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一回 上战场时,她手上拿着银枪,腰间配着一把刀和一把匕首。马匹边上佩有弓和箭囊。她几乎可以无缝衔接用各种兵器。
    此时就如她之前所料,新皇登基当然要表现出他的强势。很快就有敌人流窜试图来骚扰瓮城打探消息。她身着铠甲,带着五百骑兵分散包抄,将来打探消息的一小支队伍杀了一半,活捉余下。
    善待俘虏在她这边根本不存在,捉回来就要种地干活。干了活才能吃饭。
    区区校尉终于在这一刻,朝着所有人展露了一点她的统兵与作战能力。
    可惜大抵是这位部落新皇认为小地方不值得大投入,便没有再浪费人力来攻打。他与容靖虎将军在又五百里开外你来我往多次,双方都没有讨到太多好。
    很快这位新皇又去拿隔壁两个部落开刀。
    容宁收到消息的时候深深叹气:“哎,这个常青的萝卜怎么就不来打我呢?”
    至今还只是一个小校尉的容宁,只能统兵三千。她与身为定国公的容将军相差好几个等级,她爹一个军令下来,都要通过好几层才传到她这里。
    就像她名下的三千骑兵也分等级,三人职位仅次于她,各管一千人。一千人中又有十人地位稍高。其余人才是普通骑兵。
    容宁忧愁:“不会要等萝卜黄了才打我吧?”
    其中一位千户长忍不住反驳容校尉:“容校尉,人叫罗卜藏青,不会变黄。更不叫常青的萝卜!”
    另一位千户长沉默:重点是人家根本不是萝卜。
    容宁幽幽叹气:“算了,管他是不是萝卜。我们去练练兵认认路。”
    半点军令没有收到,每天只能带着骑兵轮流出去训练。
    众人听从吩咐:“是!”
    韶阳二十六年转眼入冬,进入到二十七年。
    冬天的边塞愈加寒冷,容宁与骑兵们有了屋子可以住,却也被边塞深深震撼。雪能够比鹅毛更大,挤压淹没大地。马一出门,雪能埋到马匹腹部,几乎无法正常出行。
    雪挤下来后几乎无法化开。
    野心勃勃的罗卜藏青啃下了更多的土地,也不再攻打别的部落,而是选择暂时休战,调养生息。
    容宁双手穿上了手套,带着骑兵们拿着长枪去老百姓屋顶上戳雪。要是不将雪戳下来,老百姓的屋子会承受不了积雪而坍塌。当然,门口的雪也要铲走一些,不然一开门雪就能淹到屋里。
    谁家过年要是需要宰杀牲畜,她也会屁颠屁颠带着人一起去帮忙。
    这是她第一次不在城墙上过年。
    容宁给京城回了一封信,详细说了她在军中的日子。
    信纸写不下太多字,只能简略说说。到最后的时刻,容宁不由自主写上了:原来边塞是这样的。
    原来爹爹和兄长在边塞过的日子是这样的,以前收到的信件里的字句,终在她眼前展现。
    而在军中,家里的信件也很快到来。
    容宁看着信,想着:原来每回爹爹和兄长收到信时,心中是这种感受。
    极为偶尔,容宁也会想到好友们,想到七皇子。
    想到好友没什么问题,每次一想到七皇子,容宁就原地起立,耳廓滚烫但面无表情到屋子门口开始练武。
    死去的记忆突然袭击了她!太恐怖了!
    ……
    春日到来,冰雪初化,容宁的军中生活终于有了变化。军令下来,她收到了一张地图,需要带三千骑兵分散深入西北方大漠。
    她看着地图眨眨眼:“哇哦。”
    字里行间,容宁感受到了她爹的意思。容家真正的复仇要开始了。没有谁可以得罪了容家,还如此嚣张活下去。
    容宁拉着三个千户长讨论了一番,先确定了他们最终的目的地:“我们这回要干的事,主要是探路。我们兵分三路,再到这里聚集。”
    地图上不能乱画,她在地图上用一个小旗摆在了一个小城前面,再用砂砾撒了三条弯曲的路:“这座小城是五十年前通商时造就的小城,没有防护,如今也就是一些部落老百姓在里面生活,算半个废弃的小城。住要构建防线,容家都懒得打下来去造城门。连萝卜头,哦是萝卜,也没打算在里面住。”
    三位千户长齐刷刷哽噎无言:都说了人家不叫萝卜!也不叫萝卜头!
