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阿鸢,嫁给了别的男人,也会那样乖巧贴心的侍奉萧琰吗,与萧琰融为一体,颠鸾倒凤?
    一想到她对自己的恨,对萧琰的欢喜。
    早已下定决心,不会被外物影响的平静内心,就会掀起狂风骤雨,他恨的几乎呕血。
    而这么多天,这是她的阿鸢婚后,他第一次见到她。
    她好像过得很好,容光焕发并没有憔悴之态,反而神采奕奕,眼睛亮的惊人。
    很美,而且越发的美了,她在宫里并没有受苦,萧直确认了这件事有些许的安心,可更多的酸涩从胸口涌出,直上他的喉头,让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很想问,你过得可好,萧琰待你好不好?
    现在看来,她没什么不好,反而是他自己,非常不好,过得浑浑噩噩,等待的每一日,都煎熬无比。
    这一身红金相间,绣着盘凤的礼服,鲜亮无比,却并没有压住她的相貌,反让她明艳瑰丽的面容,更加显得端庄大气,犹如一朵盛放的绝世牡丹花。
    头上带着的盘凤金冠,眉间的宝石梅花钿,处处奢华。
    若是旁人,穿戴这么一身,定然像个活脱脱的珠宝架子,可穿戴在她身上,却只有美,简直就像一只神气活现的小凤凰。
    她可不就是一只爱美的小鸢鸟吗。
    他很想叫一声阿鸢,但根本说不出口,人太多了,众目睽睽,他刚被重用,如今的皇帝可不是他萧直。
    行差踏错半分,他的谋划就有可能前功尽弃,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他已相思成疾,却还要在外人面前装模作样,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堵在心口难受的无以复加。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萧直旁边那清秀姑娘,有些羞怯,一听萧直尊称皇后,更加有些胆颤害怕,却还是行了礼,只是声如蚊般,说话悄声悄气的。
    “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
    多日不见萧直,他居然很是憔悴,眼下青黑明显,人也不太精神的样子。
    谢期故意展露明媚笑容,很是亲昵:“符阳郡王怎的如此生分?叫什么皇后娘娘,你该叫本宫皇婶啊。”
    萧直眸色暗沉,定定的盯着她,这声皇婶他实在叫不出口。
    真是荒唐!
    谢期却不愿放过他,依然笑容可掬,和蔼可亲:“贤侄是对婶娘有什么不满吗?你既叫陛下皇叔,自然该叫本宫皇婶才是。”
    萧直几乎维持不住平静和煦的假面具。
    谢期却还在往他心口捅刀子:“郡王自小失了爹娘,这么多年也无人心疼无人教养,既然本宫和陛下,承了这个叔叔婶婶,自然要负起责任来,郡王不必害羞,将本宫和陛下当做你爹娘,也是使得的。”
    她在说什么鬼话,萧琰虽然是他皇叔,可只比他大一岁,而谢期却比她小近三岁,现在居然占他便宜,说是他皇婶也就罢了,还让他把她当娘看?
    真是见鬼的当娘看。
    她是他妻子,他的心爱!
    萧直有口难言,心中发赌,气她一点旧情也不念,一点也不爱他,气自己没能耐,现在无法独掌大权。
    可见她眉飞色舞,因为怼他很是高兴的样子,心中叹气,由着她吧,难得看到她这般高兴的时候。
    上辈子在宫中,她从不曾这般鲜活。
    想到上辈子的事,萧直口中泛起一股苦涩,分明是他先来的,他们甚至有夫妻之实,还有两个孩子,然而蹉跎十年,将人活活折磨的抑郁而死,他才醒悟过来。
    上辈子她会难产,因双胎动了胎气情绪太过激动之故,然而更多的是,她喝了太多年的避子汤。
    谢觞武人出身,秦敷身子也康健,且是宜子之相,谢期随了夫妻二人,又自幼学些花拳绣腿锻炼体魄,本是极康健的身子。
    但这样的身子,也被他九年多的避子汤药灌下去,熬坏了。
    她本不该因难产殒命,英年早逝的。
    萧直五味杂陈,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而更难受的还在后头,桥那边,萧琰也出现,看到了萧琰,谢期便如乳燕投林跑过去,若不是当着这些外臣的面,她就直接进萧琰怀中。
    这样无礼的样子,出现在一国皇后身上,很不端庄,可萧琰却只是温柔的笑,拉住了她的手,眼底全是宽和与包容。
    一向与他品味相当,都爱穿素净衫子的萧琰,今日居然也穿了一身金红相间绣着盘龙的龙袍。
    分明是为了跟谢期相配。
    萧直喉头的苦,越发酿的久了,苦的他几乎想要呕出胆汁。
    两人相携站在一处,除了萧琰面色太过苍白,身子柔弱撑不起这般明丽的衣裳之外,实在是一对璧人。
    他冷眼看着,半个字都说不出。
    “大老远的就看见你跟谁在说话,手舞足蹈的这么高兴?”
