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明亮的实验室里,只见穿着白大衣的负责人站在一张大屏幕前,一手拿着手机,一边蹙眉看着自己的手下。屏幕上密密麻麻铺满了字,细看便会发现,这些是87条失控逻辑链的详细信息。
    萧矜予打出这个电话后的三分钟内,海都逻辑研究所的研究员们就将所有资料整理清楚,投影到大屏幕上。
    徐思清此刻看着自己的手下。
    只见一个短发女生惊讶地将视线从大屏幕上挪开,她望着一脸郑重的徐思清,说道:“博士,有一种类型的失控逻辑链,我们没有统计到。”
    徐思清:“哪种?”
    “首先要确定,什么是失控逻辑链。失控逻辑链就是能够脱离人类身体,在空气中自由游动,并且主动更换人类宿主的一种逻辑链。我说得对吧,博士。”
    徐思清:“没错。”
    短发女生:“那么所有符合这个条件的,都可以算作失控逻辑链。有一种类型的逻辑链,其实也可以自由在人类身体里游走变换,制造出污染者,但它并不是狭义上的失控逻辑链,我们也一直没有把它算在里面。”
    手机音孔里,女孩的声音稳稳传出。
    察觉到身边男人的神色变化,萧矜予抬起眼眸,看向宿九州。他第一次在这个男人的脸上看见“错愕”这种神情。
    萧矜予问道:“怎么了,你难道知道她在说什么?”
    宿九州双眸微睁,他握着手机的手指慢慢缩紧。
    良久。
    宿九州:“有点意思。”
    不等电话里的女声再开口,宿九州便道:“确实有一种失控逻辑链,是没有算在其中的。
    “审判之矛,可以斩断逻辑链。如果使用审判之矛攻击其他用户的逻辑链,就会将这条逻辑链从用户的身上剥离。这一刻,这条逻辑链就可以自由游动于空气里,状态相当于失控逻辑链。
    “审判法庭,就是将罪犯用户的逻辑链从其身体里剥离。在剥离的那一刻,这个用户就会被自己的逻辑链污染,变成一个污染者。同时,这条逻辑链也就成为了失控逻辑链。
    “所以每次使用审判法庭时,都需要屏蔽周围人类,并将被使用者反锁在一道由生命之息铸成的牢笼里。”
    阳光之下,萧矜予嘴唇微微张开,他愕然地望着宿九州。
    宿九州一边说,一边看向他:“不过用审判法庭制造出的‘失控逻辑链’,是人为制造的,一般只能持续1-3个小时,很快就会湮灭……很巧,和这条失控逻辑链相似。”
    第222章
    自然失控的逻辑链,本身具备极强的自由性,在最初脱离用户身体时仍旧是一条完整的逻辑链。
    审判之矛斩断的逻辑链,则是被人用外力强行从用户体内剥离的,它的生命力并不顽强,后续的存活时间也大幅度缩短。
    谁都没想过,这条突然在海都市失控的逻辑链会和审判之矛有关。但是这个女研究员的话却提出了这种可能。
    萧矜予思考道:“刚才宿九州在斩杀那个污染者的时候,是用审判之矛击杀他的。有没有一种可能,在击杀那个污染者时,也不小心重创了他失控的逻辑链。所以其实这条逻辑链失控和审判之矛、审判法庭都没有关系,它是后续遭受了审判之矛的攻击,才造成形同‘被审判之矛剥离’这种结果。”
    宿九州直接否定了这个答案:“不可能。我并没有‘伤害’到这条逻辑链。它在我斩杀污染者前,就已经失控了。它是自由的,因为我攻击它的宿主,所以它被审判之矛刺穿的前一刻主动脱离出来了。并不是我将它剥离的。”
    电话里,徐思清冷静分析道:“那么现在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这是条特殊的逻辑链,它失控后就是会在极短时间内,自动消散;第二,这条逻辑链的失控和审判之矛,至少和审判法庭有关。”
    顿了顿,他问:“宿上校,你有从这条失控逻辑链的身上感知到审判法庭的痕迹么。”
    宿九州迅速扫视一周,他站在广袤大地的中央,将四周那圈黑色土墙尽收眼底。
    宿九州冷笑道:“在刚踏上海都市的时候我就说了,我感觉,这里到处都有审判之矛的气息。”
    萧矜予:“但我没在空气里看见逻辑因子。”
    众人不由陷入沉默。
    已近正午,雨后灿烂的阳光照射在远处高楼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大雨过后,世界明亮,颜色鲜艳。
