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讨伐持续了大概一刻钟左右的时间,珈蓝酒浓郁淳厚的酒香味慢慢散尽于空气之中,大部分修士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等酒香彻底消弭的那一刻,才有修士后知后觉,这酒酒劲真的很大,让他不知不觉中就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喝过酒,又品尝过美食之后,珈蓝城城主也没久留这群修士,反倒是有修士,舍不得走了。
    但他们来的时候,不想来也得来;轮到他们该走的时候,就算他们不想走,也只能走。
    ·
    修士全部离开后,城主府内,陆值白白胖胖的脸上满是阴沉,“疑似幕后黑手的有哪几个?”
    幕僚报出了几个座位号。刚才修士落座后,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坐的胡桃木椅子暗藏玄机,早在他们坐下的那一刻,他们就如同猪肉一般,被标上了独有的印记。
    幕僚思索再三,最后还是没有把那对父子的座位号报上去。他们给他的感觉太无害了,尤其那个中年儒雅的父亲,一身毫无威胁的气质,与其说他是个修士,倒不如说,他更像是一个教书先生。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更适合出现在私塾里为人传道受业解惑。他看上去学识渊博,是个很有涵养的人。
    幕僚本身是没有灵根的,他的子女也没有灵根,若那人真是教书先生,他倒是很乐意将他的子女送去。
    ·
    走出城主府大门的那一刻,宁粟顶着那张面瘫脸,给自己刚才的演技打了99.9分,另外的0.1分,她怕自己骄傲。至于她爹……谁能想到宁傲天竟然还是个优秀的演员?
    比龙傲天还要可怕的是什么?是卷王龙傲天,连演技都不落下的那种。
    怕了怕了。
    哦,忘了,他是亲爹。
    那没事了。
    作者有话说:
    卷王爹不仅卷,他还疯,他不仅疯,他演技还一流。
    第28章 不付出就能得到他好处的,只有他女儿。
    离开珈蓝城之后, 那股扑鼻的珈蓝香就淡了不少。城主府内浓郁到几乎无处不在的珈蓝花香,总给宁粟一种微妙的违和感。具体哪里违和,她说不上来。
    她的玉牌再一次开始疯狂震动, 找她的依然是【灵石多到花不完】, 宁粟这一次依旧采取了无视的态度。她倒是也没打算拉黑对方, 也许以后有用得着这人的地方呢?
    她跟着美人爹七扭八拐地走小巷,珈蓝城的小巷里住的大多都是普通的凡人, 隔一段距离就能见到几个青苔, 巷子里处处充满了潮湿的气息。阳光照不到这头, 倒是显得有些昏暗。走了一段时间, 宁粟才意识到这好像不是回客栈的路。具体通向哪里, 她也不清楚。
    她顶着那张面瘫脸,倒是也没多问什么。亲爹是龙傲天, 多问多错, 最好的保命手段就是“不要好奇”。宁粟一向知道“好奇害死猫”这个道理, 好在她这条咸鱼的好奇心不算重。
    宁粟边走路边低头观察路边的杂草时,她耳边突然响起了来自美人爹低沉的提醒, “注意躲避。”
    出于某种危机预警,她下意识顺着潮湿的巷子石壁蹲下, 抱头。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优先保护头部这个原则, 被她带到了修真界。下一秒,一个身穿黑色紧身夜行服的修士从天而降, “铿”一声,这是美人爹剑出鞘,与对方兵刃对上的声音。
    兵刃相接, 发出的噪音犹如魔音入耳。眼前的刀光剑影避无可避, 眼花缭乱的剑术在她眼前一一上演。这是宁粟第一次直面堪比大制作仙侠剧特效的场景, 不是vr体验,也不是拍戏,而是真真实实的杀戮。
    她蹲在巷子里,双手抱头,眼睁睁看着各种五颜六色的法诀在她眼前炸开。和满月之前说的一样,和烟花很像,绚烂又瑰丽,但是比烟花要危险多了!烟花可供欣赏,法术却是可以要人命的。
    眼见着宁寂能以筑基初期的修为越阶挑战,刚筑基中期的黑衣人自知碰上了硬茬。他捂着受伤流血的胸口,边打边撤。但宁寂怎么可能给他回去通风报信的机会?
    “你居然……”
    宁粟只见眼前银光一闪,她下意识紧闭双眼,甚至原本用来保护头部的手都被她用来护着眼睛了。可能过去了一两秒钟,也可能过去了更久,她听到了美人爹剑收鞘,一声闷哼,以及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一声,“粟儿,好了。”
    宁粟移开双手,慢慢睁开了眼,一睁眼,她就直直地对上了一双死不瞑目的双眼,黑衣人因为惊恐而大睁的眼角,甚至带了血泪,看着惊悚又诡异。
    他就在离她不过一两米远的地方,永远停止了呼吸。
    宁粟:……
    这是宁粟第一次见到美人爹杀人,也是她第一次直面血淋淋的修真界。这不是她上辈子生活的安逸世界,而是充斥着尔虞我诈,血风腥雨的修真界。在这里,杀人夺宝是常态,一言不合即就拔剑更是寻常到不能再寻常。即便是在梦中,她直面过的最大危机,也不过来自五品紫芝的守护灵兽罢了。
    但这一次倒下的不是守护灵兽,而是人。
    宁寂掏出帕子,将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他随手一挥,地上的修士就消失不见了,应该是被他收进了储物袋。他又整了一个净水决,刚才留下的打斗痕迹就被清洗了个干净。除了他们父女,这个世上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里曾发生了什么。
    宁粟嗓子发紧,“爹……”
    宁寂轻叹一声,他将手放在宁粟肩膀上,“没事,爹护得住你。”
    不!咸鱼发出呐喊!按龙傲天爹的搞事能力,她这条小命不知道哪天就玩完了。她双眼发直,“爹,你知道我的梦想是做一条咸鱼吧?”
