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在家中?”唐宵顿时头皮紧了。
    唐大人是中北郡军指挥所的布政使,正三品,平日里不在郡城,都是在与西牧国界处操练兵的,一年到头也就过年回来一次,或是老母大寿。
    这不年不节又不是祖母寿诞,他爹怎么会回来?唐宵是心里嘀咕,但不敢不去,想到什么,喊小厮:“把那果子送我祖母和母亲那儿。”
    秦钰是两腿走过去买,这果子味道肯定不错。唐宵心想。
    小厮不进内宅,先是跑去送到中门外,交给正院婆子手,说是少爷尽尽孝心的。
    唐宵拔腿先去前头父亲书房,反正他爹在家,总是要骂骂他,迟早的事,拖久了,怕一顿变两顿骂。
    唐家不如秦家有底蕴,是氏族大家,多出文人。唐家祖辈是跟着大盛高祖打天下赢的功绩,之后子弟一直是矜矜业业,只跟武沾边,不碰文官的事。
    两家上,唐家是外来的,祖籍是南方一个村里的,不过落在北雁郡城已经有百年了,可跟着秦家几百年来的氏族比,那就是有些‘新贵’味道了。
    唐宵硬着头皮挨了他老子一顿骂。
    “……你跟秦家那小子走远些,别整天一道玩。”
    唐宵就差跳脚了,可面对他父亲,只能是低头垂脑的说:“没一道玩,我和他打小不对付。”
    “你骗骗外人,还骗你老子了?整日巴巴凑上去。”唐大人说了句儿子,又说:“算了。”
    今上如今十四岁了,想亲政,是四处拉拢世家女子结亲。这该是太后的主意,可摄政王哪里会这般轻易放手——
    盛都的权谋不关他们家的事,守好中北就好。
    “父亲,您这算了,是说我和秦钰能一道玩,不计较了,还是……”唐宵话还没问完,就挨他老子瞪了。
    意思他没出息。
    唐宵:“有您和大哥在,我出息啥。”
    唐大人被噎的不成,本是脱口而出的不成器,最后也咽了回去,他这小儿子,小时候很是聪颖,也是成器,可惜了……
    秦家也怕,所以留着秦钰在祖籍,不许去盛都,秦家已经树大招风,出了位惠妃娘娘,还有进翰林的长子。宵儿和秦家那小子,也算是同病相怜。
    唐大人惯例训诫完儿子,之后就是一家人团聚饭了。
    唐宵祖母疼在身边的孙儿,可要是儿子回来训孙儿,祖母也不会护着——除非是唐大人要打唐宵,不过这事早了,那是唐宵七八岁的时候,屁股都被打开花了。
    唐夫人也是如此。
    吃饭时,祖母说:“今个饭摆的略晚了一些。”
    唐大人便说:“是儿子耽误了些功夫。”
    “我爹许久没回来,想我想的紧,跟我聊了许多,祖母放心吧,孙儿好好地呢。”唐宵没脸没皮逗祖母开心。
    唐祖母一下笑开了,乐呵呵的。唐大人见状,就忍了这孩子满口胡说八道,谁想他了?
    吃过饭,唐宵见母亲用的少,关心问了句,唐夫人是轻轻摆摆手,意思在你祖母这儿,别说这些,扰你祖母挂心。
    唐祖母已经听见了,偏头看儿媳妇,唐大人解释:“母亲不必担忧,颂娴一到天热,便饭量减半。”
    “是啊。”唐夫人笑道,“一些小事。”
    唐祖母点点头,“食的少些,那就多加些点心,这才五月底,要是到了七八月暑天时,你那身体得清减多少?”
