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少扉听到越越说话声,才抽空听一听,只是没听懂前因——刚专心致志吃饭去了,这会眼神有点茫茫然不懂,越越说什么呢。
    “四弟要娶媳妇儿了?”齐少扉重复了遍。
    岑越说:“可不是,好着急。”
    这下换三少爷夫夫一唱一和了。齐少修那小胖子脸上得意笑早没了,气恨恨的,人还是年幼,经不起别人说他,正是要说回去,齐老爷先放了筷子。
    “读书是正经事,把心思少放在旁的上。”齐老爷沉声说小儿子,又跟杜氏说:“少扉娘在的时候,为了少扉读书,煞费苦心,你也是看见的,多学些好的。”
    “知道了老爷。”杜氏心里不快,嘴上先应是。
    早时候杜氏凭借着样貌身段,勾的齐老爷把她养在外头,觉得自己压齐老爷正室一头,官老爷家的小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连个男人都看不住。
    后来进齐家成妾,杜氏还得意,觉得她又压了正室一头,进了齐老爷后宅院子,才知道,是夫人开的口,说搁外头丢了齐家脸面,干脆挪进来。
    她才能进门做个妾。
    当日,夫人就给身边丫头做了脸面,也送到齐老爷那儿,成了林姨娘。这两手敲打,杜氏还有什么面子风头?一直记在心里恨上了。
    可等她成了继室,不自觉的处处学夫人处事,却不承认,还打心里厌恶,谁都不能提起来说要是夫人在怎么怎么样,听了就炸那种。
    但齐老爷说了,杜氏可不敢摆脸色。
    杜氏母子二人吃了瘪,加上齐老爷神色有些不痛快,接下来吃饭就没什么别苗头的话题了,吃的是楚河汉界,真心搂席派——岑越齐少扉夫夫。随便吃几口的下属派——林姨娘程姨娘。
    齐少修是不服气,揣着坏憋着。
    岑越瞥了眼小胖子,心想你最好给我憋着,要是再敢——
    那就试试。
    外头天麻黑前,偏厅点了灯,齐老爷放下筷子,餐桌上就停下了用餐,不好在吃了。齐老爷移步去正厅坐,众人跟着,之后上了茶水。
    惯例是说说话,总不能真吃完了就走吧。
    齐少修突然说:“前几日上街,孩儿见有个稀罕的,缠着娘买来想送给三哥,是个木匠做的好精巧。”
    “少修真是懂事,还惦记着你三哥。”杜氏夸赞。
    齐老爷神色缓和些,说不错。齐少修就笑说:“三哥你同我一道去拿吧?还有些大,真的很好玩。”
    齐少扉不想去,他才不要齐少修的玩具。
    “你们兄弟去玩玩吧。”齐老爷发了话。
    齐老爷年纪大是喜欢看家里和睦,尤其是两个儿子手足情深,尽管他可能也知道,不是一个娘生的可能隔一层,但到底是血脉兄弟断不了。
    “阿扉知道了。”齐少扉拗不过,闷闷说道。
    齐少修高兴一笑,招呼三哥去他屋里玩——齐少修的房间就在东侧厢房,也不远,就一个院子,又不是龙潭虎穴,齐老爷在正堂坐着,能出什么事?
    当初梅香就是这么想的,四少爷胆子再大能在老爷眼皮底下对三少爷起歹心吗?然后就打起来了。
    两人一走,岑越坐不住站起来,杜氏笑盈盈说:“少扉少修俩兄弟玩,你就别去打扰了,由着他们兄弟俩闹着玩。”
    “不是母亲,我想去解手。”岑越道。
    杜氏:……
    “那你去吧。李妈妈带带路。”
    正院有回廊,地方也敞快大,东侧厢房距离正屋不远,不过也不像小院那样,一眼就能远处瞧见,还是有些隐私性的。
    岑越出了正厅,李妈妈在前头带路,专门绕到西侧边往后院去。岑越说:“知道地方,不用带路了。”
    “大奶奶吩咐的,我不敢不听。”
    “那你是还要看着我尿不成?”
