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即安神情顿了一下:“真的不好吗……试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他的神色犹豫又踌躇,梁满一看就知道,这还是偏向于让人送。
    索性她也不劝了,起码他有这份心意,“那你送面吧,送米饭感觉不太划算,再要个春卷一起。”
    “好!”
    这下倒是应得爽快,听着就像是因为有了她的支持才如此,梁满无奈地笑笑。
    喻即安下了单,让跑腿小哥过来拿。
    安排好之后,他问梁满:“你要试试蟹粉拌饭什么味道吗?我还没吃过的。”
    梁满想了想,伸出自己的勺子,“给我来一点儿。”
    喻即安兴致勃勃地给她舀饭,米饭只有一点点,蟹粉一大坨,还要把里面大块的黄夹给她。
    梁满既觉得好笑,又觉得他有意思,“你勺子伸过来,我给你夹面吃。”
    “谢谢。”喻即安道了声谢,欢快地把自己的勺子伸过去。
    梁满也像他刚才那样,往他勺子里夹一点面条,然后擓一大坨蟹粉放面条上。
    然后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很满意。
    隔壁桌的大伯这时探头看了一下,嘿嘿一笑:“小年轻感情就是好哈,小碗都舍不得要一个。”
    俩人不约而同地一愣,你看着我,我也看着你,旋即把脸一低,强行当没听见,埋头吃自己的饭。
    只是中途偶尔抬眼一瞟,就会看见对方通红的脸。
    喻即安是真的不好意思,他从来没有跟谁这样过,分食彼此的食物这样暧昧亲密的事,他连和姚蕴含在一起时都没有做过。
    梁满也是真的不好意思,但她的不好意思,纯粹就是被喻即安传染的。
    按理说,一般是只要别人尴尬,我就不尴尬,但现在不,喻即安一尴尬,梁满就觉得……也很尴尬。
    明明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又不是互相喂到对方嘴里,用勺子分一口而已,她跟莫先念她们常干的事,有什么可脸红的!
    真是要了老命了,梁满忍不住腹诽,她这回看上的这个,怕不是个雏吧?
    一顿原本应该有说有笑的晚饭,吃得有点安静,但要说气氛凝滞,那又确实没有,吃到春卷觉得好吃,梁满还能很自然地推到他跟前,示意他也吃,她要吃酱鸡爪了,他就把一次性手套递过来,顺便帮她的水杯续好水。
    但就是安静,好像谁都不想率先打破这个氛围,于是借着吃饭,就这么维持下来。
    吃完饭,喻即安结账,结完账后一前一后地走出面店。
    门口依旧还有很多人在排队,白底红字的广告牌灯箱亮着灯,有小小的飞蚊围绕着光源飞来飞去。
    马路上车声人声喧嚣热闹,对面的商场还放着歌,电子屏上滚动播放着最新上映的电影的预告。
    他们站在路边等红绿灯,无意中扭头看向对方,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灯光映在的彼此眼底,包裹住小小的自己。
    梁满一时间看得有些呆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忽然想起中学时代念过的诗:“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1]
    那时想象不出来的热闹场景,如今却仿佛为今天量身打造。
    “喻即安。”他的名字顷刻间脱口而出。
    他嗯了声,应道:“我在的。”
    不知道为什么,梁满刚刚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忽然又咽了回去。
    取而代之的是:“走啦,红灯变绿灯,绿灯又变红灯了。”
    喻即安其实刚才感觉到她像是有别的话想说,此刻不免有些失落,但他掩饰得很好,嗯了声,一本正经地推卸责任:“这个绿灯的时间太短了。”
    梁满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人可真是会甩锅。
    但她也点点头:“确实,我们快点走吧,不然又要红灯了。”
    于是俩人快步走进斑马线,眼看还有几秒绿灯就要转红灯,喻即安一着急,伸手拽起她的手腕,一路小跑着穿过马路。
    梁满跟着他跑,似乎听见风声从耳边跑过。
    年少时曾经幻想过,和自己喜欢的人手牵手放肆奔跑,但终究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实现,却没想到在今晚,嗯……算是实现了吧,虽然奔跑得很克制,一点都不放肆。
    城市的灯光慷慨地洒满地面,会亮上一整夜,如同少年永远不会畏惧岁月漫长。
    有些事哪怕迟一点,也会发生,有些人哪怕晚一点,还是会遇见。
    踩上人行道的那一刻,喻即安适时地松开她的手,回头看一眼红灯,抓抓后脑勺的头发,语气有些得意:“幸好我们跑得快。”
    梁满冲他竖大拇指:“多亏了你啦,我都没反应过来。”
    他立刻笑起来,眼睛微微弯出一个明显的弧度,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愉悦的气息。
    梁满催着他去电影院,一边走,一边想,就这个表现,谁敢相信这人已经三十二了啊。
    最近上映的影片不少,题材也还算丰富,警匪、科幻、青春,甚至还有一部恐怖片。
    梁满首先排除的就是恐怖片,“大晚上的,咱别自找罪受。”
    喻即安赞同地点点头,看着排播表,说:“你喜欢警匪片吗,会不会太刺激了?”
