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也明白,太皇太后?降下的圣旨,不容她忤逆,不然怕是会给毅国公府惹来大麻烦。但这并不代表此事?没了转圜的余地,既无法?从太皇太后?那厢入手,那她便?去劝劝许岸之,他或只是一时?脑热,说不定冷静过后?便?能想通。
    苏织儿伸手摸了摸头上的木簪,暗暗在?心底下了决定。
    明日先进?宫向太皇太后?谢恩,而后?她再找机会与世子说清楚。
    她自认将一切都打算得极好,可她绝不会想到翌日进?宫会见到她原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发生这般荒唐的事?。
    ………
    宁安阁内昏暗寂静,静得落针可闻。
    苏织儿盯着埋首在?她颈间的男人,思绪渐渐回?笼。
    想到他故意装作不识她的样子,说的那些话,做的这些事?,都是对她无尽的羞辱。
    他是周煜,却?又不是。
    因?为她记忆中的夫君绝不会这般伤她。
    一瞬间,一股浓烈的委屈涌上心头,令苏织儿杏眸发红,终是忍不住低低啜泣起来。
    第65章 囚梦
    苏织儿并未发?现, 将灼热的呼吸喷在她颈间的男人,嗅着?她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熟悉诱人的女子馨香, 薄唇有意无意地在她若凝滞般雪白滑腻的肌肤上擦过, 呼吸变得略略粗沉,双眸不知不觉间泛起一层淡淡的猩红。
    萧煜太清楚苏织儿的滋味了, 那般曾令他醉魂酥骨, 若野兽般不知餍足的滋味。
    像她这般的天生尤物,就应被他囚于掌心, 成为独属于他一人的玩物,而不该妄想去与旁的男人琴瑟和鸣。
    萧煜抬起大掌,顺着?身?下人盈盈一握的腰肢滑下, 落在她裙身?的衣带上,正欲解开,却听耳畔响起一阵低低的抽泣声。
    他动作微僵,冷冷抬眼看去, 便见苏织儿朱唇轻咬,哭得梨花带雨,她一双泛红的杏眸紧紧盯着?他,满含着?委屈与难以置信。
    萧煜静看了?她片刻, 却是唇角微扬,泛起一丝嘲讽的笑。
    她哭什?么?
    当该欢喜雀跃才对?不是吗?
    京中多少女子想着?入宫为妃,他将她最喜欢的荣华富贵都拱手奉到了?她的面前,她又有什?么好不高兴的,该是承了?他的幸后跪地谢恩才是。
    她也该庆幸他对?她的身?子还算有那么一些兴致, 不然以她当年对?他所为,又岂会被他轻易放过。
    萧煜眸色沉冷, 对?苏织儿的眼泪无动于衷,正欲继续手下的动作,余光却骤然瞥见苏织儿插在发?髻间的那枚木簪。
    他不可能认不出来这枚木簪是当初在沥宁时他亲手为苏织儿所做。
    他剑眉微蹙,心底骤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
    当初既然走得那么决绝,如?今戴着?这东西?又是想做什?么,假惺惺骗人骗己,减轻当初抛下他的愧疚吗?
    萧煜的兴致陡然间烟消雾散,只沉冷着?面色,起身?坐了?起来。
    感受到压在身?上的重量消失,苏织儿亦抬眸看去,见他放开了?自己,忙伸手拉起被扯落的半边衣裳,甚至顾不得眼前这人是大澂的九五之尊,便抹着?眼泪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一刻也不愿在这里多待。
    守在门外的小成子见得这位苏姑娘泪眼朦胧,颇有些衣衫不整地出来,不由得惊了?惊。
    可也不敢多言,只垂下脑袋,任由她跑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敢大着?胆子往一片寂静的屋内瞥。
    萧煜登基,小成子虽如?今一跃升至天子跟前伺候的内侍,但他们这位陛下的心思他实?在是猜不透,也不明白陛下为何让他安排一个小太监将那位苏姑娘骗过来。
    两人里头做了?什?么,不,应当说是陛下对?那位苏姑娘做了?什?么,看那苏姑娘出来时的样?子,可想而知。
    小成子承认那苏姑娘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花容月貌,风姿绰约,恐京城中也没几个贵女的能与之相较。
    可……可那苏姑娘如?今不是镇南侯世?子未过门的妻子吗?此?事若流传出去,让外人晓得,可如?何得了?!