    李婆子:……这三郎君咋说话这么粗俗。
    “成吧,你爱看你就看吧。”岑越说。
    李婆子面上讪讪,指着一方向,说就在哪,她就留在小圆门这儿等着郎君。岑越:“……”还真是看的紧。
    东侧屋里,地方敞快,格局同齐少扉的屋一样,堂屋,左右卧室、书房。齐少修带齐少扉进了书房,桌子后头是多宝阁书架,放着书,靠窗是案条上头摆着花瓶。
    一张书桌上,除了文房四宝外,最瞩目的是一个木头摆件,外观是老虎造型,上了颜色,虎口噙了颗打磨圆滑的银球,最关键是老虎四肢还能摆动。
    齐少修当时一看就爱的不成,回来闹他娘,就差撒泼打滚,一直磨了三日。杜氏把儿子当眼珠子似得疼,听这木头摆件就要半两银子,说不成,但架不住齐少修磨,最后松了口,一边骂骂咧咧说一个木头货要这么贵价。
    杜氏却不知,这摆件其实就三百多文,剩下的一百多文进了齐少修自己的腰包。
    这样宝贝的东西,齐少修怎么可能舍得给齐少扉。不过就是今天先被齐老爷点了名的教训,失了面子,又在饭桌上被岑越挤兑,咽不下这口气,非得报复回去。
    以前也不是没干过,只不过被齐少扉揍了。
    齐少修想到那一次就浑身疼,他决定等会先哭,齐少扉没动手就哭着喊爹,让爹来,到时候爹骂了齐少扉,他也不用挨揍。
    “好看吧?”齐少修把木老虎给齐少扉看,得意洋洋说:“我娘给我买的。”
    齐少扉不想玩,不说话,他想找越越,不想留在这。
    齐少修一看急了,抱着木老虎说:“你干嘛去,你别走。”
    “我不想玩。”齐少扉说完,又说了遍:“我不想和你玩。”
    齐少修跑两步挡在齐少扉身前,故意说:“你以为我想,你个没娘的,你知道吧,你娘早死了,都死了!死人知道吧,就是你再也见不到了,在土里头埋着,你就是没人要——”
    瑜!
    析!
    “你胡说胡说。”齐少扉眼眶发红大声说。
    “我就说就说,你娘死了你娘死了——”
    齐少修哇哇大叫,像那次一样激怒齐少扉,就等着喊爹,然后怀里胳膊一松,啪嗒巨响,他那个宝贝的木老虎摔在地上——
    裂、开、了。
    “我的老虎!!!”齐少修脑子里只有老虎了,一看是那乡下来的晦气的砸的,是哇的一声哭着扑上去打,嘴里喊:“你还我的老虎,三百多文买的,我的老虎我打死你!”
    “来人啊,四少爷出事了。”岑越是一把揪着小胖子胳膊,捶!
    作者有话要说:
    岑越:捶这个小胖子。
    第27章 青牛镇27
    杜氏听到出事,先是急了,“别是少扉又打少修了……”
    因为之前有过这么一次,这次都这么想,杜氏脸上的急不是做样子,是脚下急匆匆,都快跑起来了,心里恨恨的要死,齐少扉那个傻的,脑子不好使,力气倒是大,别把她儿打坏了。
    齐老爷听见了,脸色就发沉,说了句这个齐少扉不像话,也跟了上去。林姨娘程姨娘忙跟上,扶着老爷,没人敢劝说。
    东屋门是敞开的,众人是前后脚到,自然杜氏快一些,先看到她儿子扑在岑越身上抡胳膊,齐少扉在哭,这局面不是杜氏想的,当即是怔愣了下。
    也就这一下,没喊住齐少修,后头齐老爷两位姨娘也到了。
    于是全看见齐少修在打岑越,齐少扉哭着。
    齐老爷到嘴边的‘孽子’是顿了下,成了畜生了,这次挨骂的换成了齐少修。齐少修嘴里还喊打死你打死你。
    “还不住手!”
