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的劝诫冷笑而过,直哉低声喃喃道:
    “真可笑,关注别的小孩么?”
    “无所谓,快点结束吧。”
    “只要以禅院的身份赢下决赛……能播出去就够了。”
    那之后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我在沉默中排到队首,在选手信息确认栏看到了直哉登记的参赛曲目,那是过去我和他经常并排而弹的那首——
    《爱之忧伤》
    作者有话说:
    怎么
    明天就要上班了?
    我难过到不能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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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三章
    ◎好孩子、坏孩子◎
    《爱之忧伤》、为什么会是这首钢琴改编曲?
    “这是我最喜欢的曲子, 是我想弹钢琴的契机。每次听到它,就会觉得心情很平静……不过它是提琴改编的曲目,大多是用钢琴给小提琴伴奏。如果直哉学了小提琴, 我就能跟你一起演出了。”
    “还是钢琴吧,我想坐在泉鸟旁边,四手联弹演奏, 教教我呀——”
    “那你要再认真点, 演奏时得把背挺直才行。这样靠着我的手臂, 根本没法动弹呀。”
    静谧的午后,洋娃娃亲昵地挽住我的胳膊,用拖长的语调撒娇的声音好似还在耳边萦绕。回忆携带情绪如海潮袭来,重刷胸腔, 激起一阵无声的悲鸣:
    事到如今, 事到如今, 选这首曲子到底有什么用?!
    昔日对洋娃娃的怜爱、依赖早已尽数消退。在他选择接受父亲“馈赠”的那一天起, 落入眼中的只有冰冷的事实。
    为什么他们总能这样?
    欺骗我、呵斥我又管教我。直到我恨不得以死作为反抗, 才给予施舍一样的“示好”——
    摆出理解的姿态,说着“看呀, 我愿意不计前嫌, 打破除家族陈规, 屈尊参加凡人的比赛,用的也是你最爱的曲子, 说不定有这个先例,你也能继续弹钢琴了……”
    “我都为你付出这么多了。你看着总该感动了吧?总知道谁对你好了, 该回来了吧?”
    在我看来, 这尊漂亮的洋娃娃本质上同他父亲并无两样!
    前者在用冷酷的不闻不问逼死妻子后, 摆出一副旧情难忘的嘴脸, 在我面前“追忆旧爱”,“反省”过后以关心我的旗号,暂停迎娶妾室,每日同我饮酒“交流”。
    后者作为儿子,将那份傲慢以及虚伪,继承得彻彻底底,表现得淋漓尽致。
    高高在上,用一点柔情,彰显体贴、炫耀力量,给予对方“你是与众不同之人”的假象。
    早在最初我就对直毘人不抱希望,只拿他当挡箭牌使用,但直哉……
    明明当我抚摸他猫毛似柔软的胎发,轻蹭他牛奶般白嫩的脸蛋,在心底哼唱“洋娃娃、洋娃娃,我漂亮的洋娃娃,我来当妈妈”的时候,的确对他倾注了能有的感情。
    我已经全给了!
    家族的继承、健康的身体、父母的重视,这个男孩拥有我奢想过却无法拥有的一切,我羡慕他、我嫉妒他,既然谁都无所谓,那不如选这个孩子,我以为听他的话就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可他什么都不给我!
    凭什么还要用一点“赏赐的自由”让我回到那种鬼地方!!
    又来了,像那天一样,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我感觉天旋地转,酸液在胃袋翻滚,内脏被挤成一团烂泥。
    我趴在轮椅的扶手上,剧烈地喘息,方能抑制呕吐的欲望。
    痛苦的干呕声引来了直哉的注意。
    锦衣玉食的生活中只被我一人吐过,这似乎激起了他糟糕的回忆,男孩眉头紧锁,远远地站在旁边,冰冷的视线落在我的背上,显然一番“高谈阔论”正在喉咙中发酵。
    他抱臂向我走来,看起来马上就要说出“真恶心”、“别吐在这里”类的训斥。
    与之相反的是有马公生。
    母亲的病情令他变得早熟,甚至掌握了基本的照顾手法,毫不畏惧被吐一身的可能,公生第一时间靠了过来,他小心地抚摸我的后背,以稚嫩的声音安抚道:
    “怎么了?是不舒服么?没事,我带了手帕和保温壶。”
    “慢慢呼吸,等下喝点热水也会好点!”
