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雪原,有一人陪伴,一路同行。只是这首歌的最后一句歌词容昭忘了,所以卫承也没有听到。如果他能听到最后一句的话,估计这辈子都掉进容昭的坑里爬不出来了。
    在容昭反反复复的几句歌声中,卫承背着容昭进了房门,迎面看见梅若,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快来扶一把。”
    梅若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来扶着容昭从卫承的背上下来,急切的问:“公子是怎么了?腿受伤了?”
    “没受伤,是冻僵了。”容昭苦笑道。
    “你快去弄点热水给她泡泡脚。”卫承说道。
    梅若忙答应着出去弄热水,容昭一边试着活动僵硬的腿,一边道谢:“小侯爷,多谢了。”
    “再从雪地里站下去,你的腿就别要了。”卫承没好气的说道。
    容昭自我调侃道:“唔,说的是,史上有女元帅,却没有瘸子元帅。这会让后人笑话的。”
    那个吊儿郎当的容昭又回来了,卫承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他很担心容昭会因为他父亲的事情一蹶不振甚至想不开会走极端。
    梅若和兰蕴抬着一只木桶进来,里面是冒着热气的水。
    容昭伸手去脱自己的靴子,卫承见了想也没想便蹲下身子去帮忙。
    “哎,别……”容昭忙拒绝。
    卫承的手停在半空,默默地点了点头又站起身来。
    梅若忙笑道:“小侯爷,您也累了一天了,天色已经很晚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好。”卫承又看了容昭一眼,方转身走了。
    梅若上前来把容昭的鞋袜脱掉,把裤腿一只卷上去直到露出膝盖,再把冰凉的双腿放进温热的水里。
    “啊——”容昭有些受不住水的温度,忍不住叫了一声。
    “公子,是不是很烫?”梅若忙问。
    “还好。”热意顺着腿脚迅速遍及全身,开始的不适过去,便是融融的暖意。
    “公子,奴婢看卫小侯爷好像对您……”梅若欲言又止,笑意盈盈的看着容昭,眼角眉梢都是暧昧的的神色。
    “你个死丫头,敢调笑到我的头上来了是吧?”容昭笑骂。
    梅若笑道:“奴婢说的是真的。刚刚看卫小侯爷看您的眼神……就像是咱们家血点儿看见肉骨头。”
    容昭失笑道:“你这话明天敢去他面前说吗?”
    “奴婢不敢。”梅若也笑了。
    泡了一会儿脚,全身回暖。容昭换了衣服躺去床上,方把赵沐写来的信拆开来看。
    赵沐的字跟他的人一样,温润之中透着钢筋铁骨,清隽之中更见金钩银划,叫人看着就舒服。
    容昭借着烛光把赵沐的来信看了两遍,一颗心总算是安稳的放回了肚子里。
    赵沐在信中说下一批的粮草已经在路上,还有更多御寒的军衣等物资,还说皇上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朝局也很稳定。淑妃娘娘也挺好的,还有赵沁小皇子也很好。让容昭好好打仗,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云云。
    看了两遍之后,容昭有些纳闷,觉得赵沐也没说一句想自己之类的话,实在是不懂风情。
    于是轻叹一声折叠了信纸刚要装回去,却发现信纸的背面有一方朱红小印,于是他忙凑近了灯光细看,但见拇指大小的小印里是清清楚楚的四个小小篆字:朝思暮想。
    容昭嗤的一声笑了——想不到赵沐这家伙也能花小心思做这样的事情。
    这是一个难得的夜晚,难得的宁静,难得的柔情。
    容昭躺在温暖的床上抱着一个汤婆子却毫无睡意,他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让身边的人都担心自己,这让他虽然身处险境,却内心依旧如婴儿般安宁。
    想想为了自己而牺牲幸福的姐姐,想想千里之外担心自己的赵沐,再想想身边的卫承和徐坚以及梅若,紫姬,兰蕴等许多人,甚至连刚刚认识的姬岳等诸位老将,都让容昭感到温暖。
    重生一世,能有这么多人在乎自己,能做一番别人做不到的事业便可知足,哪怕到最后什么也没有,也还有一场美梦可回忆,那么生与死,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第二天天不亮,容昭便精神抖擞的起床,洗漱之后穿上铠甲披上战袍,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就去前厅升帐议事。经过昨日一场胜仗,大齐将士们个个都战意盎然,都等着摩拳擦掌去杀敌,好建功立业为子孙谋福祉。
