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发现对方有破绽时,他们可以当场冒出身子,一箭射过去,或者掏出火器,再或者拔剑杀敌,都是一个好招。
    容宁非战场上,偶尔也会用这招,观察别人脸色之类。
    她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用这招来偷看秦少劼穿衣服。
    容宁悄悄侧转身子,视图将光面对准秦少劼。然而屋子里雾气太大,光面上雾蒙蒙一层,效果不佳。
    她转来转去,几次都没找到好方位。突然察觉到脚步声,容宁随即一凛,假装无事发生,再次站好。
    秦少劼洗了太长时间,真的是有些头晕。
    衣服怎么也穿不好,干脆松垮着,打算到门口让容宁帮忙。容宁要是不会,就让人叫外面全盛进来。
    他没有推轮椅,本想换了水让容宁去洗一洗,就见容宁站在那儿奇奇怪怪轻微挪动着。
    直到他注意到容宁调整着她手上的剑。
    剑柄上有一个打磨光亮的铁片,看上去能照得到人。
    秦少劼朝着容宁走去,低下头看着这一长剑:“你这把剑有点意思。”
    干坏事没成功,还被抓了个正着的容宁:“……”
    她强压住窘迫,朝着帝王打着哈哈:“陛下洗好了啊,那臣去洗。陛下等等臣。”
    容宁迈开步就逃,秦少劼想要抓住容宁,却一个踉跄。
    踉跄完之后,秦少劼眼前是一片五彩斑斓的黑,整个世界陷入一种奇妙旋转让人头晕眼花的情境中。
    他闭上眼,很快被这股眩晕弄得反胃。
    缓不过来,秦少劼彻底昏了过去,直朝地面砸去。
    容宁刚走两步,发现不对,惊恐回来抓人。她一把扛住了人,好在没有让人直接摔到地上。只是秦少劼并不轻,容宁一时不查被带着也往下坠了坠。
    “陛下!陛下!秦少劼!”
    容宁喊着人名,彻底没有空去管什么洗澡,也没空管秦少劼的衣衫不整。她将人揽挂在自己脖子上,朝外走去:“全盛!宣郭院判!宣御医!”
    门陡然大开,全盛一边喊着:“宣郭院判!宣御医!”一边朝里冲。
    一身戎甲带着血污的女子,扛着衣衫不整的青年帝王,这一幕看上去太有冲击。全盛冲进来差点退出去,只觉得自己打扰了人。
    主要是陛下装病前科太多,全盛下意识觉得陛下又在使诈。
    好在全盛脑子尚且在,知道这会儿使诈实在太过。他忙再度往前走两步:“陛下!陛下您怎么了?陛下您醒醒!”
    全盛再往里走了两步,被屋内浓重的水气和香味,熏得差点无法呼吸。他帮着容少将军扛人:“来人!陛下昏过去了!”
    很快外面来了侍卫,飞快冲过来帮忙一并扶人。
    就连室内的轮椅也被拿了出来,生怕一群人没扶好,需要轮椅帮忙。
    将帝王转移到寝宫,容宁摸着秦少劼的脉搏,觉得跳动十分健康,只是稍有点急促,没有之前安稳。
    她这块实在不懂,只能等郭院判过来。
    宫中出了大事,太医院倾巢而出,全部前往永安园书院处。他们要提很大一部分侍卫疗伤。
    郭溪身为院判当然也匆匆赶来。他注意着这一幕,心情沉重。京中金吾卫多值守南门,羽林卫多值守东门。逢年过节则是都要出来忙。
    他们和太医院的关系一向来还行。
    但谁能想到,瑞亲王说反就敢反,连一点名头都不打。在郭溪看来,瑞亲王有一种赴死的心。
    上回去王府诊断的三个御医,回来就和他说过。瑞王妃大抵是不行了,熬不过今年冬日。吃的东西太过生猛,戒断不掉。
    这话他如实上禀了。
    却没想到一个快死了,另一个选择这种方式来结束自己生命。这一次即便瑞亲王成功了,对天下来说反而是一种混乱。
    要让谁替代七皇子?沉迷小家不管万事的瑞亲王自己么?还是在守陵逐日疯癫的大皇子?亦或者是更年少的几个皇子?
    郭溪匆忙赶到屋内,更沉重替帝王把脉。
    这等事情一发生,帝王也要郁结于……心……
    郭溪低头诊着脉象,再躬身上前扒拉起帝王的眼皮。他感受到帝王身上刚沐浴结束的水气和香味,竟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这事。
    他转头看向身边。
    一个是绷紧小脸的容宁,身上还带着干涸的血。一个是紧张的大太监。还有一群侍卫。
    容宁语气沉重:“你要是瞎说,我下回就去太医院,让郭川帮我把你所有药都顺走。再一个个给你喂下去。”
    郭溪:“……”对不起陛下,容家人实在有点得罪不起。
    郭溪清了清嗓子:“刚才陛下绷着心弦,突遇灾事。解决后又很快去泡澡。心弦一放松,本就容易脱力容易生病。陛下泡太久也泡太香了。不过不打紧,稍微过会儿就醒了。”
    全盛在旁边大松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泡澡泡太久而已。”
    容宁和一众侍卫:“……”
    怎么会是这么离谱一个理由?
