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祝宜年这三道锦囊妙计,原本无头苍蝇似的楚熹立马豁然开朗。
    除恶霸,分田地,举贤良,立耆老,只需走这一趟,一口气全都能办妥,楚熹愈发觉得把祝宜年留在安阳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春分第二日,楚熹便领着一众统领踏上征程。
    她前脚走,薛进后脚就回了安阳,毫无意外的扑个空。
    扑个空那都不算什么,得知楚熹带走了仇阳,薛进吃人的心都有了。
    言而无信的骗子!是谁答应他有身孕之前不和仇阳见面的!这可倒好,不仅见面,还要背着他朝夕相处!一天两天也就罢了!足足一个月!
    “薛帅……不说相看媳妇吗?”
    “你找她去!要让我给你做媒人不成!”
    廖三瘪嘴,都有点委屈。
    明明回来的路上薛进还同他有说有笑,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变脸了。
    虽然心里一百个委屈,但廖三不敢有怨言,他指望着薛进给他找媳妇呢,这年头哪有一军统帅这么积极帮老光棍找媳妇的。
    没错,是找媳妇,不是找女人。
    廖三跟着薛进从丘州打到常州,一路攻城略池,即便没有打家劫舍,也从那些城主的府上捞到了不少钱财,他如今有权有钱,想找个女人不要太轻松。
    可女人和媳妇不一样,这点廖三心里门清,他想找个能过日子的正经媳妇,就得指望薛进。
    不对,是通过薛进,指望楚熹。
    楚熹出门办事去了,他的媳妇跟着落空了。
    哎……
    薛进和廖三满怀期待的来安阳,愁眉不展的回大营。
    楚熹这会也不好过,她自穿越到这个世界,活动范围始终在城里,去过最穷的地方就是安民村,可要从安阳往安民村大量运送物资,必须有一条平坦的大路。
    楚熹根本没想过,乡里的路会这般颠簸,她坐在马车里就跟蹦迪一样,便是马车里铺了厚厚的软垫,强烈的晃动也快把她骨头摇散架了。
    “还有多久才到啊——”
    “快了快了,少城主再忍忍。”
    “你都说起码十遍快了!”
    “这回真快了,少城主往前瞧,过了新河沟,就是新河乡了。”
    新河乡属于常德的管辖范围内,是常德周遭最大的乡县,去年产粮达足有五十万石,上缴给常德城主府的便有八万石,实为富饶之地,也是楚熹实行新政策的重点区域。
    过了新河沟,路没有那么陡峭了,楚熹舒服不少,又抄起账册查看。
    这是新河历年缴纳赋税的账册,上面明确记录了新河一带村镇人口及产收,在送到她手里之前,祝宜年已经查看过一遍,用朱笔做了不少批注。
    楚熹凭着这些批注,可以很快得知哪一处存在恶霸豪绅的问题。
    但恶霸豪绅也不是傻子。
    薛军告示一张贴,楚熹这边紧跟着有了动作,没去常德城,没去顺清城,而是带着两千城卫浩浩荡荡奔着乡里来了,这阵仗怎么看都不像有好事。
    恶霸豪绅感觉大事不妙,忙发动一切力量,在楚熹到来之前摆起戏台。
    因此,队伍进入新河后,看到的并非民不聊生之苦难景象,而是一派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盛世田园风光。
    “呵,整得挺热闹。”楚熹冷笑。
    他们途径佛晓乡时,乡里百姓看到这一队骏马铁蹄,黑甲长刀的城卫,那都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直往家里跑,着急忙慌的关紧门窗。
    虽说安阳收容了两万多流民,楚熹名声还不错,但那都是从前了,眼下什么情形,西北荒蛮子,反贼薛进,不到一年就连攻下三州,屠杀了多少关内百姓,算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枭雄了。
    枭雄怎么样,率领十万大军杀气腾腾的到了安阳,竟给安阳楚霸王做了赘婿。
    可以想见夫妻俩不仅是一丘之貉,那楚霸王比反贼薛进更凶神恶煞!
    正所谓三人成虎,外头的消息传到乡里早就失了真,百姓们能不怕吗。
    对比之下,新河乡的安谧宁静实在诡异,竟还有百姓摆摊卖书画瓷器,见了他们只是颇觉新奇的打量。
    “少城主。”连陈统领也发觉不对劲了:“这一路百姓不少,为何不见小孩?农忙之际,小孩该漫山遍野跑才是。”
    “嗯,先不管,直接去衙门。”
    乡里的衙门只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人命官司土地官司等等要务必须要转交城主府,衙门乡长是无权处置的,因此这个衙门的权利微乎其微。
    虽然是个小清水衙门,但乡长到底是乡长,薛军的告示就差张贴在他床头了,他怎会不知安阳少城主如今的身份:“郡守大人!下官不知郡守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郡守大人恕罪!”
    楚熹没应声,打量着跪在她跟前的乡长,能有五十来岁的模样,干瘦干瘦的,头发黑白参差,胡子倒是漆黑一片,两只眼睛不一样大,一只耷拉着,几乎完全合上了。
    光看长相都不得意人。
    “起来吧,不用行这么大礼。”
    “多谢郡守大人!郡守大人请上座!下官这就命人给郡守大人看茶!”