    正好底下人送来茶、点心,还有一道果子。
    唐宵一看,端着盘子亲自伺候祖母母亲用,两位长辈被此举逗得乐呵,唐夫人笑盈盈的,给儿子颜面,拿着叉子取了一块。
    “这个没见过,什么果子?”唐夫人问。
    唐祖母一瞧,她年岁高,早年圣上登基,她还去过京里,吃过宫宴,却也没见过这样的果子,“红艳艳的倒是喜庆。”
    “回老夫人、夫人,这果子老奴可不知道叫什么?是小少爷有孝心,今日带回来的。”
    唐宵说:“说是叫草莓,今个在瓦舍外碰见的——”
    话还没说完,唐大人听到‘瓦舍’俩字就皱眉头,打断说:“又跑去那乱七八糟的地方。”
    “爹,人家是正经去看戏看杂技。”
    唐祖母是护着孙儿说儿子,“你不在家,他小孩子家家跑出去看戏,回来给我说了解闷,这是孝心。”
    唐大人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难不成还要夸儿子去瓦舍去的好吗,只能岔开不提,插了一口那红果子送嘴里,唐夫人见相公不气,也吃了一口。
    顿时:“这果子第一次见,味道倒是好极。”
    “是不错。”唐大人也夸了句。
    唐祖母一尝,很是喜欢,笑呵呵说:“看吧,孙儿瞧见什么稀罕的都记挂着家里,好孩子。”
    主要是夸唐宵。不过这果子味道也确实是好,第一次尝。
    唐祖母年岁大,如今吃饭喜欢软的、甜点的,吃东西都是清淡口的,嘴里是没滋没味,要是吃口味重了,晌午吃下,一下午都不舒服,一直饮茶要如厕,要么或是上火,身上病痛。
    如今吃这个果子,口齿生津,酸酸甜甜的,正适宜。
    唐祖母都这般觉得了,更别提晚饭只吃了小半碗的唐夫人,吃了些果子,胃口倒是开了,不过婆母这儿都收拾了,不能在这儿再用饭,只是回到自己院子,难得让小厨房动了一动,做了宵夜。
    唐大人与夫人鹣鲽情深,略一想便知道怎么回事。这日早早歇着,第二日又喊了儿子来,说:“你昨个买的果子不错,你祖母和阿娘都喜欢吃……”
    “爹,我知道,昨日我也发现了,只是那果子您不知道,是从北方一个叫桃花乡的地方运过来的,花了十日,九车的果子最后只落了个十来盘,秦钰买了大头七八盘,剩下的我包了。”
    唐大人一听,便蹙眉,嫌吃这个果子太浪费了,九车货得十来盘,过于奢靡,便摆手说:“不用了。”
    唐宵本来想吹一下自己眼明手快,识货的人,抢了剩下的,在父亲这儿表表功,结果父亲怎么不用他买了?后来出了府,一想就明白,唐家勤俭,他父亲是武将,说句大逆不道的,那就是糙惯了,吃什么都一样。
    不过祖母和母亲喜欢,他再去问问。
    唐宵没出府,先是派了小厮去打听昨日北方果子商住在哪里,一直到晌午过去,唐宵才乘车出门,往那客栈去。
    昨日花了银钱打点,客栈小二送热水很快,岑越和齐少扉都洗了个痛快澡——没用泡澡桶,不过这家客栈有‘澡堂子’,是拿手瓢淋浴洗,也很方便。
    俩人互相给彼此当花洒,洗过澡,换了衣裳,是和衣早早睡。
    舟车劳顿十天,如今终于‘卖’完货了,得了空闲,岑越睡前就和阿扉说,明日不急着起床,多赖一会床——
    齐少扉可高兴了,大眼睛亮晶晶的喊越越。
    “这些日子辛苦阿扉了,日夜颠倒的。”
    “我才不辛苦,越越辛苦,阿扉爱和越越出门。”齐少扉怕说累,越越以后不带他了,当即是牛皮糖一般,撒娇说可爱出门了,出门好,不累云云。
    岑越:……你眼皮子都困得快合上了。
    “好好,以后都带你,咱们明日逛一逛,见见郡城的繁华。”
    两人是说完就睡,第二天也没人扰,岑越跟赵立、王勇说了,在郡城留两日不急着回,他包食宿的,这两日,其他人爱去哪里去哪里。
    因为不是他的下属,岑越也没多说什么,不过这些车夫走南闯北,应该是有分寸的,不会喝酒赌钱乱来。
