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闻言便笑了:“怎么越来越娇气了?知道我有多收着么?我都没敢用十分力。”
    他顿了顿,端详她一眼,在她腮边重重亲了下,说:“知道了,下回我轻点。”
    江瑟闭上眼,轻轻“嗯”了声。
    -
    郑欢提早了几日回北城,江瑟直接去她的工作室同她碰面。
    说是工作室,实际上就是一间破破烂烂的地下室。
    空气里都是久不见阳光的霉味。
    “老于叔他们还在柏县,按原定时间月底才能回来。”
    郑欢从冲锋衣的兜里摸出一盒烟,本来想抽一根,转念想到江瑟不喜欢烟味,又将烟推了回去,找出颗薄荷糖塞嘴里嚼。
    “傅隽那案子的车祸现场的确是有地面打滑的痕迹,那个泥头车司机也的确是疲劳驾驶了两天,看起来确实很像是一宗意外。但我查到一个有意思的东西,”郑欢点开手机里的一份文档给江瑟看,“这是泥头车司机女儿的病例,十二岁,心脏病,车祸发生前一个月这小女孩儿因为一直没找匹配的心脏,家里也没钱,本来都快死了。你猜怎么着?”
    江瑟饮了口咖啡,淡淡道:“傅隽死后,她幸运地遇上了匹配的心脏,又碰上了好心人捐款,及时救了命。对么?”
    郑欢嚼着嘴里的薄荷糖,打了个响指,说:“差不多,不过不是在傅隽死后,而是在车祸发生前几天便做了心脏移植手术,那小女孩儿活了下来,泥头车司机估计是带着欣慰的心情去赴死的。”
    “查得到是哪个好心人捐钱的吗?”
    “小姑娘本来就在慈善机构的名单里,只不过当时手续出了点问题,没通知他们家。你说巧不巧?”郑欢说,“如果那点信息差是傅韫有意制造的,这人倒是很懂得利用贫穷人家的悲哀与绝望。就因为这么点信息差,那司机就以为自己女儿落了选,心甘情愿去赴死。出门时还同那小姑娘说,爸爸要出趟远门,叫她好好听妈妈的话。”
    穷人家的悲哀很多都是因为钱,一个缺钱的家庭,一场重病就足以摧毁这个家。
    “那司机同傅韫有见过面吗?”
    “不清楚,人已经死了,就算见过面也死无对证。从司机的通讯记录和身边人陈述的话来看,他同傅韫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起车祸傅老爷子查了大半年都没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三年后再去查自然很难找到新的线索。
    “这个人很厉害啊,从一个小县城的拖油瓶一跃成为大企业集团的继承人。那么多桩案子,居然撇得干干净净。老于叔说这人是在犯罪的丛林里来去自如,却片叶不沾身。”
    郑欢翘起腿,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听说他老子快死了?啧,马上就要继承几百亿家产,以后肯定不会再冒险杀人。”
    这话一落,两人都沉默下来。
    少倾,江瑟将咖啡放桌面,给郑欢看莫既沉发来的那份名单,同她说了于管家的事。
    “于管家只负责传消息,知道得应该不多。”江瑟说,“但朱茗璃肯定知道不少傅韫的事。”
    郑欢盯着那份名单,忽然道:“这是刑警支队的莫队给你的?”
    江瑟看她:“你认识莫警官?”
    郑欢笑了笑,一时烟瘾又犯,索性又剥了颗薄荷糖塞嘴里。
    “岂止认识,莫队是我大学师兄,我当初实习的时候,还协助他破了个案子。他最近正在调查一宗灭门案,能腾出时间给你查出这两份名单算挺有效率。只不过还是我比较厉害,他这份名单是跨年夜前两个月的购买名单,我可是把去年六月到十二月的名单都弄到手了。”
    她说着拿出一份名单,拿笔圈出了其中一个名字,说:“这人是朱家的管家,去年九月七日亲自到店里买了一批玫瑰冰糖。”
    九月七日。
    去年的九月七日她已经恢复原姓,同岑家彻底决裂。
    也已经同傅韫解除了婚约,正要离开北城去桐城。
    朱茗璃便是从那时开始备好这瓶冰糖的?
    岑喻说朱茗璃一直在挑拨她同岑喻的关系,想借岑喻的手阻止她回来北城回来岑家。
    江瑟看着那个用红笔圈出来的名字,说:“她害怕我回来岑家。”
    所有人都以为她舍不得离开岑家。
    岑家的跨年晚宴,朱茗璃以为她想要回来岑家,所以才给她下药。
    那晚如果她不是及时察觉,如果她被其他别有用心的人先找到,她大概会身败名裂吧。
    不过那晚陆怀砚敲门的时候,她手机响了的。
    傅韫给她打了电话。
    假如那日陆怀砚没出现,她接下电话后来的人是傅韫……
    朱茗璃知道傅韫也有在找她吗?
