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摆摆手让他赶紧的去,自己则一拉马缰绳朝着平南王府的方向去了。
    *
    平南王府门口此时已经被府兵包围了。看府兵的服色,有镇南侯府的人也有镇国将军的部下,当然最里层的是平南王府的人。三路人马汇聚在王府的大门外,其中两方都是剑拔弩张,之后镇国将军徐攻的部下还保持着冷静。
    “卫承,你听我的,先不要进去。”徐坚拦在卫承的前面,早已经劝的口干舌燥。
    “我父亲在里面九死一生,我必须进去。”卫承脑门上的青筋绷起,一双眼珠子泛着红血丝,眼看要跟人拼命的架势。
    “没有王爷的命令,谁敢硬闯试试!”平南王府的护卫首领紧握着手里的刀。
    “徐兄!卫兄!”容昭从双方卫兵对峙的缝隙里挤进去,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闹成这样回头大家都不好收场啊!”
    本来徐坚看见容昭还想说你来填什么乱,听了这话又觉得有道理,忙拿过来劝卫承:“你先把兵器放下,叫你的人后退二十步。有什么事情好好谈。”
    卫承皱眉道:“我父亲在里面已经半个时辰了,他老人家不安全的出来,我们决不后退半步。”
    徐坚急得跺脚:“你这样子除了把事情弄得更复杂之外没有一点用!我这儿都跟你说了八百遍了你怎么还是不明白?!你们家的事儿是你父亲跟王爷谈,你带着这么多人来平南王府做什么?你听我的,让你的人退到街对面去!”
    卫承根本听不进去徐坚的话,反而伸手去推他,并坚定的说道:“你们让开,我卫承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连累朋友。”
    “够了!”容昭大声喊了一嗓子,把徐坚卫承以及平南王府的护卫首领都给吓了一跳。大家谁也没把这个柔弱的公子哥儿放在眼里,却没料到他会发飙。
    “徐坚,你放开他。让他带着人冲进去。”容昭冷冷的看着卫承,说道。
    “……这,这可不行!”徐坚心想我一让开卫承肯定冲进去,且不说之前卫家跟平南王府什么恩怨,就今天卫承带人硬闯王府这一条罪过就够卫承抗的。
    “没关系,他卫承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死不要紧,他们卫家的气节不能丢。他们卫家的脸面气节比断子绝孙更重要!徐坚你我何不成全他?”容昭冷笑道。
    “哎呀,话不能这么说。”徐坚忙从中打圆场,推了一把卫承,小声劝道:“卫承,容昭的话虽然不好听可都是事实,你是你们卫家的独苗,你卫氏一门的血脉传承在你肩上呢,你可不能胡来!”
    卫承皱眉看了容昭一眼没再反驳。事实上他父亲出门前也是叮嘱他一定要好好活着把卫氏血脉传承下去,若是父亲有什么闪失且不必报仇。年轻气盛的卫承一听这话哪里受得了,他父亲前脚走他后脚就带人追了出来,若不是刚好霍云奉赵沐之命过来拦了一下,他差不多要跟他爹一起进平南王府了。
    “好了!你不是小孩子了,先冷静。”容昭上前去拍了拍卫承的肩膀,小声说道:“睿王已经进宫面圣去了,这会儿你若是带人往里冲,不管冲不冲的进去,这寻衅挑事的罪名都得安在你的头上。”
    “我怕我父亲……”卫承不甘心的咬了咬牙。
    徐坚见卫承口气有些软了,赶紧的劝道:“我理解。其实我们都挺担心的,我们一起想办法。”
    卫承终于后退了一步。退这一步时他心里的折磨谁都无法理解。
    容昭伸手去按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压了压,没再说话。
    徐坚忙转身指挥卫家的府兵:“都后退!原地休息!”
    卫家的府兵自然不可能休息,但他们也听从徐坚的指挥往后退了几步。双方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接下来便是无尽的等待。
    大概半个时辰的工夫,但容昭却觉得有半辈子那么久。
    “圣旨到!”一声高呼从街口传来,伴着马蹄声以及銮铃声。
    众人忙哗啦一声闪开一条路,但见徐攻手里托着一卷明黄色的绢帛策马而来,至平南王府门口翻身下马,高声喝道:“圣旨到!平南王接旨!”
    “还不快开门!”徐坚呵斥平南王府的护卫首领。
    圣旨在眼前,平南王府的护卫首领再也不敢抵抗,往后撤了两步,打开了府门。
    徐攻抬脚进门,徐坚和卫承也追着徐攻跟了进去。容昭却站在大门外面没动,只是抬头看着平南王府大门上的匾额发呆。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里面传来一声大吼,竭嘶底里宛如困狮,把容昭的三魂七魄都给吓得散了一半儿。
    “怎么了?!”容昭茫然的看着身边的盛穹。
    “好像是卫公子的声音。”盛穹微微皱眉道。
    “不好!”容昭说着,拔脚往里走却被平南王府的护卫首领伸手拦住:“公子,末将劝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你们王府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怕我看见吗?!”容昭冷声问道。
    “此事原本与公子你并不相干,您何必非要掺和进来。”护卫首领依然不闪开。
    容昭还要坚持进去,却见有一队人马从里面冲了出来,为首之人大声喊道:“让开!闲杂人等全部让开!”