    容宁说着:“但这里是一个临时休憩的好地方。我们可以让一部分人在里面藏一些粮草。留些人隐匿身份看守。要是察觉不对就直接烧了。”
    她又取了一点砂砾,在小城那儿绵延了一条新的线路,通向了远方。她眯细起眼,在远处又丢了两个小旗:“这条路,我们这一回就探一探。要是碰见敌军,随机应变。要是萝卜头打算天暖和了就开战,这两个地方周围取水方便,是最有可能扎营的。”
    三位千户长:“是!”
    容宁和人商量好,抬头看向跟着自己练了半年的兵:“我们这一回,我只接受两个情况。一种是完成上面给的探路任务,另一种是,功冠全军。”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她哪怕是从军,也要拿到最大功绩。只有这样她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成为将军,才能成功替兄长报仇。
    容宁肃然下令:“整队!出发!”
    一声令下,三千骑兵很快整理好武器,带上干粮和水,整齐列队。他们快速赶路,硬生生赶出了急行军的速度,日行百里。
    经过足够休整,他们确定好路线分散开来,前往西北大漠,一点点探索起无人值守的区域,确定沙漠中的各种危险以及水源所在。
    第27章
    大军出征需要配备塘骑兵, 每塘五人,共计二十四塘。
    塘骑兵要负责的就是侦查,并及时将所有信息最快传递回统帅的将领那儿, 让人可以最快做出决断。如果距离远, 他们传递信息时靠的是旗枪和信炮,如果距离近,靠的就是口口相传。
    容宁出发考虑人数有限,暂时只精简设置了十二塘,每千人中有二十人负责塘骑兵的任务, 每人之间相距一里,先行在前方观测有无异常。
    旗颜色极多,红色说明遭敌袭,黄色说明碰见敌人, 白色说明敌人很少, 青色说明敌人很多, 黑色说明前方有地势问题。一旦发生重大问题, 这几个骑兵可以直接来向她汇报。要是遭遇敌袭敌人太多, 这些骑兵也被允许告知大军信息后快速逃离战场。
    逃离战场的塘骑兵, 只要给出了消息, 回营后依旧能直接计斩首领的大功。
    人命只有一条, 如果不允许人逃跑,谁乐意在前面用生命去探敌情?
    即便如此, 容宁还是感觉到西北大漠探查的不易。到了大漠中,漫天都是沙漠,此起彼伏的沙丘可以告诉人风向, 却很难告诉人更细致的方向。
    头顶的太阳可以指一个大概方向,不可能指出敌军方向。看似笔直在朝前去, 走到半路道上还是会产生一些自我怀疑:真的该往这个方向行进么?
    地图上标注的水源所在,其实每年都会有所变化。
    容宁只能尽可能让三千骑兵带足粮食和水,让他们能更多靠随身带着的东西,去探索这一片黄沙地,而不会轻易陷入到濒危境地。
    沙漠昼夜温差很大,白天日晒时,穿着轻薄里衣都会觉得热。不过不能脱,脱了必然会晒伤。晚上夜宿则将所有衣物套上还会觉得冷,必须要想办法聚集在一起取暖。
    行军的将士们赶路时沉默无言,到晚上休整的时候一个个皮痒。
    没办法,什么样的头就有什么样的兵。
    容宁能抱着碗筷一边冻得瑟瑟发抖,一边到每个锅里去蹭一口饭,并且依次点评:“哎,你这个面粉有点夹生啊,不好吃。我宣布今天是三小队的饭最好吃。”
    士兵们便能不服:“我不信,我尝尝。”
    尝是没尝到,一个不慎为了谁的饭更好吃打了起来。
    打架的很快被容宁罚着去检查骑兵们的帐篷以及喂马,有几个脸上肿着却安分得半点看不出一个个年纪都比容宁大。
    当三支队伍在半废弃小城碰头,容宁得到了两张新的地图。她将两张地图和自己那张拼在一块儿,汇成了一张更新更全面的地图,誊绘后由一个小队专门负责送到定国公容将军手里。
    将任务完成一部分,容宁带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带上后勤兵和千户长:“走,咱们去花钱!”
