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举起小手欢呼,“好耶!”
    与兰莳打过招呼后,祁妙拎了串桌上的葡萄,慢悠悠出门,打算去叫桌夜宵再回房。
    明天交流会便要正式开始,所有修士们都在抓紧一切时间准备,客栈里鸦雀无声,半个人影也无。
    就她还在优哉游哉的闲逛。
    到了大堂,小二正撑着下巴打盹,头一点一点的,几次差点嗑到桌面上。
    祁妙刚要叫醒他,一阵轻风从未关的大门外吹来,撩起几缕她的长发。
    风里裹着淡淡的咸涩,仿佛置身海边。
    她的手顿在空中,缓缓转头。
    门口,蓝衣公子负手而立,背后是如星的灯火,一直延伸到街道的尽头,而他眉眼精致,俊美得不似凡人。
    祁妙握住装着鳞片的储物袋,脸上笑容渐渐放大。
    来了。
    逃走的鱼儿,回来了。
    蜀州城郊外。
    此地远离人烟,树影幢幢,偶有几道鸟雀清啼。
    月光清幽,霜一样落在少女肩头,平添几分单薄。
    她收好葡萄,双手环着手臂,翘着脚坐在青石上,抬眼看对面的人时,瞳仁又黑又亮,似名贵宝石。
    蓝衣公子静静站着,同样也在打量她。
    目光触及到她的眼睛时,他身体抖了抖,膝盖控制不住的一弯,差点又给她当场跪下。
    两人同时开口:
    “你到底是谁?”
    没有回答,场面静了静后,再次同时传来两人的声音:
    “离兰莳远点。”
    又是一片寂静。
    僵持了好一会儿,祁妙抬手妥协:
    “停停停,我看你也没什么恶意,要不我们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来,不然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蓝衣公子软着脚坐到另一方青石上,勉为其难的点头:
    “好。”
    “你干嘛老是要给我下跪?”祁妙不解。
    “你以为我想?”他咬牙,“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到你,就控制不住的想这样,比对我老子还恭敬!”
    祁妙挠头,“这么奇怪吗?”
    他一字一顿道:“所以,我才问你,究竟是谁,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样强的压迫感,仿佛是印在血脉中的诅咒,无法摆脱,无法抗拒。
    唯有臣服,才是最原始的冲动。
    而这,显然不是一个普通人族修士能做到的。
    “我?”祁妙面无表情的比了个剪刀手,“如你所见,我只是个柔弱可爱善良又美丽的人族少女罢了。”
    听到这番回答,他的表情如同吃了苍蝇,“你说话一直这么恶心吗?”
    祁妙:“呵呵。”
    她正经了些,自我介绍:
    “我叫祁妙,是兰莳的好朋友,不是什么‘东西’,确实是正儿八经的人族。”
    “至于你,”她拿出两枚鳞片,上下扫了他一眼,“多半是个海鲜?”
    “什么海鲜?”他怒了,“我重溟可是鲛人族高贵的王子殿下!”
    “你出去打听打听,整个水产界,我是老大!”
    “原来是条美男鱼。”祁妙若有所思,“所以只能算半个海鲜?”
    重溟:“……”
    祁妙又问:“你刚刚说你叫重溟,莫非你就是那个被兰莳甩了的前夫哥?”
    “说话放客气点,”他不满道,“我们那明明叫和离。”
    祁妙懒得绕弯子:“那你追到这里来,是想复合?”
    “不是复合,是重新开始。”他理理衣襟,自信满满,“她一定会和以前一样,喜欢上现在这个我的。”
    祁妙适时想起元元的话,脑中灵光一闪,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其实,从始至终,兰莳的那些夫君,都是你吧?”
    她语气复杂:
    “每次兰莳对你厌倦决定分开后,你便会换另一个身份接触她,从里到外都变成她当下最喜欢的样子,如此循环往复。”
    他大方承认:“是又怎样?我就是要天长地久的陪在她身边。”
    祁妙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说他心机深重吧,偏偏他的出发点简单到令人发指;说他单纯吧,他还知道换马甲玩钓系。
    最后的最后,她问道:
    “你为何对兰莳执念如此之深?”
    “我们鲛人族,一生只有一个配偶。”
    重溟低头瞧着地上杂草,声音虽轻,但字字坚定,仿佛在说着某种誓言:
    “她当初许了我一生一世的约定,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会停止对她的爱意。”
    说到这里,他嗓音中含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就算她不喜欢我了,腻了,都没关系,我会变成她所喜欢的样子,继续……与她白头到老,一生一世。”
    祁妙听的头皮发麻。
    如果把这两人放在小绿江里,大概就是——
    喜新厌旧不爱就拜拜的大美女x绝世恋爱脑极度偏执的美男鱼
    还是个人外。
    草草草,这也太抓马了!
    水产界的都像他这样吗???
    不行不行,好窒息。
    “我总觉得你这样不太好,”祁妙试图委婉一点,“怪……怪变态的。”
    “我觉得好就行,你的意见不重要。”重溟理所当然道,“我爱的又不是你。”
    “可是,兰莳是我的朋友,”祁妙纠结道,“你们这段感情太畸形病态了,很不健康啊。”
    “我问你,”重溟认真道,“如果没有我,她是不是同样会爱上别人?”
    祁妙点头:“对啊。”
    他继续问:“那你能保证,那个人能像我一样爱她,接纳她,尊重她,一心一意对她好,永远不背叛她不辜负她,只忠诚于她吗?”
    祁妙:“……”
    她说不出话来了。
    “既然如此,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他满脸执拗。
    祁妙彻底语塞。
    对啊,为什么呢?
    她禁不住自我怀疑,如果去告诉兰莳真相,究竟是对还是错。
    “我之所以对你完全坦白,就是因为,我相信你会做出最利于兰莳的选择,”重溟尾调上扬,“毕竟,你是她的好朋友,不是吗?”
    祁妙思绪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这件事我会慎重考虑,”她揉着太阳穴,“现在也确实不是个好时机,后面再说吧。”
    重溟掸掸袖摆上的灰尘,轻巧跳下山石,神情已是胜券在握:
    “一言为定。”
    祁妙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出声问道:
    “这衣服你打哪儿来的?”
    “天上掉下来的,”他得意洋洋,“你说巧不巧,我只是随便靠墙一站,天上就掉下来一套衣裳,还正好是兰莳喜欢的样式。”
    祁妙:“。”
    整半天,墙外的人原来是重溟。
    “你最好不要再穿这身衣裳,”她幽幽道,“容易被打。”
    “我找你的路上已经打听清楚,”他心有余悸,“听说这是某宗主的衣服,被一个女变态潜进浴场偷了。”
    “实不相瞒,”祁妙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指指自己,“那个女变态,就是我。”
    重溟大受震撼:“什么?!”
    他一叠声的追问:
    “我没想到你居然好这一口,传言里说你是为了偷窥男修洗澡才潜进去的,这是真的吗?还有还有,另一个传言是,你痴恋那个宗主,特地去偷他的衣物做法,好让他也爱上你……”
    祁妙正懊悔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智障行为,听到这些话更是烦不胜烦,忍不住用力瞪他一眼,也带了几分脾气: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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