    他一口一个郡守大人,态度恭恭敬敬,完全没有因楚熹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就有任何怠慢之处。
    楚熹却没心思和他周旋,主要是时间紧,任务重,一刻也耽误不得:“茶就不必了,我只问你两件事。”
    乡长躬着身,驼着腰,垂着头,十分谦卑地说:“郡守大人尽管问,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倘若你看我年纪轻,哄骗我呢?”
    “那便叫下官不得好死!”
    “不错,有诚意。”楚熹坐在太师椅上,微微歪脑袋,朝门外唤:“仇阳。”
    乡长不自觉扭头,跟着看向门外,只见白茫茫的一片光里走进一团巨大的黑影,高,壮,挺拔,通身的黑甲,手提着铁剑,大脚踩在地上,地仿佛都跟着发颤。
    这一眼,样貌都没瞧清楚,就把乡长吓得够呛,若不是楚熹喊了声仇阳,他当真以为是那个反贼薛进。
    “少城主有何吩咐?”
    “乡长方才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嗯。”
    “不得好死都是怎么死的?”
    仇阳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冷冰冰的:“割肉,蒸熟,喂儿孙。”
    楚熹满意的笑了,交叠双腿道:“割肉一时是死不了的,眼看着自己的肉被蒸熟,再眼看着儿孙一口口吞下,这么死,果然不是好死。”
    乡长的腿不由自主打哆嗦。
    “我丑话是说在前面了,那么我问你,去年秋收,赵家庄为何只缴了八千石粮,与赵家庄同等耕地,同等人丁的丰昌村却缴了一万两千石,这四千石差在哪?”
    “这……赵家庄和丰昌村虽归新河管辖,但,但……缴粮之事下官是无权过问的。”
    “你无权过问?赵家庄的缴粮不该先送到新河,再送去常德吗?”
    “郡守大人说的没错,可去年赵家庄那边是自行去常德缴粮的,下官知道不合规矩,特地向常德府问过,常德府的意思是,粮送去就行,旁的不要紧。”
    这乡长不敢编瞎话蒙骗她,便语焉不详,一个劲的往外踢皮球,楚熹有些不高兴,在心里记了他一笔,预备回过头再收拾,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赵家庄。
    四千石粮草,不算多,可敢明晃晃克扣下来,足以看出背后之人的嚣张。
    要除恶霸豪绅,就不能杀鸡儆猴,猴子知晓自己没得活路,很容易反咬一口,得杀猴儆鸡,猴子一死,那群鸡也就不成气候了。
    这道理是楚熹临行前,老爹亲□□代的。
    楚熹又问乡长:“赵家庄是谁做主?”
    “庄主赵斌财。”乡长顿了顿,补充道:“他和徐莽徐将军是结拜兄弟。”
    “徐莽……哦,你说死守常德城那个徐莽。”
    “正是正是。”
    楚熹琢磨明白了,这新河看似是乡长当家,实际上是赵斌财做主,乡长摸不清她的路数,怕她没能耐解决掉赵斌财,若赵斌财最后安然无恙,定然要报复袒露实情的乡长,反之,她有能耐解决掉赵斌财,必会调转锋芒惩治隐瞒不报的乡长。
    乡长左右为难,只好吐出一点点赵斌财的关系,给自己留条“被逼无奈”的后路。
    “去年常德征兵,赵家庄去了多少?”
    “约莫有二百余人……”
    楚熹问到重点上了。
    赵斌财和徐莽是结拜兄弟,赵家庄百姓足有一万五千余人,征兵却只有二百,而差不多人口的丰昌村,征兵超过两千,这可是相差了十倍。
    楚熹有理由怀疑,赵斌财在庄里养了私兵,所以他才会冒险克扣那么大一笔缴粮。
    若赵斌财真养了私兵,那事情就难办了。
    楚熹要除恶霸,可不想搭上自家城卫,这些城卫是当日跟着她一起打劫薛军辎重的那批,说忠心耿耿肝脑涂地也不为过,死伤一个她都要心疼的。
    “你下去吧。”
    “是……”
    乡长松了口气,缓缓退出堂内。
    楚熹看向陈统领:“派去赵家庄的探子是不是该回来了?”
    “按理说该回来了,从新河到赵家庄,来回不过两刻钟,这都快半个时辰了。”
    “……”
    “莫非,是叫赵斌财捉了去?”
    楚熹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递给陈统领:“你亲自去趟常德,调五千兵马来。”
    陈统领低头看那令牌,一愣:“这是……薛军的调兵虎符。”
    薛进麾下十几路杂牌军,为了避免兵反内讧,这十几路杂牌军都被打散了,拆开了,混到一块,他们不认将领,只认调兵虎符。
    陈统领万万没想到,薛进会把虎符交到楚熹手中。
    作者有话说:
    我本来打算写到七千,太困了呜呜呜
    ps:这章还发五十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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