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把叶氏送回房里便找了个借口去了容悦那里。容悦送走了皇上之后便放下了心事靠在榻上睡了,容昭进来都没醒。容昭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恬静的面容,心里狠狠地把盛穹的祖宗八辈问候了一百遍。若不是因为这个混蛋,姐姐怎么可能自己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呢。
    容悦小睡了一会儿便被骨伤给疼醒了,睁开眼看见坐在自己身边的容昭,无奈的问:“你一个人呆呆的坐在这里做什么?”
    “姐姐,你醒了?胳膊疼不疼?”容昭忙扶着容悦缓缓地坐了起来。
    “不算太疼,张太医给用了止疼的药。”容悦看着容昭难看的脸色,无奈的笑道:“你干嘛拉这个大长脸?谁又得罪你了?”
    “没有。”容昭忙笑了笑。
    绿云端着一个小托盘进来,托盘上“大姑娘,小厨房炖了羊骨汤,俗话说吃什么补什么,您喝点吧。”
    “这个时候,谁要喝这个?拿下去吧。”容悦不耐烦的说道。
    容昭却接过那一碗羊骨汤来,先开汤盅上的盖子看着奶白色的汤和汤上浮着的鲜绿色的青菜叶子,微笑着劝道:“姐姐,喝一口吧,就看在我这精心培育的香菜叶子的份上,好吧?”
    容悦无奈的点了点头:“你呀!鬼心眼儿比谁都多。”
    “我鬼心眼儿多也瞒不过姐姐。”容昭说着,用汤勺舀了羊汤,吹了吹送到容悦的唇边。
    “我自己来。”容悦伸手拿汤勺。
    “怎么,我喂的不好啊?”容昭笑问。
    “不是不好!是我不自在,你端着汤碗就成了。”容悦说着,伸出右手拿过汤勺,自己一口一口的喝了半碗羊骨汤。
    容昭把汤碗交给绿云,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绿云答应了一声带着旁边的丫鬟婆子们都退了出去。
    容悦侧脸看了一眼容昭,笑了笑没说话。容昭则直直的看着容悦,问道:“姐,为了那个混蛋,你这样值吗?”
    容悦摇了摇头,没说话。
    “姐!你真是太傻了!如果你还喜欢他,就跟他走嘛!天涯海角,放羊牧马,天下之大总有你们的容身之处。你这是干嘛呢,自己遭罪!”容昭叹道。
    “你呀!还是这么小孩子脾气!我若是跟他走了,倒是天涯海角自由自在了,家里这一大家子人呢?父母和你该怎么办?我总不能只顾着自己自由自在就把你们往火坑里推啊!”容悦叹道。
    “那你就委屈自己委屈到这个地步啊?”容昭低声嘟囔着。
    容悦又笑道:“也不算什么委屈,我本来就不愿意这么快离开家,如今能在家里多住几十天自然也是好事儿。”
    “好吧,你这么说,我也没什么话可说了。”容昭闷声说道。
    “哎呀好了!别这么哭丧着脸了,说说你这次去肃州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容悦笑道。
    “能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容昭说着,忽然笑了:“不过很奇怪的是我在那里遇到了睿王,他以高于肃州物价的三成买走了母亲的那些珠宝。虽然我搞不懂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不过我们至少多赚了不少银子。”
    “睿王爷去肃州?”容悦诧异的看着容昭,思虑了半晌,方问:“他去肃州干什么?”
    “谁知道呢。”容悦摇了摇头,“他说是为了给他母妃去寻寿礼,对了,姐,你知不知道他母妃是哪个娘娘?”