    江瑟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把dr.gina给的书放郑欢桌前,说:“dr.gina让我给你拿的书,她让你有时间就去她那接受治疗。”
    郑欢垂眸瞥了眼书上的作者名字,笑了笑:“这是gina老师的导师,犯罪心理学的泰斗级专家,我曾经给他写了一年的信。”
    她抬眼看江瑟,“病我就不治了,我跟你一样,不抓到那个人病好不了。五年前我会接受你的委托,就是因为你跟我有着同样的眼神,不死不休。”
    江瑟也不意外,笑说:“那就不治。”
    她拿起桌上的咖啡,站起身道:“老于叔回来时,记得叫他给我带两听嘉土啤酒厂的啤酒。”
    郑欢挑眉:“怎么?你想喝?”
    江瑟“嗯”了声:“跟别人一起喝。”
    郑欢没问她要同谁喝,颔首爽快应下:“成,我让老于叔给你带一打。”
    -
    从郑欢那间昏暗潮湿的工作室出来,江瑟望了眼碧如镜的天空,慢慢舒出一口气。
    她拿出手机。
    回来北城的这半个多月,每天都有不少消息。
    江川同余诗英的,江冶同江棠的,张玥同何苗的,小姑姑同郭浅的,还有岑礼。
    岑礼春节后没多久便回了澳洲,也不知是从哪里听说她回了北城,给她打了不少电话,也发了不少信息。
    江瑟没接他电话,偶尔才会在微信回他一两条消息。
    她告诉他,她是回来北城治病的。
    发信的那晚,岑礼给她打了十来个电话。
    见她不肯接电话,又给她发了一条微信:【瑟瑟,别再生哥哥的气了,好不好?】
    这条微信江瑟一直没回复。
    回去新禾府后,她从铁皮盒子里翻出一块积木。
    那是她去年离开公馆时唯一带走的与岑礼有关的东西。
    公馆那座半人高的城堡是岑礼送她的礼物,兄妹俩一块积木一块积木将这座城堡拼好。
    搭好后岑礼摸着她头顶,对她说:“我们瑟瑟永远都是活在城堡里的公主。”
    手里的积木长长一根,江瑟把玩了片刻便丢回铁皮盒子里。
    现在还不是用这块积木的时候。
    临近四月,倒春寒一过,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
    陆怀砚这几日没来新禾府,关家兄弟早几天来了北城。南北两个大家族的合作,自然不是桩清闲事,常常一忙便忙到夜深。
    江瑟几次收到他信息都是在半夜。
    时常是一截语音,用沾了酒的低沉嗓音同她说话。
    尽是些琐碎日常的话。
    问她吃没吃他叫人送来的东西,今天出没出去,要不要把伽罗送过来给她玩。
    半夜收到她回复时还会直接打来电话,坐在车里笑着问她,是不是因为他不在所以睡不好。
    他不在的这几日,江瑟后半夜确实睡得不怎么安稳,总是醒。
    他便在电话里陪她说话,等她睡着了才挂断。
    晚上陆怀砚依旧没来新禾府,叫管家给她送来一盅燕窝羹后便在微信上给她留言,说明晚过来找她。
    管家说:“小陆总本来想亲自给您送燕窝羹,但老陆总临时将他叫走了,只好差我过来,让您趁热吃。”
    江瑟胃口不大,这燕窝盅也就拳头大小,恰好是她能一顿吃完的量。
    她也没问陆爷爷找陆怀砚是什么事,吃完燕窝便回他一个“好”字。
    那天夜里陆家老宅亮了一整晚的灯。
    江瑟全然不知。
    到了第二日中午,没收到陆怀砚的微信,才琢磨出点不对劲儿。
    他每日起来都要同她说一句“大小姐,早安”。
    即便人不在身边,也要在微信里用疏懒的声嗓同她道一声。
    忽然某一日没听到,难免有些不习惯。
    这种不知不觉间养成的习惯最是可怕。
    江瑟在他那儿养了不少习惯。
    有些是他故意为之,有些却是日积月累下的潜移默化。
    她没想为一句迟来的“早安”胡思乱想,正要撂下手机,屏幕倏地一亮。
    是来自何苗的一条微信:【江小姐,师父这边……出意外了。】
    第66章 【这一程路就走到这,再见。】
    何苗选择发信息, 而不是打电话,说明张玥出的这点意外不是急事。
    江瑟给何苗打去电话:“出什么意外了?”
    听筒里,何苗的声音还带着点余悸 :“师父这几天总觉得有人在跟踪她, 昨晚她回到家后,听到门外那阵脚步声停在外头没动静,便打开门大声呼救, 想趁机拍下那人的模样。那男人想要抢师父的手机,被师父握在手里的刀划了下。”
    确定张玥没事, 江瑟神色一松:“报警了吗?那人抓到了没?”
    “我跟师父现在就在派出所里, 那个人被师父划破衣服后就跑了。”何苗说,“民警说那混蛋可能是想过来踩点, 等着以后入室偷窃或者直接抢劫。”
    “看清楚那个人长什么模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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