    望着这座光鲜亮丽,如同焕然一新的城市,萧矜予说道:“或许,审判法庭的逻辑因子也和海市蜃楼逻辑因子一样,变成了‘隐形因子’。”
    ……
    现在已知,海都市现有的逻辑因子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隐形的,另一种是不隐形的。
    萧矜予:“正常的逻辑因子是不隐形的。比如我的第四视角,水之刑、审判之矛……还有盲盒。我们当场使用的话,这些逻辑因子就不是隐形的,我都能看见。
    “第二种就是隐形因子。已知,海市蜃楼的逻辑因子都是隐形的。现在,疑似审判法庭的逻辑因子也是隐形的。这些我都看不见,检测仪却能检测到。”
    徐思清的声音从音孔里传出:“检测仪显示,整个海都市目前到处都充斥着逻辑因子。如果萧矜予的推论正确,那检测仪检测到的逻辑因子,就属于海市蜃楼和审判法庭。”
    萧矜予:“因为到处都是逻辑因子,所以整个海都市的居民都有觉醒的机会;因为到处都有审判法庭,所以每一个觉醒后的用户,都有可能被审判法庭捕捉,从而制造出一条条失控的逻辑链。”
    电话那头,灯光洒亮的实验室里。
    灰发女队长顿时脸色大变,骆笙声音冰冷:“现在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这话一落地,所有人都有些似曾相识感。
    一天前,骆笙也说过同样的话。
    这次发生在海都市的逻辑链事件,其危险性一次次打破众人的想象。
    骆笙快速问道:“宿上校,没人比你更了解审判之矛和审判法庭。审判法庭在捕捉对象时,有什么因果限制么,什么样的逻辑链更容易被它捕捉,是刚觉醒的一级逻辑链?”
    宿九州自然明白她问这些话的意思:“审判法庭的因果,几乎可以忽略。任何一个六级用户,其使用逻辑链时,因果已经被削弱到非常低的程度。逻辑链的强弱,从来不是审判法庭的选择标准。我自己使用审判之矛的时候,除非是四级以上的逻辑链,否则都有信心隔空斩杀,将它从用户身上剥离。
    “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刚觉醒的一级用户,攻击他,这个理由我也不知道。我只能说,对于审判法庭来说,一级还是三级,都是没有太大差别的。
    “我个人建议,调查一下这个人过去3天的行踪,或许他有和上司谨接触过。”
    萧矜予:“时间很紧迫,我们得快点,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有新的逻辑链失控……”
    下一秒,骆笙冷酷的声音打断了萧矜予的话:“已经失控了。我刚拿到报告,浦东新区,二级用户c324-爆米花,失控了。”
    明媚灿烂的阳光下,青年身体一僵。
    他的身旁,黑衣男人危险地眯起双眸。
    ***
    华夏从未面临过这样的危机。
    随时可能觉醒的新逻辑链,随时可能失控的用户。
    这一次,需要被迁出海都的不仅仅是没有觉醒的普通市民,那些三级以下的用户也面临着生死危机。
    高楼林立的钢铁森林中,一个个色彩艳丽的海市蜃楼凭空出现,又瞬间消失。
    海都市民渐渐发现,大街小巷出现了一些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
    “生命之息可以稍微延迟审判法庭的因果,尽量保护用户,不让审判法庭发现他们。”
    这是徐思清提出的应对方案之一。
    海都市需要用户,无论是面对一个个失控的污染者,还是去找到海市蜃楼事件的源头,都要用户的协助。可是三级以下的用户都有可能被审判法庭捕捉,那就需要穿着装备生命之息的防护服,保障他们的生命安全。
    宿九州也没有办法操控审判法庭。
    如果是仍旧被保存在特殊材料里的审判法庭,他还能控制。可是现在,审判法庭的气息在海都市的每个角落徘徊。萧矜予看不见,宿九州也找不到。
    再次击杀一名污染者,萧矜予回过头,看向冷峻的男人。他问:“你是察觉出什么异常了么?”