    杜氏忙上前拉开,齐少修一看爹来了,才回过神,害怕了,哇的一声哭着指地上散开的木老虎,哭哭啼啼说:“他摔坏了我的木老虎,还打我,他先打得我!”
    “我就说呢,无缘无故的少修不会动手打人。”杜氏护短搂着儿子,怒目看岑越,“你还敢先动手打人,老爷您评评理,可要替少修出头啊。”
    岑越承认:“木老虎是我摔的,但说动手那冤枉我了。至于我为什么摔了那木老虎,四弟你敢把刚才说的再说一遍吗?”
    齐少扉浑浑噩噩站在一旁哭着。
    齐老爷目光到了齐少修身上,声音带着怒气,“你说。”
    “没、没什么。”齐少修不承认,闪闪躲躲的。
    岑越不想当着阿扉面说那些,说:“三百多文的木老虎,我一个乡下哥儿是见都没见过的,真无缘无故,我哪里敢摔这个?赔都不够赔的。”
    “上次阿扉打你,这次我摔木老虎,都由谁引出来的?”
    杜氏急了,“你摔了少修的老虎,怎么还是少修的错了?”
    “那你问他,刚说了什么。”岑越说完,跟齐老爷说:“父亲,阿扉不适合留在这儿。”
    齐老爷脸色发青,让林姨娘先带少扉出去。
    林姨娘同三少爷关系算亲近,当初没成姨娘前,就是夫人身边伺候的丫头,经常照顾三少爷的。于是这会哄着神色木愣愣的三少爷先出了门。
    不用齐老爷开口,岑越就说:“阿扉如今就五六岁记忆。我解完手路过门口,听到齐少修一遍遍跟阿扉说你娘死了,戳阿扉的心窝子,我摔老虎那是齐少修不停,是想逼死逼疯阿扉。”
    “是这样吗。”齐老爷再问。
    齐少修哪里敢承认,缩在他娘怀里哭。杜氏刚要张嘴替儿子求情说知道错了——
    “阿扉敬母亲,从来规矩不乱,口口声声叫母亲尊着您,现下齐少修喊的什么,说的又是什么?架上的书,还是阿扉记挂弟弟,把书让给了弟弟。”
    “他虽是病了,像稚童,但做儿子做哥哥,那是够的。”
    岑越本是咄咄逼人,而后话锋一转,说:“我爹去的早,娘拉扯我们兄弟俩长大,当初我婚事难,各种苛责,我大哥从没嫌弃我,说亲兄弟一家人,那是该相助的。”
    “今天摔这木老虎,我觉得没摔错,三百文的玩件,换四弟长大懂事,他还小,要是再不教……”
    教个屁!岑越恨不得把齐少修打成八瓣,但齐老爷显然是‘家和万事兴’的拥簇者,比起断官司,见兄弟手足互相撕,齐老爷更想看到俩兄弟和睦,只能临时改了口风,齐少修还能救——
    现在要好好教,才有希望。
    说的还挺圣父的。
    这不,前头他激情发言时,齐老爷看他就是看‘搅家精’,齐少修即便是有错,但他把事闹到明面上,让齐家刚和睦的氛围没了。
    齐老爷不喜,看他眼神很锐利。
    这会就不一样了,齐老爷沉了会脸,终于开口说:“齐少修关香楼一晚,跪着好好认认你母亲,知道什么是尊兄长。”
    “老爷,老爷,少修还小,懂什么……”杜氏急着求情,她儿子才多大,关到香楼罚跪,不得吓坏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齐老爷就来气,“他是小不懂,那全是你惯,之前说那木老虎半两银子,现下说漏了嘴。”
    “许氏在时教的东西,你半点是没学到,一味骄纵齐少修,一晚你觉得不如意,那就三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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