    怕是要给他们陛下安一个沉溺美色,抢夺臣妻的罪名。
    小成子轻“啧”了?一声,皱了?皱眉头,但到底也不敢置喙,少顷,只轻手轻脚地入内。
    见萧煜面沉如?水地坐在地上,小成子颇有些诧异,但还是躬身?上前,禀道:“陛下,您召的人已在御书房等了?……”
    萧煜闻言,一双如?幽谷般漆黑深邃的眼眸骤然瞥来,吓得小成子心猛地一跳。
    见他们这位陛下衣衫还算齐整,小成子猜测大抵是方才的事儿没成,才令他这般不虞,他唯恐萧煜迁怒自己,忙埋下脑袋,大气?也不敢喘。
    片刻后,才听一声冷沉的“走吧”,再抬眉,便见萧煜已然起身?阔步往外而去。
    小成子连忙跟上,然望着?萧煜的背影,他心下仍是忍不住纳罕。
    看他们陛下也不是什?么好美色之人,不然也不至于到如?今后宫都还空置着?,可怎的今日?不但将那位苏姑娘骗至了?宁安居,昨日?还命人暗中传消息,避着?人将另一位传唤至御书房呢。
    好生奇怪……
    小成子想不通,也索性便不再想,如?今陛下身?边的太监总管高公公,即他拜的那位师父说的对?,主子的事当奴才的少管,本本分分照吩咐办事儿才是正理。
    那厢,跑出了?宁安居后,埋头走了?一段,苏织儿就像蒙头苍蝇般在这偌大的皇宫中迷了?路。
    幸得半途逢着?几个宫婢,同她指了?御花园的方向,她这才又拐回?了?那片一望无际的荷花池附近。
    又极巧地遇着?了?看时辰不早,回?来寻她的苏老太太和孙氏。
    老太太瞧着?苏织儿红彤彤的眼眸,哪里瞧不出她这是哭过了?,顿时蹙眉担忧道:“织儿,你怎的了?,怎的哭了??”
    经历了?方才那一遭,苏织儿如?今头脑乱得厉害,也慌得厉害,她有太多事想说,却不知如?何说起,该不该说,见得苏老太太,她顿时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她,哽声唤了?句:“祖母……”
    苏老太太见她这般,心疼得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试探道:“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世?子欺负你了??”
    苏织儿摇了?摇头,在苏老太太怀里稍稍平静了?些,才垂着?眼声若蚊呐道:“没有,只是……只是……刚刚与世?子交谈间想起了?绥儿。”
    听苏织儿提起“绥儿”,苏老太太忙警惕地四?下张望,“绥儿的事儿不好在这儿谈,这天也不早了?,我们先去慈寿宫同太皇太后告辞吧。”
    苏织儿闻言点了?点头,三人复又回?到慈寿宫,同太皇太后辞行后,便由内侍领着?出了?宫。
    坐在回?毅国公府的马车上,苏老太太想起绥儿,不由得低叹了?口气?,“眼下太皇太后赐下了?你和世?子的这门婚事,恐怕一时半会儿的,也无法将绥儿接进京来了?,而且……绥儿的事恐还得想法子瞒下来。”
    说着?,她看向垂眸不言,不知在思忖些什?么的苏织儿,面上显出几分愧意,“绥儿之事,是祖母之过,早知道祖母便不隐瞒你嫁人生子这事,也不会让事情变得像如?今这般棘手,让你和绥儿骨肉分离。”
    苏织儿抬头看向苏老太太,扯唇笑了?笑,安慰道:“祖母,不是你的错,毕竟谁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般。”
    孙氏见这祖孙俩又跟来时一样?愁眉苦脸的,想了?想,试图缓和气?氛,“虽说这织儿与绥儿暂且骨肉分离,是残忍了?些,但好在世?子是知晓绥儿之事的,而且绥儿还住在世?子祈南老家?的宅邸里,照应也方便许多,等他和织儿成了?亲,过一段日?子,再寻个由头将绥儿接进京城来,到时以养子的身?份养在府里也是无不妥的。”
    虽说这法子风险极大,且实?施起来阻碍万千,但孙氏说得并不无道理,苏老太太也出声附和,然苏织儿却是秀眉紧蹙,抿唇不言。
    只有她知道,如?今的形式已不单单只是这么简单,令她头疼的不仅只有许岸之,还有宫里那位,最令她意想不到的存在。
    谁能想到,时隔一年,再见她昔日?那位落魄的流人夫君,他却是一跃成为大澂高高在上的君王。
    分明还是那张俊秀的面容,可无论是周身?散发?的极具压迫感的威仪,还是看她时那冷漠中带着?几分戏弄讥讽的眼神,都让苏织儿对?此?人感到万分陌生,甚至于恐惧。
    回?到毅国公府后,苏织儿这一日?依旧没什?么食欲,只勉强咽了?几口米饭,喝了?半碗汤,便回?屋休息了?。