    “睿王的母亲德妃萧氏是礼部尚书萧正时的妹妹。萧家是累世贵族可以上溯到三百年前,别的不说,你只看睿王的博学多才以及他的风流倜傥,便可知道萧家以及萧德妃是什么样的人家,什么样的女子。据说,皇上对萧德妃十分的爱重,萧德妃在后宫之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后。”容悦平心静气的给容昭解说。
    “仅次于皇后?”容昭望着屋顶叹了口气,“这可真是麻烦啊!本来一个皇后就够难对付的了,再加上萧德妃母子,那姐姐你进宫之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想那么多干什么?皇上的后宫大着呢,也不只是有皇后和萧德妃,还有大皇子的生母贤妃公孙氏以及其他的十几个妃嫔,而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尚未进宫的悦妃罢了。”容悦自嘲的笑了笑,“我们呀,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皇上现在对我是喜欢着呢,可谁能保证他能喜欢我一辈子呢?这一点,我都能看清楚,想必皇后娘娘,公孙贤妃以及萧德妃她们也都能想明白吧。”
    “姐姐倒是想得开。”容昭无奈的叹道。
    容悦伸出右手轻轻地抚了抚容昭白皙的脸颊,劝道:“这又不是多么复杂的事情,有什么想不开的?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也别在我这里耗着了。赶紧的回你自己房里去好生睡觉吧。”
    容昭看了看窗户纸外漆黑的夜晚伸手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放到容悦的手里,皱眉说道:“疼的实在受不住的时候再吃,一天只能吃一小粒。吃多了对骨伤愈合没好处。”
    “这什么东西啊?”容悦看着手指肚大小的瓷瓶,好奇的问。
    容昭轻笑道:“我从外面弄来的止疼药,止疼很管用的。只是不利于伤口愈合,所以不能多吃。”
    “好吧。那我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容悦捏着小瓶,轻笑道。
    容昭又轻轻地摸了摸容悦打着石膏的左臂,低声说道:“嗯,不管怎么样,吃好睡好是第一要紧的事情。”
    “行了行了,快回去吧。”容悦催促道。
    “好,走了!”容昭起身,朝着容悦做了个鬼脸,伸手从衣架上拿了自己的斗篷披上,一边叫绿云进来服侍一边拉开房门走了。
    这个时候,梅若带着牧羊犬也是刚刚回府,她进门后还没把银票放好,容昭便回来了。守在她身边的血点儿听见容昭的脚步声兴冲冲的迎到门口,见着容昭便兴奋的往他身上扑。
    “边去!”容昭这会儿工夫没心思搭理它,挥手一巴掌拍在牧羊犬的脑袋上。
    “呜呜……”邀宠失败的牧羊犬低声呜咽着跳开,又转身尾随着容昭一路嗅着他衣袍的后角跟了回来。
    ☆、第二十七回,上门算账
    “公子!”梅若迎着容昭上前来,轻轻地福了福身,伸手把他的斗篷解了下来。
    “你这是刚进门?”容昭伸手抚了一下梅若额角微湿的碎发。
    梅若一边拿了鞋子给容昭换下一边关切的问:“奴婢也刚回来,正要去大姑娘那边去瞧瞧。大姑娘的伤怎么样?要紧吗?”
    “骨折了,太医已经给她接好,打了石膏。我看着她睡了一会儿,她睡梦里叫疼。”容昭说着,无奈的叹了口气。
    “骨伤一开始的时候最疼,过几天就好了。公子也不要太担心了,大姑娘自幼练武,韧劲还是有的,肯定能撑过去。”梅若劝道。
    “撑过去自然是没问题的,可是看着她痛的那么厉害,真是叫人着急。”容昭疲惫的靠在榻上,伸手把牧羊犬搂进怀里。
    “公子跟大姑娘自小感情好。”梅若说着,转身接过小丫鬟递上来的紫御养身汤放在容昭面前的小桌上。
    容昭看着桌上的汤碗,淡淡的笑了笑,伸手端起碗来便要喝。
    “公子?”梅若诧异的叫了一声。
    容昭缓缓地喝了一口汤,细细的品着滋味咽下去,微笑道:“今天的汤味道还算不错。”
    “公子今天的口味怎么忽然又变了?”梅若纳闷的问。
    “没什么,虽然这汤已经喝得很烦了,但偶尔喝一次也没啥。”容昭又喝了一口汤,方把汤碗放下。
    怀里的牧羊犬凑过来嗅着他嘴边的味道,然后嫌弃的甩了甩下巴。
    “小畜生,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容昭宠溺的揉了揉牧羊犬脖子里柔软的毛,笑骂道。
    “公子,它是一只牧羊犬,不是猫儿呢!”梅若无奈的叹了口气。
    “嗯,血点儿,梅若这回是真的不高兴了,你赶紧的下去吧。”容昭把怀里雪白的狗狗推下去,又抬手弹了弹衣袖上一根半根的狗毛。
    容若把剩下的半碗汤倒进痰盂里,又把牧羊犬和屋里的其他小丫鬟都打发出去方转回来小声问容昭:“公子,这汤您不是……”
    “偶尔喝一两口也无妨。”容昭淡淡的笑道。
    “可是……大姑娘曾经叮嘱奴婢……”
    “没那么邪乎,不过是一口汤而已。我心里有数,没什么大不了的。”容昭微笑道。
    梅若低声叹道:“话虽如此,可这东西既然有背阴阳,还是不要碰的好。”
    “你放心,紫姬走之前刚给我诊过脉的。”容昭说着,又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颗丸药来放到嘴里。
    梅若轻叹道:“既然是这样,那奴婢就放心了。时候不早了,公子累了一天也该是乏透了,这就睡吧?”