    早上也没在客栈吃早饭,换了新衣,两人上了街,昨日说了西市热闹,货行商铺多,今日便逛西市,西市顾名思义就在西边,他们住的客栈离着不远——因为瓦舍在东西交接处,所以客栈也在这边。
    郡城主干街道宽大,有车辆同行,安安静静没有商贾小摊贩买卖,横平竖直的街道将整个城市划分起来,快到西市门时,就听到热热闹闹叫卖吆喝声。
    一进西市门,更是热闹,岑越切身体会到了府县和郡城的区别,这里真的有种在电视里看古装剧热闹京城的感觉,他们二人身着长衫,也算新衣,走在西市街道也是平平无奇。
    府县里穿长衫的人有,与短打一半一半,但此时这里多是锦衣长衫,或是丝绸,短打的也是布衣,都是铺子里的伙计。
    “越越那是什么?”齐少扉指着一处。
    岑越一看,眼睛也瞪圆了,这好像外来有色人,正在做飞饼——反正转着饼在天上飞,不然大崽也不会第一时间发现。
    小孩子都喜欢有趣的。
    “走,买饼吃。”
    齐少扉高兴坏了,牵着越越的手,这里人多可不能走丢了。岑越拉着阿扉的手,到了饼铺,那薄薄的饼贴在泥路里,岑越问多钱一张,有什么口味。
    老板是高鼻深眼窝,操着有口音的大盛官话,说:“羊油酥的、芝麻的、孜然的、羊肉的,你们要什么?十五文一张。”
    好家伙十五文。
    北雁郡城物价果然贵。
    岑越说要一张孜然的,他以为老板报了各种口味,结果发现就只有一种口,那就是羊油抹饼皮,卷,撒孜然料,沾一点羊肉糜,飞饼扯开,贴烤。
    “……”
    薄薄的就跟家里做的薄锅盔一样。
    齐少扉后来拿到了一半,他和越越分一只饼吃,后来就小声念说:“越越做过的。”
    “是,不过这个羊肉馅,你尝尝。”岑越咬了口,薄脆不说,里头是咸香带着淡淡的孜然羊肉味,半点膻味都没有,特别香。
    老板说:“羊汤,送你们的,要不要?不要钱。”
    不要钱,那要!岑越拉着阿扉坐下,这家铺子门口就有桌椅凳子,老板送了两碗汤,跟他们说:“你们一张饼,本来一汤,送你们一碗。”
    岑越是忙道谢。
    北雁郡城的铺子老板人也挺好的。
    羊汤煮的奶白,上面着一些葱花香菜,碗不大,两人配着饼吃,大热天的喝了汤,出一身薄薄的汗,半张饼一碗汤吃了个半饱,之后又去逛别的吃食了。
    各式各样什么都有,甜的咸的辣的,俩人吃饱了肚子,还去铺子逛了逛,糕点铺子,衣服布料首饰,什么都看,除了吃食,什么都没买。
    即便如此,一早上俩个人快花了一百文了。
    岑越打听到北雁郡城最出名的医堂,在南市,要是过去有些距离,不过可以租车过去,岑越想的租车是包车,人家店铺伙计忙摆手说不是的,车上挂黄色旗子木牌的就是租车,招了手有位置,你们过去的话,一人二三十文是差不多。
    “……”有点像公交车了。
    郡城物价真贵。
    到了主街道打车过去,到南市门口停下,车夫给说了第几巷子走多久,岑越道过谢,带着阿扉进了南市门。
    这边是住宅区很是安静。
    但到了医堂那条街,老远就看到排队的,如此又排上了。幸好俩人早上吃饱了,到了他们时已经晌午之后了,药堂的大夫听闻病情后,是把脉看外伤——外伤早都好了,又看了药方,听说是针灸。
    “……都不错,四平八稳的。”药堂大夫说了句。
    岑越听估计是保守派,没什么大问题。
    大夫琢磨了许久,也没研究出什么新的更好的办法,最后给他们药方添了一味药引——蛇皮晾干磨粉做药引。
    齐少扉听了吓着,连连说不要。
    大夫闻言有些不愉,岑越安抚拍了拍阿扉肩膀,同大夫道过谢,客气后结了诊费,也没买蛇皮粉。
    “你如此惯着他,又何必带他来看病。”大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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