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远森嘟囔地嗯了一声,转身走向停车场。
    身后老头拽着蛇皮垃圾袋,哗啦啦地走远了。
    公园里一片死寂,四围高耸繁茂的树木如同一个个高举双手的巨人,在漆黑夜幕中,形成一层高立的围帐。
    刚走了两步,忽然罗远森不受控制的剧烈咳嗽起来。他仿佛要将肺从喉咙里咳出来,猛烈地咳嗽了整整十下,他突然停住。喉咙的干涩疼痛感令他脸色难看,稍微拉了拉本就单薄的衣服,继续向前。
    然而才走两三米,他又停住了。
    三秒后,一阵风吹来,这风形成微小的龙卷,自下往上,将罗远森的短袖向上吹开,几乎要露出整片上身。
    罗远森刷的抬起手,将衣服拉住,避免了走光的境遇。
    可是他的神色极为恐怖,丝毫没有因自己成功避免走光而感到高兴。一种从骨髓深处向外散开的惊恐渗出他的瞳孔,他手指颤抖,愤怒而恐惧地四处张望:“是谁!谁在那里!给我出来!”
    海边狂风大作,树木唦唦震动。
    暴雨将至,潮热的空气形成了风暴前最后的宁静。
    突然,罗远森看见了一丝亮光。
    那是一粒幽幽的绿色萤火,从草根深处、泥土之间飞舞向上,在黑暗中竭尽全力地飞动。紧接而来的是第二只萤火虫,第三只、第四只……
    成百上千只萤火虫在暴雨来临前,飞出深藏泥泞的沼泽。恍然间,竟不知它们是在躲避风暴,还是如扑火一般,愤怒地引领这场远远超出自身能量、即将粉墨登场的狂风暴雨。
    ……
    黑暗中。
    一个流浪汉拎着蛇皮袋,走了出来。
    一个年轻姑娘扶了扶眼镜,走出大树的阴影。
    接着是一个矮个中年男人、一个上了年纪发福的大妈、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学生、一个畏畏缩缩的小伙……
    如果萧矜予此刻在现场,他就会从这无数人影中,发现c1324“甜奶昔”王浩天和d9413“特种部队”刘晓萱。
    “冲浪渣男”感应着周围空气里那无数的逻辑链信息,它不停地反馈给自己的主人,除了一开始的几个三级逻辑链外,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一二级逻辑链从遥远的黑夜深处,主动走了出来。
    ……
    “轰!”
    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苍穹。
    树影晃动,上百个人影默然伫立,包围b04冲浪渣男,封锁一切去路。
    第106章
    【用户id:流浪病毒】
    【真实姓名:刘稳】
    【性别:男】
    【逻辑编号:b311】
    【逻辑等级:三级】
    【逻辑链:使用者需伪装成流浪汉,与对象相处时,周围二十米不可出现“你是流浪汉吗”“你差钱吗”等各类质疑使用者身份的话语。对象出现在该二十米范围后,使用者可自行在身体周围半米内,划定一个直径不超过二十公分的圆形固定范围。
    当对象向该圆形范围内对使用者进行打赏行为,包括并不限于金钱、物品等方式,即可进入逻辑链。
    对象将会在进入逻辑链后的一分钟内,连续剧烈咳嗽十次或打十次喷嚏,两者各占50%几率。】
    -
    【用户id:微型飓风】
    【真实姓名:祝菲菲】
    【性别:女】
    【逻辑编号:b298】
    【逻辑等级:三级】
    【逻辑链:对象进入逻辑链十五米范围内,在十秒钟内发出三遍连续性的音节,即可进入该逻辑链。
    该音节不限制字数,可是长串话语,也可是单音字。但必须完全重复,没有停顿。
    对象将会在进入逻辑链后的三十秒内,于附近三米范围内形成一道微型龙卷风,该龙卷风将攻击对象一次。】
    -
    【用户id:凑流氓】
    【真实姓名:乔亥】
    【性别:男】
    【逻辑编号:c1183】
    【逻辑等级:二级】
    【逻辑链:当对象连续三秒接触三级以上的下旋风,即可进入逻辑链。三秒内,对象必会走光,走光的形式不限。
    该下旋风的角度为由地面向上,夹角最大不超过17°。】
    -
    【用户id:纪律委员】
    【真实姓名:李娟】
    【性别:女】
    【逻辑编号:d8321】
    【逻辑等级:一级】
    【逻辑链:拒绝一切走光,与使用者相距五十米范围,一旦身体皮肤与空气接触面积大于58%,即可进入逻辑链。对象会不受控制地拉住上衣,按紧裤子/裙子,五秒内强行进行该防止走光动作。】
    ……
    ……
    ***
    青州市,用户委员会。