    夜里沐浴罢,她对?着?铜镜,看着?脖颈上若雪中红梅般的一个小红点,白日?那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便又一遍遍在她脑中盘旋。
    以至于让苏织儿夜里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她梦见自己被囚在一座偌大的金笼里,手腕脚腕皆被沉重镣铐所缚,挣脱不得。
    而就在笼外,一个挺拔高大的身?影负手而立,他唇角噙笑静静地看着?她,可这笑意却丝毫不达一片冰冷的眼底,他眼看着?那镣铐擦破她纤细白嫩的手腕,看着?她哭泣不止,却始终无动于衷,若在欣赏一只初被囚禁的雀鸟,任由她为摆脱束缚而在笼中做着?无用的挣扎。
    苏织儿夜半被梦魇惊醒,拥着?衾被坐起来时,额头已然是密密的汗珠。
    她知道这是假的,可只消一想起那梦中冰冷沉重的镣铐,无法摆脱禁锢的绝望感和男人极其冷漠的眼神,她仍是忍不住一个战栗。
    苏织儿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再也没了?睡意,她披衣起了?身?,干脆燃起烛火坐在桌案前写字静心。
    亏得平日?练得还算勤,她的字较之刚离开沥宁时已然好了?许多,至少也算入得了?眼了?。
    及至天边吐白,隐隐的光亮透过窗子探进来,在桌案边上投下窗棂精致的影子,苏织儿因着?那梦而躁动难安的心总算是静了?下来。
    她看着?写在纸上的字,不由得伸手在其上虚虚拂过,因着?她的字是萧煜亲手所教,故而并不像旁的女子那般温婉秀气?,而是婉约中不乏遒劲有力?,隐隐带着?几分那人的影子。
    苏织儿想起在沥宁时的种种,她的字,她的棋,皆由他所授,那时,他总是那么温柔又不厌其烦地,坐在炕上,一遍遍耐心地教她。
    昨日?在宫中,她因为太过慌乱害怕而跑了?,也来不及对?他解释什?么。
    也许他对?她这般态度仅仅只是对?她当初的不告而别而同她置气?。
    但若她同他好好解释清楚,告诉他她当初只是迫不得已才离开,她还替他生了?一个孩子,他定然会相信她,原谅她的吧。
    苏织儿还不了?解他嘛,在沥宁时他便是那般,看着?不苟言笑冷漠难以接近,但实?则就是面冷心软,再良善不过。
    她搁下手中的湖笔,虽已下了?决定,但与此?同时,却也心生烦愁。
    纵然她想解释,可那人如?今是陛下,并非她想见便能见的,她要怎样?才能再进宫见到他呢?
    正当苏织儿尚在苦思冥想之际,两日?后,像是知晓她心思似的,宫中派人来传话,说太皇太后让苏老太太带着?苏织儿和孙氏前往三日?后在御花园举办的赏荷宴。
    第66章 封妃
    赏荷宴毕竟是宫宴, 且是太皇太后所办,自是与那?日在定远侯府的春日宴不同。
    参宴之人,不仅会有苏织儿在春日宴上见过的部分贵女, 定是还有不少世家贵妇。
    苏老太太对苏织儿言, 太皇太后之所以邀她前?去,大抵是承认了她, 想借此机会宣扬赐婚一事?, 将她正式介绍给众人。
    太皇太后爱屋及乌,欲以此方式为她撑腰, 苏织儿很感激,但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既得太皇太后没有改变主意,便意味着许岸之那?日听了她的话后, 并?未改变主意。
    赐婚一事?瞒不住,已然不胫而?走,京中不少人都已听闻过此事?,但还不敢确定, 恐及至赏荷宴那?日,经太皇太后之口,便真是人尽皆知,再没了转圜的余地?。
    进宫参宴那?日, 苏织儿可谓头疼欲裂,那?桩桩件件缠绕在一块儿,于她而?言,好像是一道道难解甚至于无解的题,且环环相扣, 缠绕不止,当真是乱了套了。
    前?几日已然进过一回宫, 这一次入宫,苏织儿倒也没了头一回的紧张局促,只任由等在宫门外的内侍领着往御花园的方向而?去。
    御花园莲花池中的菡萏较之几日前?开得更好了些,微风拂过,空气中淡雅的香气浮动,沁人心脾。
    荷花池畔架设了凉棚,底下置桌椅,放了些时令的瓜果点心和茶水,甚是消暑。
    太皇太后坐于其中,由身?侧的婢子给她摇扇驱热,一边正吃着果子,一边慈笑着与四下的一些命妇贵女们闲谈。
    远远瞥见她们,太皇太后喜笑颜开,待她们至跟前?,太皇太后也不等苏老太太施礼,忙道:“老夫人免礼,来人,扶老夫人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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