    美人爹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这还是宁粟第一次和他这个老父亲谈及梦想,之前,她只说过她想做食修,但更多的,她就没有提及了。
    宁粟抿抿唇,“爹,您看我还能咸的下去吗?”
    宁寂第一次听到“咸的下去”这种说法,不过联想到咸鱼的特性,这句话倒是不难理解。他沉吟数秒,开口道,“当然。待爹的筑基丹在修真界落稳脚跟,爹就给你找几个高阶修士做护卫。”
    “不必考虑他们的忠诚度,挑选到满意的护卫后,爹会为你找来蛊虫,你用母蛊,他们用子蛊,生杀大权全在于你。若是他们不听话,你随时可以取走他们的性命,他们是生是死,全在你的一念之间。你就是他们的掌控者,是他们的神!”
    说到“随时可以取走他们的性命”时,美人爹的语气是淡漠又从容的,就好像这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他认为用蛊虫控制他人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宁粟被美人爹的这一口大饼砸懵了,一时之间倒是没注意到他的人设已经不太符合“龙傲天”了,而是在朝“反派”靠拢。
    她呼出一口气,没再纠结于咸鱼这个话题,至于护卫一事,这不是还早吗?目前来说,这还是一口大饼罢了。“爹,他是谁派来的?”
    宁寂望着城主府的方向,都不需要犹豫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陆值。”
    宁粟耸然一惊,“他知道了?”
    宁寂摇头,“不知道。若是他知道的话,来的就不会只是一个筑基中期修士了。”甚至于,若是陆值知道他就是傀儡的主人,他们父女俩根本就走不出城主府,想必是陆值无能狂怒,想要拿软柿子出口气。于是,看着“温和无害”的他们,就成了陆值的出气目标。
    听到美人爹的解释后,宁粟小脸愤然,“一不开心就朝无辜的人下手,这是什么道理?”陆值压根就没将他们“父子”放在眼里,也压根不在意他们的死活,对他来说,他们不过是两只可以供他出气的蝼蚁罢了,“他难道不在意因果吗?”
    美人爹失笑,“粟儿,你要知道,因果是化神以上修士才需要考虑的问题,但对大部分修士而言,究其一生,他们都达不到这样的高度。”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在意是否沾染因果?
    “爹,你早就猜到了?”不然怎么会特意带着她走小路?
    “一半一半吧。”他意识到陆值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所以一直没有放松警惕。没想到陆值真的派人来了。
    宁粟陷入了沉默。回客栈的路上,她一直在思索是不是该再修一门道法,用以保住自己这条珍贵的小命。毕竟傲天爹太能惹麻烦了。她目标不高,唯有二字而已,那就是“活着。”
    活着才能继承她爹未来的一切,活着才能在继承她爹的宝贝后,做一条愉快的咸鱼。
    ·
    与此同时,宁一和方家的谈判进入到了最关键的时期。
    “什么?我们只能分到一成的利润?!”方家主母脸色铁青,握在龙头拐杖上的手青筋直冒,“这不行,这太少了!”
    方家展现了他们的诚意,方家主母代表全体方家发了誓,在修真界,这样的誓言不仅仅是说说而已,而是会受约束的。宁一对方家算是满意,他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这才慢悠悠地说,“一口吃不成胖子,一成利润已经不少了。”
    方家主母还想争取,“可是一成实在是……”方家太需要灵石了。
    “少?”宁一放下杯子,杯子碰到实木桌面,发出了清脆的“咚”声,这一声像是响在方家小辈心头一般,他们手心发麻,浑身冒汗。这人到底是什么修为?怎么气场会比他们的当家主母还要强大?
    全场的节奏全都把控在宁一手中。他漫不经心地抬眸,轻哂,“想要更多,也得你有这实力。”如今方家落寞,只剩下一个元婴修士苦苦挣扎,放眼他家小辈,连个天赋稍稍出众的都没有。在他这里,出多少力,就得到多少回报。
    不用付出就能从他手上得到好处的,只有他的女儿。其他人,只能说还是不要心存妄想为妙。
    宁一深谙打一棍子给一颗甜枣的道理,他姿态随意,“你们也不想做一把子买卖吧?”筑基丹只是他敲开修真界大门的敲门砖罢了,之后还有更多的稀有丹方。只放眼于眼前这点蝇营狗苟的话,方家也走不长远。若不是他手头无人可用,他也不会在方家这里花这么多时间。
    好在,方家也有优点,那就是识趣,忠诚。
    方家主母用力闭了闭眼,她不知道是怎么说服自己的,总之她最后还是选择了点头,“好,一成就一成,老身听你的。”
    谈完筑基丹的利益分配后,方家主母为表忠心,特意提起了刺杀宁一宁二的两批人,“第一批是邢家派出的,第二批是城主府派出的。”方家虽然式微,但也在珈蓝城经营多年,这点消息还是能打探出来的。
    宁一一脸若有所思,“邢家和城主府?”