    梁满看了眼那部警匪片的演员阵容,兴趣缺缺:“都没有我喜欢的演员,剧情简介也好一般。”
    “那就不要这个。”喻即安闻言立刻排除警匪片的选项。
    最后选了青春片,因为简介一看就很好懂,一对青梅竹马遭遇了天降(女二)后,在一起又分手,最后渐行渐远,各有各的人生际遇,明白了当年的幼稚,但也知道再也回不去,他们以后只会是熟悉的陌生人。
    连简介都充满着一股青春伤痛,是那种只存在于别人人生里,甚至是只存在于文艺作品里的,青春。
    “看这个,这个不用带脑子。”梁满一脸笃定地道。
    喻即安对她的选择毫无异议,立刻就拿着两张免费电影券去兑换了这部影片最近的场次。
    拿到票后,他兴致勃勃地道:“说好请你吃爆米花的。”
    梁满也很高兴,“走走走,去买爆米花,我还想要一杯可乐。”
    “也给你买。”喻即安飞快地应道,心里觉得很高兴。
    他能给的东西,正好是她想要的,哪怕只是一杯可乐也好。
    等电影开场,梁满和喻即安就发现,其实还是要带脑子的,因为里面有些剧情实在搞不懂。
    比如,男主为了帮女二跟别人打架,女主帮他处理伤口,跟他说应该告诉老师,男主却说那样对女二影响不好。
    梁满准备往嘴里塞的爆米花又放了回去,伸手揪了一下喻即安的衣袖。
    “哎。”她轻轻出声。
    “怎么了?”喻即安立刻靠过来,把耳朵凑超近,要听她说了什么。
    梁满一愣,没想太多,凑近了在他耳边跟他讨论:“你说这个男主是不是有病?”
    喻即安嗯了声:“个人英雄主义。”
    英雄所见略同,梁满举起手,和他轻轻击了一下掌。
    接着看电影吃爆米花。
    后来女主角和男主角在一起,他们发生了关系,女主角怀孕,不告诉男朋友也不告诉家人,自己偷偷一个人去医院做流产,完了还去打工,因为把当月生活费用完了。
    梁满看得直皱眉,她不觉得性生活有问题,年轻人么,年轻气盛,干柴烈火,但是……
    她又拽了一下喻即安的袖子。
    喻即安立马又凑过来,把耳朵靠近她,胳膊挨着她的肩膀,低声问:“有什么评价?”
    “你觉得这种流产剧情,是不是不对劲?”
    “也许是为了表现女孩子在这段感情里受到的伤害很严重。”喻即安低声和她咬耳朵,“但是这种行为不可取,流产对女性的伤害很大,她还不好好休息。”
    他说话时呼吸扑洒在她的耳边,带来一阵潮热,梁满甚至觉得耳朵有点痒。
    喻即安说完又坐好。
    梁满继续吃着爆米花往下看。
    接着是男女主角决定分手,分手那天,下了瓢泼大雨,他们在雨中拥抱,告别彼此,也祝福彼此。
    梁满觉得有点无语,第三次伸手拽了拽旁边人的衣袖。
    喻即安又一次靠过来,这次靠得比前两次都近,耳朵堪堪擦过她的嘴唇。
    梁满一愣,觉得这关了灯的电影院真是坑人。
    “又有什么高见要讲?”喻即安压着声音问道,语气听起来似乎含着点笑意。
    梁满努努嘴,按下心里那点异样,道:“没什么,就是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爱情片,分手都是下大雨。”
    喻即安侧头,贴到了她的耳边,“也许是方便渲染气氛?”
    来了来了,刚才那种潮热发痒的感觉又出现了!
    梁满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终于忍不住太手揉了揉耳朵,还嘀咕了一句:“你觉不觉得这个电影院有点热啊?”
    喻即安在黑暗里眨了眨眼,应:“还好吧,兴许是因为人太多才这样。”
    看来自己的小动作没有被她发现呢,嘿嘿。
    —————
    第二天要去南山寺吃斋饭。
    喻即安知道肯定要早上就出门,但没想到梁满七点钟就给他打电话,问他:“你起来了吗?”
    明明她自己就还是声音模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倒催他:“快点起来,我们马上就要出门了。”
    她那边话音刚落,喻即安这边的闹钟就响了,早上七点整。
    喻即安倒是真的醒了,连声音都透着清明:“这就要起了,不用着急,这次没吃到,就下次好了。”
    “下次”这个词是真的好听,说起来仿佛他们还有很多以后,来日方长。
    梁满嘟囔:“你说的也是。”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长长地嗯一声,像是赞同他的话,又像是单纯无意义的出声。
    喻即安听着,觉得她这样迷糊的样子可爱极了。
    但下一秒她就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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