    容昭坐在大堂之上看着下手站立的老少猛将,说道:“昨日徐坚胜了夏宏志,今日北燕不一定能迎战。但我们却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一定要乘胜追击。”说完,他起身走到旁边一幅六尺地图跟前,朝着众人一摆手,说道:“诸位,请这边来看。”
    众人忙都围上去,听容昭分派作战任务。
    容昭把现有的人兵分三路,分别从左右和正面进攻燕王城。
    北燕原本是游牧民族,后来跟中原人学习渐渐地筑造城池,北燕王城前后建造了十来年的工夫,虽然是北燕的主城,但防御功能比幽城差得远。然而,麻烦的是,即便是攻下北燕王城也灭不了北燕,因为只要让他们的王逃出去,往北一片茫茫雪原都是他的根据地,大齐兵马不耐严寒,是绝对不敢一直追杀的。
    容昭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也并不指望这一场仗,但是不管做什么事情他都喜欢主动进攻而非被动防守。所以今天是一定要打的。
    “报!”厅外一声高喊打断了厅内的议事。
    “进来。”容昭朗声道。
    “启禀元帅!北燕有使者前来和谈,人就在北城门外。说是一定要见元帅,还说……元帅母亲的尸首在他们手中,将军若不想被世人指责大不孝,就一定要见他。”
    “这是逼着本帅跟他们和谈吧?”容昭好笑的看了看姬岳等人,问道:“连这种招式都使出来了,难道这北燕除了夏宏志之外再无人能战?”
    “夏宏志虽然是北燕第一悍将,可是北燕王手下的战将也绝非只他一人。单单跟我们交过手的就有十几个。想那北燕王能去打西波列,也绝不是那夏宏志的一人之功。”姬岳说道。
    “那他为何急着和谈啊?按说这场仗才刚开始打呢。”容昭说着,又看卫承。
    卫承皱眉道:“他们以夫人相要挟,说不定还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们还是要防着他一些。”
    旁边另一个老将则不以为然的说道:“末将则以为没什么可怕的,他要和谈就让他过来谈,区区一个使者,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昨天一战,我们大获全胜,那个夏宏志说不定已经死了也未可知。他北燕打得赢西波列,却不一定能打得过大齐。到时候我们的铁蹄踏破燕王城,看他们的阴谋诡计还怎么使。”
    “夫人已经亡故,尸首理应接回来早日入土为安,末将也觉得应该这使者进城一谈。”姬岳说道。
    “若是连见都不敢见,我大齐威风何在?”另一个老将说道。
    “见,还是要见的。只不过进城就不必了。他不是本帅的宾客,不配进城。”容昭淡然一笑,说道,“本帅说过,陛下点我为帅来打这场仗,或许是因为我的父母被他们挟持。但是既然要指挥这场仗,就不能把个人恩怨放在首位。我母亲的事情是我一个人的事,自然由我一个人来承担。卫候,麻烦你陪本帅走一趟。咱们去城外会会这个使者。姬将军就有劳你跟诸位将军先去做各自的准备吧。诸位,大家不要以为这是敌人诚信和谈,这不过是他们的缓兵之计罢了。该打的仗还是要打,这一次,不破北燕,我容昭绝不撤兵!”
    “末将听令。”一众老将拱手答应着,各自散了去。
    “元帅,末将也要去。”徐坚上千拦住容昭说道。
    “你就不要去了。”容昭起身走到徐坚跟前,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我知道你的箭法很准,你就在城门楼上拉开一张弓,时刻关注着我们的动向,一有异常,立刻射杀那个使者。”
    “是!”徐坚兴奋地答应着。
    容昭带着卫承和姬岳以及梅若兰蕴等几个丫头女扮男装组成的护卫小队一起出城门,过吊桥,策马前去见北燕使者。
    远远地便见一个身穿灰色狼皮袍子,花白须发的老人独自站在雪地里等,身后只有一匹战马。此人正是曾经被大齐灭国的图拉王子,现如今的北燕国师。
    “想必这就是统领大齐三军,靖西候的嫡公子容昭,容元帅了吧?”北燕国师抬头看着容昭,微微笑道。
    容昭翻身下马,把手里的马缰绳丢给梅若,微微一笑,说道:“正是。”
    ------题外话------
    嗯,我家昭昭趴在小侯爷背上唱的那首歌叫《雪中情》,是一首很老很老的电视剧主题歌。
    这首歌的最后一句歌词是:唯有与你同行,与你同行才能把梦追寻。
    昨天光棍节,本珠就写这个了。
    狗粮还满意吗?