    “邢家和城主府私下应该并无往来,城主府和丹宗结盟,世家只带世家玩。”说到这里,方家主母苦笑一声,曾几何时,他们方家也位于世家之列,那时是何等风光,他们方家跺一跺脚,半个珈蓝城都要抖三抖。如今却是落魄了。她若是陨落了,那他们方家……她勉强打起精神来,“你一下子就招惹到了两个实力强劲的敌人。”
    宁一漫不经心道,“是吗。”
    既然方家已经绑在了宁一这条船上,方家自然是期盼着对方能带领他们走的更远,她解释道,“邢家的实力,目前在中域世家中排第二,他家在此扎根多年,根深叶茂,势力遍布大半个中域,如今的你和他对上,和蜉蝣撼树无异。”
    修真界之大,令世人难以想象,它一共划分为五域,东域西域南域北域,以及他们此刻身处的中域。问仙宗也属于中域,凝冰福地则是属于北域。
    “陆值呢?”
    “根基尚浅。”
    宁一站起身,理了下衣袍,轻描淡写道,“那就先从陆值开刀。”他原本就想要珈蓝城的城主之位,再加上陆值主动派人来刺杀他们“父子”,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以陆值作为突破口是最为适宜的。
    更别说他之前本就打算让陆值的两个儿子兄弟阋墙。
    至于邢家……
    他是个记仇的人。邢家派人毁去他傀儡宁一一事,他一直记在心里、虽说傀儡是消耗品,没了一个宁一,还有新的宁一顶上,但今后,该清算的,总是要清算清楚的。
    第29章 玩弄人心。
    宁一眼睑微掀, 平凡的脸上,是独特到令人过目难忘的寡淡表情,“关于城主府, 你知道多少?”
    方家主母仔细回忆了一番, 她斟字酌句, 力求不出错,尽力给宁一反馈最真实的信息, “陆值是元婴修为, 他在元婴初期已经停留两百多年的时间了。他今年大概是四百岁出头的年纪。十年前, 上一任珈蓝城城主暴毙, 他作为上任城主唯一的血亲后辈, 顺理成章走马上任。
    他共有两子。幼子陆竹,是他第二任妻子所生。他第一任妻子所生的长子……信息很少。听闻他长子自幼身子不好, 常年需要静养和服药, 轻易不现于人前。
    我们方家在珈蓝城经营近三百年的时间, 我从没见过他长子。”
    宁一拿起一边的茶盏,用茶盖拂去表层热度。他垂眸看着沉浮的茶叶, 意味不明,“这么说, 陆值天赋不佳。”在元婴初期连续两百多年寸步不前, 说明在修炼这条路上,他已经快走到头了。靠他自己的固有天赋, 他很难再有突破。或许到陆值陨落的那一天,他都是元婴初期修为。
    方家主母:……
    这话她不敢接。同为元婴初期修为,她的年龄是陆值的两倍, 若陆值都天赋不佳, 那她算什么?不过这也从侧面表明了, 她面前的这位,天赋必定不俗。不然他不会连陆值的修炼成就都看不上。
    宁一也没继续谈论陆值,他转而道,“按你的说法,他长子很神秘。”
    “是,他长子的年龄,身高,长相皆成迷,这些信息,除了他们城主府自己,估计没人知道。”方家主母想了下,还是决定说一个来源不明的小道消息,“关于陆值,有一个传闻。”
    “哦?”宁一闻着鼻端的茶叶清香却不喝,他淡淡问,“是什么传闻?”
    方家主母轻咳一声,显然不大适应在背后道人长短,“听说他克妻。他的两任妻子,都死于难产。”
    这一点宁一记下了。这个信息目前看着不显,今后说不准会带来惊喜。他指尖轻扣桌面,似是在沉思,方家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打扰。他用手点了下方家主母,“你派人去调查他长子的信息,最好能找出他的下落。”
    宁一有一种直觉,那就是这个神秘的城主府长子,或许能助他尽快取陆值而代之。
    或许,兄弟阋墙,会比他想象中来得更轻易。
    ·
    回客栈后,宁粟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决定用神识链接玉牌,想在修真网上找一些适合的保命手段。看来看去,她还是觉得“第二专业”选“医术”比较适宜。她上辈子读的本就是五年制现代医学,这辈子若是做医修,也能上手更快一些。
    上辈子,网友都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她也曾发誓,若能重来一次,她绝不学医,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穿到修真界之后,她还是决定走医修这条可攻可首的道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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