    然后,公生用身体挡住靠近的直哉,礼貌询问:
    “请问你有什么事么?”
    湛蓝如海的眼眸迎上冰冷华贵的祖母绿,公生表情不卑不亢。只有握住我手掌的小手微微发紧,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仿佛漆黑的泥潭中照进一缕微光。
    我再一次被孩子“保护了”。
    ……可笑的是这一次,本应保护我的洋娃娃成了让我感到痛苦的那方。
    不会有问题的、我用了影子掩盖咒力。
    而且单看身形我便和早希十分相似,更别说做了一系列伪装,就是近距离也绝不会让他找出破绽。
    狼狈之余,我抽出手感激地盖上公生的手背。
    尽管心有不甘,但视线易遭人阻隔。直哉憋了一眼我同公生握的手掌,倏地发出冷笑:
    “没什么,打个招呼罢了。”
    “我听过你的曲子,节拍器一样的演奏方式,标准又很乏味。”
    “今天也要为了讨好评委舍弃个人想法么?真是感人的母子情,好好照顾她吧,妈妈的——小、人、偶。”
    他环抱双臂,宛如进攻的毒蛇昂首挺胸,将毒液悉数喷洒到公生身上。
    “你、你……跟你没关系吧!”
    品学兼优的公生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坏孩子,一时气得脸色通红。
    禅院府中无人忤逆继承人的意思,微弱的反抗激起直哉挑衅的兴致。
    他向前一步,微微俯身:
    “哦?被我戳中痛处了?”
    我现在可是“代理母亲”,必须保护自己的小孩。
    眼见直哉带着嘲弄的笑容又要继续进攻,我将公生往后拉去,母鸡护崽一样藏住他,然后狠狠瞪向直哉:
    “不许这么说我的孩子。”
    普通人在情绪激动时也会爆发咒力,它窜进项链,让“未尽之言”从手机中抄录早希的声音。
    它掺杂了电磁杂音,以及我年幼时的尖叫,显得沙哑又难听,好在符合病人形象,也让直哉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真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明明是当“母亲”面欺负儿子的小鬼,却摆出不解又受伤的表情。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漂亮的洋娃娃不接受任何“教育”,他只用碧色的眼睛望着着我,理所当然地质问——
    【你怎么不站在我这边?】
    孩子似的神情转瞬即逝。
    发现我丝毫不肯退让,他恼火地“啧”了一声。
    “真恶心!被溺爱的没用小鬼。”
    恶狠狠丢下一句呵责,直哉拂袖而去。
    这次争吵被当做孩子们急于切磋的小小插曲,并未引起太大波澜。我和公生一起站在等候处的角落,为接下来的比赛做准备。
    直哉走后,作呕感逐渐平复,而公生还惦记着我的身体。
    男孩从包里掏出保温杯,在杯盖中倒入热水,询问道:
    “还难受么?”
    “好像有点烫,我吹两下再给你吧。”
    他看起来真像一只小狗,不及膝盖的个子,蓬松的黑色卷毛,真诚又干净的眼睛,叫人忍不住抚摸他的额发,在手机上打出话语:
    “谢谢你,我好多了……”
    “真是过意不去,明明是陪公生参赛,但好像给你添麻烦了。”
    公生腼腆地低下脑袋,任由我的动作。
    “我还好,只是比赛遇到的对手罢了。”
    “不过他在过去就是这样么?明明有泉鸟温柔地照顾他……我实在看不下去。”
    对我的过去有一定了解,提及直哉,公生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有我有什么用?
    对直哉来说,我只是个有些用处、值得摆弄的外人。他真正有血缘关系的是直毘人,强大的、值得尊敬父亲。
    而且就算跟我在一起也绝对说不上近朱者赤。
    “因为拥有了很多东西,一直在赢,所以是个很骄傲的孩子……”
    但现在他不会再赢了。
    将直哉的事情一笔带过,我翻出琴谱开始履行正职:
    “离比赛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跟着录音温习一下琴谱怎么样?”
    面对准备好的琴谱,公生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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