    众人:“?”
    容宁花了点钱补充了一下粮草和水,很快又光顾了一下当地部落的摊子,买了一堆“礼物”。
    她俨然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带着自己三个千户长,把每个摊子都逛了。她学了一点部落的语言,用半听不懂的话和人沟通:“这个,布,带毛!好看!”
    她掏钱买了,丢给一个下属:“送你了。”
    年纪轻轻但已经成婚,孩子都有了的下属紧张且懵逼:“啊?这不太好吧。”
    容宁摆手:“没事,我有钱。”说着又翻出两件土黄色带毛皮的大披风,丢给另外两个下属:“来,送你们。跟着出门来怎么能不买东西啊!不得给家里邮点东西?”
    小摊贩傻愣在那儿,拿了钱后都没能回过神,最后和隔壁的摊贩面面相觑。
    部落里布很难得,肉、毛料以及乳味的东西反而更多。当然,这种带毛皮的大披风哪怕用的是拼接的碎皮,实际上也实在不便宜。
    摊贩们不是没能看出面前的人肯定是当兵的,但他们普通老百姓,最多能做的事也只有让小孩子往里躲好点,紧张用结巴且带口音的官话和容宁做生意:“您,要这吗?”
    年纪轻轻的容宁仿佛一个纨绔败家子扫视了一下:“要吧。哎,这个是兽牙吗?看上去有点意思。挺好的,也买了。”
    如此这般,容宁一口气买了不少东西,雀跃全让下人给搬回去。
    暗处两个明显棱角分明眼窝深凹的异族人,悄然对视一眼。一个异族人很快离开,匆匆跑去一栋屋子后面,骑马离开。
    容宁招摇过市足够,带着人折返。
    她把东西全部分下去:“来,每队的塘骑兵都拿上,回头就装作部落人。旗子武器都给我藏好一点。整顿好了分成两队出发。这两个点要是到了,能打就打,不能打就快些撤。探到了消息就是胜利。”
    三个千户长很是聪明,一下子明白了容宁的意思。部落没有长城关口等防御措施,他们为了防止被攻打,多是留下眼线。部落是可以突袭的游牧,御敌中将探查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上。
    这种废弃小城肯定有“眼线”在。
    容校尉是预判了敌人的预判!
    三人钦佩容宁,按照原计划留了一部分人在小城中,听从军令分为两组,以撤返当掩护,离开小城,绕路前去探下一个水源聚集点。
    被预判的异族人很快赶到地方,真快马加鞭将消息送了上去。
    帐篷内刚转暖,很多保暖的兽皮还没撤下。坐在中央的青年眼眸狭长,头上辫子扎成一股又一股,用带着色彩的布条装饰。他胸前挂着一圈野兽牙齿的装饰,脖颈处还有一道极为显眼如蜈蚣一般的陈年伤疤。
    他听着人说着关于“容校尉”的消息。
    帐篷里一群人很是想不明白:“容家不是就剩一个残疾和一个女娃。他们还真的让一个女娃娃上了战场?”
    “带了上千的骑兵,也是胆子大。”
    “哈哈哈哈才十六岁,出来一趟也只知道买东西,哪能知道打仗!怕不是得了谁的眼,过来混点功绩。”
    “他们女子不能当官,混什么功绩?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回去生孩子。”
    一群人哄笑起来,对这位容校尉没有丝毫看得起。
    “他们在探路。”罗卜藏青一开口,哄笑声便戛然而止。
    他的声音放得和缓,如同水中蓄势待发的毒蛇,一点点嘶嘶准备吞下数倍于他的猎物:“容靖虎打算攻打我们,让骑兵先行探路。今年夏或明年夏,就是他探到足够消息,大举进攻的时刻。”
    容校尉是男是女不重要,几岁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大军即将来袭。
    罗卜藏青看着帐篷里这些看似魁梧,实际上多盲目自大的家伙:“杀了他女儿,一旦他下令有误,就会被认定是丧女冒进。你们,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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