觉得丢脸还特别兴奋的跳起来:“呀,你看我的胸又长大了。以前食物是直接掉大腿上,现在能掉在胸口上。”
    红红樱桃,白白的乳膏,都顶在心口上,无比诱人食欲。言景行大笑,把她放到书桌大条案上就地□□,情热之际,便戏称那胸前玉峰红豆颗为果仁奶酪。
    言景行不知道这个“纯洁稚嫩”的小妻子其实有一脑子黄色豆腐渣,所以大感意外,果仁奶酪很好笑吗?笑点在哪里?
    ------这是什么我不知道的典故吗?
    欲要问清楚,但他向来自负博闻强识,便不开口,预备留作疑问,事后待查。
    现在这小身体就在自己怀里颤啊颤,颤的人心都乱了。言景行耳尖又开始泛红,烫着手把她从怀里扯出来:“别扭了。跟草莓一样。”
    暖香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用手帕擦了眼角,摸着腮帮,喘着气道:“好,杏仁豆腐就杏仁豆腐吧。”
    挑选完毕,领着一大包下来。女孩子对漂亮衣服与生俱来的喜爱让她绣花,泡脚的时候都是脸上带笑的。尤其还被领到了楼上,暖香觉得这与前世的区别对待是一种跨越,她在言景行心里,与前世是不大一样的。
    今日这番作为,倒是行使了一个妻子该有的职权。言景行何其聪慧,略微推究一下,便知道了与青瑞堂发生冲突的前因后果和大概过程。看着糖儿那肿胀的脸,又看看木盆泡脚的暖香,大大方方的露出的两段雪白纤细的小腿。言景行喉头有点发紧。捉摸着,要不要今天晚上要不要彻底将她变成妻子。
    结果走过去,却发现那泡脚水里浸着药材,大眼一望,苍术,芍药,老姜片
    言景行仿佛想到了什么,瞬间黑脸,拂袖而去:“我还是到齐王府值个夜班吧”
    一心双成全部懵圈,紧跟着去送灯笼和披风,唯有暖香依旧满面喜色:“呀,侯爷是专门回来陪我吃饭挑衣服的。我好幸福!”
    第86章
    齐王要回来了。皇后娘娘是个很会造势的人。她事先就放出了消息过去,所以这个刚从军营中历练结束,其实在民间并未有多少影响的儿子受到了空前的关注。杨继业带着一队亲卫兵进城,受到了夹道欢迎-----因为皇子殿下从老鹰山回来的时候,顺手剿灭了一伙山贼。据说还有被强抢的民女当场感动的心花怒放,表示要以身相许。被六皇子非常具有侠义风范的拒绝了“本王岂可乘人之危?”
    大家都赞六皇子高风亮节,但内心险恶如暖香者便忍不住暗搓搓的猜测,那姑娘可能长得不尽如人意。
    暖香也站在茶楼上观望,从那竹帘子里看到一队黑衣劲装的骑士骑着高头大马沿着御道哒哒而来。蓝底金龙的旗帜迎风飞舞,当先两组人马开道,雄赳赳气昂昂,当中一人骑一匹通体乌黑,没有一根杂毛的骊驹。黑红二色箭袖。墨缎劲服包裹住了强健的腰背,朱红色的腰带,双蛇挂钩盘扣,脚蹬皂色鹿皮靴。背上还背着箭筒,腰间挂着短刀,肤如古铜,浓眉挺鼻,浑身偷着杀伐果决之气。挺直腰杆坐在马背上,昂藏身躯仿佛一杆标枪,暖香心中小小的惊讶了一番:军队果然是座熔炉,多少真金被这样练出来了。
    糖儿面上未愈,暖香这次出门带着饼儿糕儿。她俩在荣泽堂打转,对六皇子并不陌生,今日一见,大为诧异,嘴巴长得半天都没合上。“这,这真的是齐王殿下?那猫嫌狗不理,吊儿郎当的齐王殿下?”