    么么哒!早安。
    ☆、第四十六回,毒攻
    “嗯,芝兰玉树,风流倜傥,果然是一表人才哪!”燕国师捋着花白的胡须朝着容昭点了点头。
    容昭冷笑道:“多谢夸奖,这大冷的天儿就没必要在这里闲谈了吧?”
    “容公子……啊,不对,现在应该叫你靖西候将军了。”燕国师朝着容昭抱拳笑了笑,“在下燕国国师,十五年前曾与你有过一面之缘。”
    十五年前,容昭从心里迅速的算了一下,那个时候自己还没来这里,眼前这个人见的应该是容昭容惜本尊。于是冷笑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如今两国交战,你套近乎是没用的。”
    “哈哈,我说的是事实,绝没有跟你套近乎的意思。”燕国师笑道。
    “不是要何谈吗?直接说条件吧。”容昭显然是没什么耐心,天太冷了,跟这个傻逼在这儿嘚嘚还不如带上人马干一架呢。
    “呵呵,不着急,虽然靖西候你不记得我,但我们依然是旧相识。叙叙旧又何妨?”
    “本公子跟你没什么可续的,有话说,有屁放。没话没屁就滚回去叫你们燕王带兵来战。”容昭不耐烦的说道。
    燕国师不理会容昭的不耐烦,兀自说道:“你小时候我曾经给你卜过一卦,卦书上说你是凤子凰命。当时你的母亲就感慨,不求什么凰命,只求你能子承父业。想不到你今年还不满二十岁,就真的子承父业了。”
    容昭听了这话眼睛一眯,冷声问:“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你母亲为了你,可是没少费心思啊!”燕国师笑眯眯的看着容昭,若有所思的问,“你说,如果你们大齐皇上知道他封的督军大元帅是个女子,会怎么想呢?”
    听了这话,容昭才万分庆幸自己只带着卫承和梅若出来,并没有外人。
    “你究竟要怎么样?”卫承冷声问。
    “我要你们退兵五十里,把幽城让给燕王,我们替你保守这个秘密,然后把你母亲的尸首完好无损的还给你。”燕国师说道。
    “不可能。”容昭一口回绝,“你以为凭着你这么三言两语,再加上一个死人的尸首,就可以换我大齐的一座城池吗?做梦。”
    “你就不怕,你的事情被你们大齐皇上知道了,会问你一个欺君之罪,把你全家都灭门吗?”
    “呵呵!灭门?现如今我母亲已经死了,父亲生死不明。家里剩下的那些人跟我还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我会为了自己这条命,去跟你妥协?然后背负一个败军之将的名字回去等着皇上赐我死罪?”容昭冷笑道。
    “容公子,别这么执拗嘛!一些事情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这样固执下去,吃亏的早晚是你自己。”
    “你倒是说说看,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容昭冷笑着问。
    “一些事情等你知道了就晚了。”燕国师依然笑眯眯的看着容昭。
    “无所谓。我容昭还没怕过谁。你就这些话?没别的事儿本公子先回了。”容昭说着,转身上马,看也不看燕国师一眼,径自往回走。
    卫承留在后面冷冷的看了燕国师一眼,确定这厮不会下黑手之后,方也上马离开。
    原本留在城楼上支着弓弩等着放箭的徐坚看容昭跟那人没说几句话就回来了,一时非常纳罕。正在犹豫着到底是放箭还是不放箭的时候,容昭抬头看过来,朝他做个一个手势:放箭。
    徐坚立刻挺直了腰板,手中的强弩瞄准了燕国师,果断利落的按下了机关。
    刷刷刷!
    强弩连发三支利箭,分别射向燕国师的咽喉,心窝,和下三路。
    这个时代的人不管是蛮夷还是中原人,打仗都讲究一个“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所以燕国师凭着自己掌握容昭的那点小秘密就敢只身前来谈判,而且还笃定容昭不会杀他。这就吃了大亏。
    在容昭这里,只有兵不厌诈。对要你命的敌人,有什么信义可谈?
    容公子一向奉行的原则是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更何况这个人知道的秘密太多了,这就犯了容公子的大忌,决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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