    宿九州低头看着污染者扭曲残破的尸体,良久,他低声道:“有一点不对的地方。”
    萧矜予奇怪地看他:“哪里?”
    宿九州抬起头:“一开始我们推测,是有人拿着审判法庭在海都市不断乱窜,所以被它碰到的用户就有几率被审判法庭捕捉,最终失控。”
    “是,而且这个人大概率是上司谨。”
    宿九州:“但是太多了。”
    萧矜予:“什么太多了?”
    轻轻叹了口气,宿九州:“从第一个失控逻辑链出现至今,五个小时,海都市出现了八个变成污染者的用户。也就是说,有八条逻辑链失控了。哪怕是审判法庭,也不该造成这么大面积的逻辑链失控现象。”
    萧矜予思考片刻:“你的意思是,如果有人刻意拿着审判法庭到处乱窜,他不该在五个小时内接触到这么多用户,然后还能非常顺利地把八个人捕捉进因果。”
    “是。除此以外,还有一件事我一直非常在意……”
    宿九州回过身,看向一望无垠的长街尽头。
    他们站在城区一条小街的中心,道路两侧是茂密繁盛的法式梧桐树。高大粗壮的枝干弯曲着伸向天空,宽大厚实的树叶又密密地遮住光亮,将夕阳的残辉凝聚成一个个细小的圆孔,细细麻麻地映在了柏油路上。
    宿九州:“海都市的每个角落……我都能感受到审判法庭的气息。真的存在一个人拿着承载它的容器,在到处乱转么。”
    第223章
    华夏一共有九个审判法庭,由九大城市的用户委员会保管。
    除此以外,就只剩下一把审判之矛。
    能够使用审判之矛这条逻辑链的,只有这九个审判法庭,以及宿九州本人。
    毫无疑问,宿九州非常确认海都市现在到处弥漫着审判之矛的气息,那么这一定是审判法庭造成的。
    “其他八大城市的审判法庭已经确认保存完好了。”萧矜予神色凝重地说道。
    在发现海都市出现第一条失控逻辑链后,其他八大用户委员会就特意去检查了自家审判法庭的保存地。另外八个审判法庭都保存完好,失窃的只有海都市的审判法庭。
    萧矜予:“海都的审判法庭是被上司谨偷走的,他是一个六级用户,如果有人能从他手上再偷走审判法庭,那对方的实力一定非常恐怖。”
    宿九州淡定道:“如果能从一个六级用户手上夺走审判法庭,就没必要使用审判法庭造成这样的混乱。”
    望着已经渐渐空了的城市街头,萧矜予第一次觉得这座城市有些陌生。
    他第一次来到海都市,是在半年前,他接取了肉王案件的相关任务,由赵狠带他来到这座城市帮助探案。可是他从小就在电视上看过关于这座城市的新闻电影,如今空无一人的海都市,寂静得有些令人害怕。
    萧矜予收回视线:“上司谨偷走审判法庭,到底是为了什么?”
    闻言,宿九州看向他:“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沉默片刻,萧矜予:“我不知道。”
    宿九州笑了,他给出了一个答案:“我一开始以为,他是想借助审判法庭,击杀我。”
    说这句话时,男人俊美的脸庞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颜色,审判之矛并不会因为另一个六级用户的杀意而感到畏惧,他淡淡道:“很多高级用户都知道,我处在崩溃状态。如果持有审判法庭,就能通过研究审判法庭,来了解审判之矛。这样在面对我的时候,或许能找到击溃我的方法,从而进行击杀。”
    杀死一个六级用户,难度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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