    暖香笑了:“对啊,所以有句话叫好男儿都去当兵了。其实是当兵了,就变好男儿啊。男人嘛,气质形象很重要。齐王殿下原本可以勉强划入俊美行列,但现在,这男儿味儿强的,恐怕要让一帮小姑娘喘不过气来。”
    同样与她在一起的还有余好月,言慧绣,秦荣圆,齐明珠这几个。这些女孩子也是在皇后娘娘有意无意的指点下,特意过来助阵的。目睹此景,也是全场静默。直到响起一声娇呼,众人这才回神,却是余好月茶盏倾斜了都不知道,一个不慎,就烫到了手。
    其他几个女孩倒也罢了,唯有这余好月,书香门第,书生之家,还不曾见过如此英武悍气外漏的男子。她当即就羞红了脸,忙忙用手帕去擦。其他几个也是心中又罕异又震惊,见此情景怎肯放过?言慧绣当先打趣:“月姐姐这是看傻了眼了?我这表哥原本就是龙章凤姿,如今历练归来愈
    发不凡了。”
    暖香尚且未说话,齐明珠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是张氏生的,又不是许夫人生的。要说表兄弟,那也是我们齐府的表兄弟,哪里轮得到你?
    余好月并不擅长与人吵嘴,只红着脸解释一句:“我太不小心了。”她迫不及待要转移话题,因为暖香厚道,便引着暖香说好话:“小夫人,言侯经营齐王府已久,事半功倍,卓有成效,现在齐王回来了,定然十分喜悦。”
    暖香知她用意,便笑道:“为人臣子,不就是为主上尽心竭力?有了这个借口,三天两头往外跑,我都不好拦着了。”
    秦荣圆不耐烦跟她们圈圈绕,直接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齐王殿下也十六了吧?宋王殿下都已经给陛下添两个孙子了。吴王殿下已经二十出头。这两位殿下都还未婚配呢。昭仪娘娘性子迟缓也就罢了,不晓得皇后娘娘怎么想的。”
    这话问的太直接,也是在场诸位的心声,一下子没人吭声,就冷场了。暖香心知答案,小六子娶了他的华表姐。小皇后要亲上作亲,那许飞鱼的母亲就是山东名门陈家之女。从模样到性情到才华小皇后都十分满意。而齐王这个人,身体上的好色并没有口头上挂着的那么严重。至少上辈子她和言景行玩完的时候,许华盈还是椒房独宠-----当然,朝斗太激烈,顾不上后院也是一个主要原因。后来怎么样,那就不知道了。
    秦荣圆因为自幼娇宠,说话鲜少顾忌,看看暖香直接问道:“我那表哥与齐王殿下感情甚好,想必知道些底细。”
    这话说得硬,倒像是逼着暖香给点信息出来。暖香偏不如她的意,笑道:“齐王殿下有四方之志,怎么可能惑于女色。不过青春年少,哪个不慕少艾,动心的姑娘肯定有的,比如宁和郡主?”
    这回答了也等于没回答。众人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宁和郡主嘛,哪个男人不喜欢?话说回来,好久没见过宁和郡主,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上辈子她也是在选女官一事结束之后,就出京游历。这辈子也不例外,不过据说直接原因是言景行订婚?她卧床三天后,就出门了,游览名山大川却专往庵堂道观里去,吓得老王妃以为她想不开要削发出家。
    暖香回忆一番,上辈子她双十而终,宁和郡主当时二十三,依旧待字闺中,红鸾未动。不知道她是执念什么。言景行根本不曾给她过希望,所以谈不上“曾经沧海难为水”她固执着不愿嫁人,大约是性子高傲,不愿意伺候丈夫,看公婆脸色吧。毕竟再大的郡主,嫁人了也是人家家媳妇----暖香是个俗人,忍不住往俗的方面想。
    齐明珠看看余好月,这余家当初也是列侯,后来过了承爵的辈数,改走文职十分成功,她的爷爷探花及第,一直做到了阁老,父亲也当着户部侍郎,兄弟也极为出息。算是权贵顺利转型的好例子。她想到母亲曾经有过攀亲之念,要跟二哥明光说个清贵人家的女儿,便有意拉拢余好月:“大家都夸宁和郡主如何有才华,依我看来,月姐姐一点儿不比宁和郡主差,我上次看到您写得字儿,跟我二哥一样好呢,我二哥是文星书院的士子。”