    随后,徐坚红着眼睛从里面出来,朝着自己的部将大声喝道:“来人!奉皇上旨意,封闭平南王府!任何人不准出入!违令者,斩!”
    一声令下,镇国将军部下兵勇呼啦啦散开,立刻接管了平南王府的守护事宜,把平南王府的护卫统领以及王府的府兵全都赶进了大门之内。而卫家的府兵自然也听见了卫承的那一声嘶吼,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看着副将,只等副将发号施令他们就往里冲,然而副将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轻易地下令。
    “徐兄!”容昭忙上前问徐坚,“怎么回事儿?”
    徐坚悲怆的撇开视线,沉声道:“你先回去吧,这事儿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明白。”
    “那……”容昭想问卫承怎么样了,然而徐坚却坚定的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容兄,此地不宜久留,你回吧。”
    容昭看他神色也不便多问,带着盛穹转身离去。
    回到睿王府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然而赵沐还在宫中没有回来。梅若便服侍容昭重新沐浴更衣之后摆上晚饭,容昭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卫承的那一声嘶吼一直在他耳边回响,那种不祥的预感一直萦绕在心间,让他难以安静。
    “公子,别想了。事情已经惊动了陛下,肯定会有个结果的。”梅若小声劝道。
    “能有什么结果?京兆府衙失火,周岳亭的尸体化为灰烬,卫长宁独创平南王府生死不明,镇国将军一声令下封了平南王府……今天的这些事情随随便便拎出一件来都是大事啊!”容昭靠在榻上看着黑洞洞的屋顶,眉头锁成疙瘩。
    至半夜三更时分,前面终于传来消息说睿王爷回府了。
    容昭从榻上跳起来便往修远堂去,一路匆匆而行进门的时候赵沐刚好换好了一身家常衣裳,正低头自己系着衣带。
    看见他的那一刻,容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整天都无法安静的心莫名其妙的安稳下来。
    “你来了。坐。”赵沐系好衣带,转身去榻上坐下又指了指对面。
    “容公子等了王爷一个晚上了,晚饭都没吃。老奴这就叫人去弄点宵夜来。”宋嬷嬷说道。
    赵沐摆摆手让宋嬷嬷出去,低低的叹了口气,说道:“卫长宁死了。”
    “什么?!”容昭顿时僵住。虽然从卫承的那一声嘶吼中已经预感到事情会很糟,但听见这话容昭依然倍觉无力,无措,无奈。
    “赵烈想办法引他去平南王府就是要来一个请君入瓮然后再关门打狗。”赵沐的声音低而冰冷。
    “他就能这么放肆?”容昭咬牙道。
    “然而这件事情明面上是卫长宁提着兵器闯平南王府要杀平南王。而不是平南王要杀卫长宁。”赵沐冷笑道,“若是说放肆,那么放肆的人是卫长宁而非赵烈。”
    “赵烈在茶馆里对卫承说的那些话分明就是有意的!如此低劣的计谋连小孩子都能看得出来。”容昭咬牙道。
    “是啊!”赵沐冷笑道,“连小孩子都能看得出来,偏偏卫长宁就一门心思往里钻。你说为什么?”
    容昭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是啊,连小孩子都能看得出来的计谋一个领兵打仗这么多年又监理兵部的镇南候却偏偏往里钻,为什么?
    “赵烈攥着卫长宁的软肋。”赵沐叹道。
    ------题外话------
    一天从早到晚跟中邪一样的困啊!
    两只眼睛就是睁不开,不知道是闹什么鬼……
    好像是感冒药吃多了的感觉,好痛苦!