    朦朦胧胧逐渐有意识的秦少劼,清楚听着郭院判的话。
    他突然不大想醒来了。
    第77章
    秦少劼活到现在, 年纪轻轻已为帝王,第一回 觉得人生有点过长,也第一回觉得起居录这种东西, 可有可无, 有机会可以烧掉。
    大约这几日睡得太少,他尚没有完全清醒,闭着眼很快睡意袭来,不自觉再度昏睡过去。
    郭溪在边上小声对着容宁交代:“可以开窗通风,但不要过大的风, 免得刚洗完又吹大风染了风寒。陛下这段时间过于操劳,昏睡一会儿是好事。”
    容宁应了一声。
    “不需要吃什么药,尚食局多炖点汤就成。”郭溪起身拱手,“外面人手紧张, 我先出去了。”
    全盛恭敬将人送出去, 留下容宁在原地守着。
    宝坤处理好事情, 回到帝王身边, 对容宁说了声:“你去处理一下自己。”
    容宁才再次离开秦少劼, 前去清理身上的各种不堪。头发丝上都是血气, 容宁连头发带人一起冲洗, 很快解决完重新回来。
    她端了个椅子坐在帝王边上, 半点没有身为臣属的敬重心。
    不知过了多久,全盛端了羹汤进门。他小心翼翼送到容宁身边:“容少将军, 吃点东西垫垫?小厨房刚煮出来,验过毒了。”
    容宁接过,用勺子搅了搅, 慢慢将一碗羹汤全吃了。
    羹汤里面有着一股奶味,加了适量肉丝和鲜嫩绿菜, 爽口垫饥。香味飘散在寝宫中,让秦少劼再度从睡梦中缓过来,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侧头,见容宁正咬着汤勺看他。
    见人醒来,容宁声音幽幽:“陛下,了不得啊。”能够因泡澡而昏过去,真是让容宁觉得罕见极了。
    秦少劼无言,默默再度闭上眼。好像眼不见为净,不看见容宁就能当事情没有发生过。
    容宁见多了秦少劼厚着脸皮刻意装病,没想还能见到秦少劼不刻意装病下,丢人晕倒。更没想到他竟自己都无法直面这事。
    连耳根都发红了
    容宁稀奇盯着秦少劼的耳朵,像发现了新世界。
    全盛见人醒来,忙又出去端汤羹。他小心翼翼这回又是端给容宁:“容少将军,喂陛下吃点吧。”
    容宁把自己的碗勺放一边,拿起秦少劼的那一份,望向人:“陛下起来自己喝,还是要我喂?”她语气一本正经,但秦少劼听出了背后隐隐有别的意思在。
    捉摸不透,秦少劼没有试探,睁开支撑起身子:“朕自己吃。”
    只是昏一场,实际上他并没有什么大碍。
    一碗汤羹下肚,暖意上涌,秦少劼恢复得差不多。他不能再在床上赖着,要处理的事情有很多。将碗勺给全盛,秦少劼稍作思考便掀开被子,下床准备穿鞋:“替朕更衣,朕要去一趟瑞亲王府,也要去一趟皇陵。”
    容宁手掌抵住了秦少劼的肩,将刚起身的人推回床上。
    “平时身体好得很,连轮椅都让人做上了。现在真有点事,身子不适,人都晕了过去,反而还要起来做事。”容宁轻微挑眉,“陛下实在让人钦佩。满朝文武下次早朝好歹要给您的敬业磕一个。”
    是阴阳怪气,又是一种安抚。
    秦少劼慢悠悠躺好:“好,下次让他们磕一个。”
    宝坤指挥使:“……”
    容宁见秦少劼歇下,领命:“臣替陛下去瑞亲王府,再去一趟皇陵。这段时间,陛下好好想想该如何和臣解释,这回为什么要特意支开臣,不让臣知情也不让臣提早回来。”
    她顿了顿,又开口:“更劳烦陛下告知臣,一些关于臣兄长的事。”
    秦少劼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容宁和秦少劼对视着:“陛下。”
    秦少劼垂下眼:“朕知道了。”
    容宁见秦少劼耳根的泛红褪去,又变回了那恹恹不高兴的帝王。
    她本要该转身就走,马上去处理事情。再者说这回折腾那么大仗势的是秦少劼,她身为臣子不该质疑帝王决策,不该用这种口吻和陛下说话。
    她没有帝王的命令就突然归来,秦少劼其实斥责她惩罚她都可以。放在军中她都算违抗军令了。
    但,君臣关系好像变得微妙起来。
    她有点恃宠而骄,还想教训陛下。
    容宁想到她出发前的和秦少劼的对话,手背到身后转身:“……臣回来会给陛下带点糕点。”
    最近到处都是秋收,应该有很多很好吃的糕点。
    先服软的容宁这么想着。
    她匆匆跑人,没有回头看床上躺着的帝王。年轻的帝王再次抬起了眼皮。他安安稳稳躺着,直到看不见容宁的身影,才冒出话来:“容宁很好。”
    旁边全盛听了,当然附和:“真的。陛下是没有见到。您出事那会儿,容少将军整个人都慌了。郭院判是当年容轩少将军的好友,容少将军都能威胁他。真是一心挂在陛下身上。”
    秦少劼淡淡说着:“她还说要给我买糕点。”
    全盛:“可不是!多贴心呢!”
    宝坤面无表情:陛下平时对拍他自己马屁的人,可完全没有这么好的待遇。指不定下一刻皱眉,说人油嘴滑舌必为奸佞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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