    余好月忙道不敢。言慧绣也是个伶俐的,她原本奉承宁和郡主,听齐明珠这么说,便要故意坏他算盘:“余姑娘家世清贵,底蕴非常,一般人家哪里高攀的上?虽说不是郡主,却也是无封号的贵人。怕是当个王妃县君都使得。”
    这话仿佛戳中了余好月的心病,她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骤变:“我,我身体不大舒服,先走一步了。”
    瞧着她扶着丫鬟仓皇而去,众人相顾愕然。连暖香都有些诧异。她记得上辈子余好月挺快就嫁人了,刚及笄,嫁给了自己某个表哥。
    楼下长长的骑兵和仪仗队终于全部走完,暖香站在望着齐王府方向,深呼吸。她的相公也在那里。她有点怀念许华盈了,这个姑娘早点嫁进去,她就可以接着看好友的名号,往齐王府去,现在她一个人妇却是不好往单身男人家里跑的。
    齐王终于回到自己阔别近两年的齐王府。远远的就看到那九龙壁,大门楼,言景行披着银线舞鹤丹朱披风在那里等他。“真是俊朗”言景行不由得感慨,他哈哈一笑,肤色加深,愈发显得牙白,长腿一迈,从马背上跳下来。
    伸出手臂给言景行一个大大的拥抱。“表哥,你有没有想我?”
    -----太忙了,顾不上。这答案说出来伤人。言景行点头:“有,一点点。”
    “你刚才是不是夸我变帅了?”笑起来的时候,肃穆的气息全都不见,还是当初调皮的样子。
    言景行霎了霎眼,随即挣脱他的手,转身去抚摸走到身边的骏马,长身高足十分神武“我夸的是它。”言景行轻轻顺着鬃毛。
    齐王大呼不甘,本殿下竟然被一匹马抢了风头。
    烹牛宰羊,添酒开宴,欢笑声响起一片。齐王马步扎起,甩开膀子,迫不及待要跟言景行交手,证明自己现在打赢他绝对不用靠耍诈。“瞎胡闹!”言景行嗔一句,帮他衣襟整好:“先办正事。”
    就在这时,一堆堆人蜂拥而至,参拜自己的主子。门客有,幕僚有,乃至管家,厨师,采买,兵器吏,弼马温应有尽有。齐王被人团团拜了一圈,敬酒一个个轮过。瞧着他俱怀逸兴壮思飞,一杯接着一杯越喝越嗨,丝毫不醉,言景行往一边躲了躲,心道,看来在军中提升的不止是身高还是酒量。
    看着他熟练的和众人攀谈,间隙潇洒抬腿上桌,手腕一转,匕首准确射掉树上一只夜宵。引得人纷纷喝彩,大声夸笑。言景行一股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油然而生。到底老成多了啊,有长进!
    但这点赞美很快消失殆尽-----酒过三巡,整治鼓舞士气的时候,言景行表示这个时候主公归来,应该拉拢人心鼓舞士气,赶紧给大家说两句。齐王豪气冲天,一拍桌子:“哥哥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了。大家跟着我,我有肉吃,也保证你们有肉吃!我有酒喝,就绝对不会让大家喝白水!大家跟着我,骑最烈的马,睡最美的人!”
    好------呐喊声山呼海啸。言景行蓦然转头,无法直视,好好的皇子聚会,搞得像土匪结义拜山头。无论如何,我都会喝白水的。言景行优雅的晃晃手里的青花瓷。
    接下来他想趁着时机良好,給这个不靠谱皇子分析分析当下情况,了解自己的处境,制定下一步目标。一二三四,几大条几小点,根本不用他操心,自己列得清楚明白,结果那瓜娃子,听着听着就开始眼神朦胧。那表情又迷茫又感慨,仿佛带着哲人般的困惑和诗人般的惆怅,这一瞬间的他,豁然到了忧国忧民的境界-----不,言景行拒绝用这么文艺又高深的句子来形容他,所以姑且将那表情称为,踩到了不该踩到的东西。
    顿时兴致全无!言景行随手把文稿塞到他的怀里,慢悠悠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齐王当即伸手把文稿掏出来,随后扔进了烤羊腿的火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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