    ☆、第十二回,拒绝
    关于卫长宁的死,朝廷封锁了所有的信息,皇上亲自出面,当时在场的平南王府的下人全部割去舌头送皇陵当苦役过暗无天日的日子,至于其他眼见当时打起来的人,除了赵海就是平南王赵烈再无旁人,这父子俩被皇上狠狠训斥了一顿,罚奉三年,着赵烈闭门思过不许出门,赵海则被皇上一道圣旨给发去了北疆督军去了。
    除了这些人之外,唯一看见卫长宁一身鲜血倒在地上的便是卫承。
    然而卫承……容昭一念及这个名字心里就觉得十分的后悔,他无数次的想如果当时自己没拦着他而是让他冲进平南王府,结果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卫长宁或许就不会死,事情就不会如此的糟糕。
    容昭懒懒的靠在主编的榻席上看着廊檐下淅淅沥沥的雨滴发呆。
    说来也真是奇怪,自从过了年就滴雨未下的老天,自从那天京兆府衙失火卫长宁死了之后,居然连着下了三天的雨了。这三天之内,容昭没有离开蘅院半步,每天除了晚上睡觉之外,就是这么坐在廊檐下看雨,连吃饭都不进屋。
    “公子,这天儿湿气太重了,咱还是进屋里去吧。”梅若端了一碗热米粥来劝道。
    “唉!卫承肯定恨死我了。”容昭不知第多少回叹息。
    “卫公子若是当时真的闯进去了,也难保安全。现在至少卫家还有他这一条血脉在呢——看看周家,那周小公子的丧事还没办,旁支的那些人都已经闹起来了。一个个都争着要过继过来呢,就跟抢银子一样,听说还有两家都打起来了,没叫人笑话死。”梅若摇头道。
    “抢银子?也对,算是抢前程比抢银子更重要——可是,谁又能断定那不是一条死路呢?一个周家,一个卫家。”容昭从心里细细的盘算着,周家自然是周皇后的人,而卫家却是睿王的势力。经过这一场角逐,周皇后惨重,睿王这边损失也不清啊!细细的算这一笔账,还是肃王那边赚了。想到这个,容昭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脏话。
    院门口有人说话,夹在雨声里听不真切,容昭也没在意。梅若抬头看见宋嬷嬷撑着一支大大的油纸伞护着赵沐一路走来,忙提醒道:“王爷来了。”
    赵沐走到廊檐底下,梅若等人忙上前请安。容昭也只得懒懒的起身上前躬身见礼。
    “这几日没出门,气色果然不好。”赵沐看着容昭的脸色,皱眉道。
    “下雨下的人都要发霉了。哪里来的好气色。”容昭懒懒的转过身去又看着廊檐下的雨帘。
    “那你还在这廊檐下作甚?你应该受不了这湿气的。”赵沐说着,又回头看宋默默。
    宋默默忙道:“奴才叫人炖了荷叶薏米粥,去湿气最好的。”
    容昭没应声也没回头,好像是没听见的样子。梅若见状忙上前笑道:“有劳嬷嬷了,粥给奴婢,奴婢拿去小炉上热着,公子想喝的时候再盛来就可以了。”
    宋嬷嬷借坡下驴,笑着点了点头:“行,前日梅姑娘说的那个养生粥王爷挺喜欢,可惜我给忘了一样东西,还得劳烦姑娘说给我。”
    “这个极容易的,嬷嬷跟奴婢来。”梅若说话间拉着宋嬷嬷下去了。
    廊檐下一时只剩下容昭和赵沐两个人。
    “站了这半日,腿都酸了。”赵沐叹道。
    容昭依然没回头,目光茫然看着雨幕,淡淡的说道:“那不是椅子,王爷只管坐下便是,在这里你也不是客人,何须闹那些虚礼。”
    “本王这身体可比不得你,这里湿气太重,能不能有劳容公子进屋说话?”赵沐叹道。
    容昭这才回转了身随着赵沐进屋里去。
    时值三月,按说早就不冷,然而连日下雨湿气太重,容昭看着赵沐因为这几日没睡好而越发消瘦的脸庞以及气色,皱了皱眉,吩咐旁边的兰蕴:“去弄个炭盆来,再叫梅若弄一碗热热的老姜枸杞汤。”
    赵沐的眼角顿时流露出暖暖的笑意,轻声说道:“多谢。”
    “不必客气,你我现在是一条藤上的蚂蚱。”容昭说着,在榻席上缓缓地坐下来。
    赵沐轻叹一声,劝道:“本来听说你这几天没出门我还挺放心的,却不料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卫长宁的事儿责任不在你,你不必如此自责。”
    “责任在我也没用,反正卫长宁已经死了,卫承已经没了爹。”容昭冷笑道。
    “容昭。”赵沐最见不得就是容昭的这幅样子,于是皱眉道:“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能释怀?”
    “我释怀不释怀没用。只要卫承能挺过这一关就行了。”容昭说着,又低低的叹了口气。
    赵沐无奈之极,心里又莫名其妙的翻起一阵醋海,想着卫承跟容昭之间不过是几面之缘,容昭便对他的事情如此伤怀,可见心中有多么看重他。而自己那么喜欢他,人就这般在他面前坐着可他的眼里心里却一丝一毫都没有自己。
    “既然心里放不下,过几天镇南候府丧事开吊,我陪你去吊唁一下,顺便探望一下卫承。”赵沐轻声说道。
    “不必了。”容昭摇了摇头,自嘲的说道:“卫承未必想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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