    “睡吧,明儿还有好些事儿呢!”容昭说着,叹了口气起身也不穿鞋,赤脚踩着柔软的绒毯往床上去了。
    梅若服侍着容昭睡下之后又把痰盂里的剩药残渣拿到后院在那棵乌桕树之下,用花铲子挖了个坑埋了。
    容昭安稳的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起身先去看了容悦,之后又去叶氏跟前给父母请了安,并禀告容朔和叶氏,说容悦想吃城南陈家的糕点,他要亲自去给姐姐买。叶氏听了这话很是高兴,当即便夸他长大了,懂事了。容朔则仅仅是皱了皱眉头摆摆手让他快去快回。因为心里有事,容昭出门谁都没带,只带着那只异常警惕的牧羊犬。
    上街之后拐了几个弯儿,容昭警惕的查前观后确定身后没有人跟着之后,方带着牧羊犬进了一条小巷子,拐进了一道破旧的院门。
    “谁?!”破败的屋子里传来一声压抑的喝问。
    “汪!呜……”牧羊犬朝着屋子里低低的叫了一声,脊背上光滑的白毛已经竖了起来。
    “盛穹!”容昭低声喝道:“你他娘的给老子滚出来!”
    “容昭?”盛穹从屋里出来,又跑去院门口朝外边警惕的环视了一遍,方关上门转身回来,惊讶的问:“你怎么来了?”
    容昭狠狠地瞪着盛穹,咬牙道:“我来找你算账!”
    “你找我算什么账啊?”盛穹粗声粗气的说道。
    “我姐姐的胳膊断了!”容昭一把揪住盛穹的衣领,咬牙道,“你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悦儿的胳膊断了?!怎么回事儿?!”盛穹立刻跳脚。
    容昭一拳朝着盛穹的鼻梁咋过去:“你别他娘的跟老子装糊涂!”
    盛穹伸手非凡,自然不会吃容昭这一拳,他轻松躲过,一把抓住容昭的手腕,着急的问:“到底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怎么会断胳膊?你说清楚!”
    容昭一拳没打上盛穹,心里的火气更大,遂抬脚就踹。盛穹似乎也明白了容昭的心情,又或者根本没心思躲,而是任凭容昭踹了一脚,方继续追问:“你倒是说啊!好端端的怎么会折了胳膊?!”
    “骑马,不小心摔下来了!摔折了胳膊!”容昭怒道,“你他娘的是不是跟我姐姐说什么了?!”
    “我……我……”盛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的确是给容悦递了个信儿,说是等皇上返京的时候在肃州以东六十里的飞云涧出手,让容悦到时候瞅准机会逃脱,他会带着她穿过巴蜀一带去云滇,两个人苍山洱海逍遥度日。
    “你这个混蛋!”容昭一看盛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于是又抬脚踹了他的迎面骨一下。
    盛穹冷不防被踹了个正着,顿时疼的咧嘴:“我,我是说了要带她走……可,可这跟她从马上摔下来有什么关系啊!?”
    “她可不就是为了你这混蛋不被皇上给剁成肉酱去喂狗才故意把自己的胳膊摔断的吗?!”容昭咬牙道。
    “这……这是为什么?!”盛穹原地转了个圈儿,急的直跺脚。
    “为什么?你是猪吗?!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还问为什么?你个败军之将有什么把握能从皇上的龙卫里夺人?你又有什么把握夺了人之后能够安全的离开?你所谋划的那件破事儿连一成的胜算都没有,我姐姐可不是担心你个混蛋才这样做的吗?!”容昭故意撇开容悦心里的顾虑,把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夸大了说,目的是为了让盛穹多为容悦着想,不要在鲁莽行事。
    ☆、第二十八回,七寸之处
    盛穹被容昭吼了一顿,心里倍加难受,便站在那里不动,任凭容昭对自己拳脚相加。容昭身体的确是弱,就算卯足了劲儿教训人,他那点力气在盛穹身上也构不成多大的伤害,反而把自己累的够呛。
    “你真是只猪!”容昭累的气喘吁吁,弯着腰杵着腿喘息。
    “悦儿怎么样了?”盛穹问。
    “死不了。”容昭没好气的哼道。
    “唉……都是我不好。”盛穹喃喃的说道。
    容昭看着蹲在脚边的草原汉子这会儿双手抱头像个悲伤的孩子,一时也有些心软,遂直起身抬脚踢了他一下,说道:“行了!情况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我姐姐不跟皇上回京了,可以在西凉城多留一个半月,回头找个机会我想办法让你们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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