    寂静宽敞的会议厅里,无数工作人员坐在密密麻麻的电脑屏幕后,不断输入数据,提交总库。
    短短三天时间,青州市清除小队全员出动,将全市范围内所有能找到的一二级用户全部带回,进行细致的问询。
    地下论坛的创建者在官方发现前,就主动注销网址。以目前的技术无法根据用户数据找出曾经登陆过论坛的用户,摆在清除小队面前的只有两种办法——
    第一,顺藤摸瓜。每抓住一个确定登陆过论坛的用户,便按照他的因果,比对用户委员会里保存的用户资料,找到类似的上果、下因。这种方式有一定的出错率,但大多时候能精准找到嫌疑人。
    第二,则是地毯式搜索。
    加入地下论坛的用户大多是一二级用户,哪怕有三级用户,其等级应该也不会太高,甚至可能才刚晋级成三级不久。只需要找全全青州的一二级用户,再寻找三年内晋级的三级用户,大致就能锁定范围。
    所有人都在忙碌地记载数据。
    青州就是个人口流动大市。它并没有首都、海都那么繁华,可是论一级用户的数量,它却远超那些大都市。
    队员们埋头工作,高挑冷脸的女副队长站在一台电脑旁,她望着心腹手下不断用键盘输入的数据,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
    “季队,是有什么不妥么?”
    季棠没有回答。她眉头紧锁,盯着屏幕长串的资料数据,眼神掂量。过了会儿,她喃喃:“这么多人……”
    手下道:“目前我们一共统计了2310名一级用户,655名二级用户,以及86名三级用户。其中,863人交代自己现在、或者曾经是地下论坛的成员,并参与过逻辑链训练的活动。还有188人,疑似参与过,但他们拒不承认。”
    季棠:“那就是1051人。算上误判率,至少也有1000人与这个地下论坛有关。”她神色凝肃:“呵,这个论坛创建者的效率比我们的用户委员会也相差无几。按照特种部队的说法,她刚觉醒不到一周,就有人给她偷偷塞了信;甜奶昔也一样,觉醒一两周内,就收到了论坛的邀请登陆通知。”
    “季队,官方效率还是比这个快的。基本上是用户觉醒当天,他们就会根据长脑app提供的信息,沿着线索找出新觉醒的用户。”
    “只比拥有长脑app的委员会晚一到两周,你还想敌人有多高效率?”
    “额。”
    手下不再说话,季棠看着屏幕上繁密的文字,忽然,她眼眸眯起:“这1000个用户,每一个都是被官方找过的?”
    手下一愣,很快明白她的意思:“我立刻去查!”
    十分钟后,手下便拿到最新资料。他的脸色也不好看,严肃地看向自家副队长:“……和季队猜的一样,这些人全都是一觉醒就被委员会发现的。”
    季棠深深吸了一口气。
    下一刻,她放眼看向这硕大的办公厅。
    官方三大机构:清除小队,用户委员会和研究所。
    清除小队是一把利刃,目标是污染者、污染物和那些犯罪逃匿的用户。
    用户委员会更像后勤组织,详细统计了国家已知所有用户的信息,并负责提供任务相关情报。
    此时此刻,这上百台电脑后面坐着的,正是青州市用户委员会的工作人员。他们大多不是用户,只是参与工作的普通人,然而……如果要问谁对青州市的用户最了解,从来不是她季棠,更不是青州市清除小队的其他成员,也不是他们那位总是不着调的队长。
    而是用户委员会!
    季棠的心骤然一沉,她没有表露出自己的猜疑,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坐在这儿的每一位工作人员。倏然,她的目光落在一双纤长白皙的美手上。这双手精致装饰,鲜红的豆蔻色美甲点缀其上,它在键盘上敲击时,如一番勾人的美景。
    季棠的视线向上划去。
    -是一个她并不认识的委员会成员。
    可是她的嘴唇慢慢张开,心中惊惧更深,一个荒诞又情理之中的念头如同诅咒,倏地涌上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谁能在新用户觉醒的第一时间,拿到他们的第一手消息,并知道他们的具体住址,将他们拉进论坛?
    又是谁能准确预测冲浪渣男的两次路径,成功在他必经之路,准时准点的制造谋杀?
    ……是情杀?!
    季棠猛地抬头,她一把抓住一个路过的委员会成员:“你们徐组长呢?徐安娜呢?!”
    工作人员吓了一跳,缓过神回答道:“徐组长刚刚还在。您有事找她吗?”
    清除小队的成员见状,一个个围了上来:“季副队,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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