    谢期促狭一笑:“对呀,我在跟符阳郡王说话,咱们的好侄儿,我想郡王无父无母长到这么大,实在可怜的很,便说可以叫他把咱们当亲爹娘看待。”
    萧琰有些无语,这怎么可能是关心萧直,分明是在挤兑他。
    不过看她这么高兴的样子,萧琰也就不想为萧直说几句话,天大地大,能让皇后高兴最大,萧直也是他臣子,又是侄子,牺牲自己彩衣娱亲,让谢期高兴高兴,也算瞧得起他。
    “我瞧见郡王跟这位……在一处,看见他们说的投缘,便来关心关心。”
    萧直的脸都黑了,他哪里跟别的女子聊的投缘,他躲还来不及。
    “我想,郡王年纪也不小了,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照顾,总是不便的,今儿中秋拜月,朝臣女眷,世家清流的女儿们都在宫内,郡王若是瞧上了哪个,本宫亲自为你们赐婚。”
    她摇了摇萧琰的手臂:“陛下,郡王自小过得孤苦,到现在身边也没个知心人,想要为他寻一位淑女,找一门好婚事,毕竟五哥家中的侄儿们都有五哥五嫂看顾,这郡王的婚事,若咱们不上心,可就真真没人上心了。”
    萧琰脸上一晒,萧直是他一手提拔,他是体弱不是眼弱心弱,怎么可能不知萧直为人。
    自己这个皇后,分明是有意折磨为难萧直。
    不过这样也好,为他娶一门妻子,也好断了他对谢期的念想,于是便没有做声,索性就同意了。
    “方才我就瞧郡王身边这个姑娘生的不错,如今细细一看,却还有些眼熟的,我在哪里见过你吗?”
    “你是谁家的丫头?”
    那姑娘身子微微一抖,自报家门:“回皇后娘娘,臣女姓许,家父国子监五经博士宋玄。”
    宋家?宋玄?
    谢期忽然挑眉:“诶,你闺名是不是一个蘅字,草字头衡山之衡?”
    姑娘点头,颇有些惴惴不安。
    谢期恍然大悟,她说怎么看着她眼熟,这女人,宋蘅,不是上辈子萧直的那位太子良娣,为他生下皇长子的宋贤妃吗?
    第62章 计谋
    萧直独自坐在房间之中, 屋内没有点灯,黑漆漆的,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黄存礼低着头进屋时差点被吓到, 黑压压的屋内, 只有两点幽光, 如火焰一样, 燃烧着怒火, 他吓得差点叫出声,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再仔细一看,哪里是乱葬岗的鬼火, 分明是他主子的眼睛。
    “主子……”
    颤巍巍的把灯点上,黄存礼连声大气都不敢喘、
    他感觉, 现在的萧直,虽然静静的坐在那里, 就像一只暴怒前蛰伏的巨兽,虽然安静却危险至极, 也许不知什么时候,也许在下一刻,就会暴起将人撕碎。
    这个时候,还是老老实实安安静静,不要惹是生非比较好。
    “人安置好了?”
    萧直的声音非常平静, 却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黄存礼心下叫苦不迭, 老老实实回答:“是,照主子的意思, 安置在了最远的闲绮院, 一切都照侧妃的标准,给许姑娘准备了丫鬟婆子和各类用具。”
    萧直点点头:“叫婆子教她规矩, 没什么事,莫要随意出来走动,本王不喜欢。”
    “是……”
    黄存礼心下惋惜,中秋宫宴,明明瞧着主子对这位宋姑娘,还算和蔼,说话也带了几分笑意,还以为会对她另眼相看呢。
    皇后娘娘也瞧出事来,有意成人之美,当即赐婚,将这位宋姑娘配给他们王爷做侧妃。
    侧妃在正妃面前虽是妾,但梁朝祖宗规矩,侧妃可是能上玉牒造册的,是有朝廷俸禄补贴的,梁国亲王郡王的侧妃数也有定额,亲王两位侧妃,郡王只能有一位。
    他还以为,主子对这位宋姑娘有些不同。
    谁知皇后娘娘一赐婚,他们王爷表情就变了,似是在忍耐着怒意,又像是极度幽怨和恨。
    复杂的情绪却不能对皇后娘娘发作,这位新进的宋侧妃便成了出气筒,刚入府就失了宠爱。
    可惜了,宋侧妃虽远远不如皇后娘娘,可也是位性子温柔的清秀佳人呢。
    萧直的愤怒却并不止是,一个区区的许蘅,中秋大宴,他不过多喝了一点酒,去净房洗了个脸想要清醒一下。
    这点酒按理说绝不会让他醉过去,而按照他的性格,他心里再如何表面上也能维持平静。
    但看到,上首那一双帝后,互相敬酒,在无人瞧见之处,眼波流转之间,露出信任宠溺的笑容,那是只有两心相许的情人,才会表露的样子。
    他甚至看见,在桌案下面,萧琰握住了她的手。
    怒火与嫉妒,像是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让一向泰山压顶都能巍然不动的他,也失了脸上的平静。
    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萧直实在难以派遣心中的愤恨。
    重活一世,一切都乱了,他的阿鸢想起了一切,并用尽方法逃离他,跟他作对。
    他并不怕她恨他,恨也罢,爱也罢,她总归都是他的。
    可现在,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她与别的男人恩恩爱爱,对他来说,根本就是钝刀子一片一片割下他的肉一般,慢性折磨。
    宫宴的酒水,能让各家女眷也喝一些的,酒劲儿能有多大,他却意外的喝醉了。
    去了净房回来,仍旧有些晕乎乎,他站在太液池旁边,思绪却飞回到上辈子,那时他是皇帝,她是皇贵妃,她腹中还有着他们的孩子。
    那也是个有清凉微风拂过的夜晚,他拉着她,慢慢在御花园中走动,月亮很圆很亮,照在她的侧脸上,那么皎洁美丽的脸庞,像是落下凡间,失了羽衣,不得不委身人间帝王的神女。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也许是对未来糟糕结局有一瞬的预知,他很害怕,害怕她像传说中奔月的嫦姮一般,离他而去,下意识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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