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灼果真没有再说话,余光朝牢门外看过去。尤里斯的身影出现在牢房外,一棍子重重敲在牢门栏杆上,嗓音低沉冰冷地出声警告道:“弗雷德,不要寻衅滋事。”
    弗雷德见状,兴致勃勃地挑起粗犷浓眉来,甩开时灼衣领转身走向门边,语气大剌剌肆无忌惮地开口:“警官,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回可不是我想寻衅滋事,是他非要霸占我的床不起来。”
    时灼压根没理会他告状的话,想着尤里斯怎样都会偏心自己,不由得朝对方露出轻快笑容来。
    尤里斯微冷的声音从门外响起:“07755,现在从床上下来。”
    笑容猝不及防地僵在嘴角,时灼略微惊讶地抬了抬眸,最后老老实实从床边站起来,“好的警官。”
    弗雷德的目光在两人中间打转,也不知道是看出了什么东西来,忽然就摆出轻浮与挑衅的模样,凑近牢房门边压低嗓音邪气道:“李警官,现在监狱里都说时灼是你小情儿。”
    “可我怎么听时灼说,你还没有真正上过他?”弗雷德扯着唇角说。
    “弗雷德,今晚观后感交不上来,明天字数翻两倍给我。”尤里斯面容淡漠地看着他。
    “不知道警官有没有听说过,”对他话中说的惩罚不为所动,弗雷德抬起下巴朝时灼点了点,“现在监狱里除了传,时灼是警官你的情人以外,还传他已经被我上过了?”
    尤里斯脸上的情绪出现了明显变化,不再是弗雷德冒犯他时的忽视漠然,而是如同风暴来临前黑夜压城般,散发出上位者才有的压迫沉厉气息,一双眼眸如冰冻千里的冬日河面般,冷冽而又锋锐地直逼他的面门而来。
    “弗雷德,嘴巴放干净点。”没有拿警棍对着他,也没有隔门对他动手,尤里斯嗓音冰冷地开口。
    弗雷德眼底掠过一丝怔色,而后收起脸上的轻浮与挑衅,举起双手表情告饶地朝他道:“抱歉警官。”
    “回你的床上去。”目光毫无停留地从他脸上划走,尤里斯收起眼中寒意看向时灼,“你过来。”
    从弗雷德身侧擦肩而过,时灼隔着牢门停在他面前。
    “手伸出来。”尤里斯拎着警棍吩咐。
    “不是吧警官,”配合地将手伸出栏杆缝隙外,时灼露出略微夸张的委屈神色来,“坐了别人的床还要挨罚的吗?”
    “惩罚是为了让你长记性。”尤里斯抬起警棍轻轻敲在他手心,同时带着几分醋意压低声线,“别再让我看见,你坐在别人床上。”
    “你只能坐我的床。”皇太子眉毛紧拧低声补充。
    时灼面上浮起轻微怔色,回过神来后缓缓扬起唇角,抬眸笑着朝他离开的背影喊:“好的警官。”
    得到的却是对方头也不回的训斥:“监牢内禁止大声喧哗。”
    时灼唇角笑意愈发浓郁灿烂,握紧被他敲过的掌心转身朝里走,随即在下铺旁被弗雷德出声叫住:“小崽子,拿走你放在我床上的纸和笔。”
    他走过去弯下腰伸出手去拿,指尖碰到纸和笔的那个瞬间,被弗雷德抬起手臂拦了下来。
    “时灼,”骤然正色叫出他的名字,弗雷德眸光锐利地看他,“刚才那个男人,他不是李承本人。”
    第66章 计划
    “你们是一伙的?”弗雷德语气十分笃定,“你们来监狱有什么目的?”
    时灼面上神色未变分毫,拿起放在床上的纸和笔问,“想知道?”他偏过脸来对上弗雷德的视线,像是玩笑又像是认真地挑起唇角,“想知道就得入伙。”
    弗雷德收起眼底的探究情绪冷哼,“臭崽子,这就是你拉人入伙的态度?我从你身上看不到半点诚意。”
    时灼拿着东西爬上自己床铺,而后从上铺探出脑袋看向他,“诚意当然不会少,你可以先考虑一下。”
    说完以后,就将头从床缩了回来,转身背对着牢门的方向,摊开了始终紧握的那只手。
    尤里斯在用警棍敲他手时,他就察觉到有东西落入掌心,所以很快将手心握了起来。这会儿再低头摊开手心看,才发现是写有留言的纸团。
    他将纸团展开飞快浏览完,就用黑笔途掉白纸上的文字,将纸团撕碎丢进了垃圾桶。对方写的内容与弗雷德有关,大致为让他与弗雷德谈好以后,再将弗雷德带去尤里斯面前。
    这与时灼的想法不谋而合,说好会给弗雷德考虑的时间,他没有再低头去找对方说话,伏在床上开始动笔写观后感。
    敷衍了事地完成观后感后,他很快将观后感交给了陈历。对方收齐观后感离开以后,时灼才再次出声叫弗雷德道:“弗雷德,你考虑好了吗?”
    后者放下二郎腿从床里坐起来,面上表情不显山不露水地啧道:“在考虑和决定以前,我想听听你的诚意。”
    时灼双手抓住床边的栏杆,整个上半身刻意往下压了压,轻轻动了动嘴唇小声回答他:“你不想从这里出去吗?我们可以帮你逃出去。”
    “越狱?”弗雷德不为所动地扬起眉来,“我住在监狱里有吃有喝不用花钱,这些废物狱警也不敢拿我怎么样,我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地逃出去?”
    时灼摆出认真郑重的模样来,“你怎么想的我不清楚。”没有再去找其他理由说服他,时灼直白地将心中想法告诉他,“但你入狱的原因和我有关,所以我有责任也有义务,帮助你从这座牢笼逃出去。”
    “所以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他最后补充。
    弗雷德闻言,眉间情绪略微松了松,随即低声嗤笑着接话:“算我没白救你。”
    “但你也不用太感谢我,”男人话锋一转懒散开口,“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救。既然那天晚上我救了你,就说明你值得我出手一救。”
    时灼略微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你那是什么表情?”弗雷德满脸嫌弃地出声,“你给的诚意我收下了,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们。所以,”他眼中露出精锐的光芒来,“现在是不是也该轮到你,告诉我你们有什么条件了?”
    时灼并未详细告知他,只轻声吐出谢里登的名字,然后恢复玩笑神色开口道:“剩下的李警官会告诉你。”
    听闻他提起李承的名字,弗雷德脸上掠过浓浓兴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时灼开口。
    “你凑过来点。”男人一本正经地朝他招手。
    时灼顶着满脸的莫名,将耳朵往他面前凑了凑。
    就听见对方恶劣玩味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你们真的还没有上过床?”
    “……”
    “想知道?”时灼面无表情地将头缩回,“想知道就自己去问他。”
    弗雷德见状,连连摇头感叹出声道:“我可不敢再去问他,你那情人对我凶得很。”
    “……”
    时灼唇角微扬不再接话。
    他没有主动去联系尤里斯,到对方值班的那天中午,尤里斯以卫生不合格为理由,将他和弗雷德叫去了办公室里。趁着午休期间没有人在,尤里斯将他们带回了宿舍。
    大概知晓了他们行动的内容,弗雷德架起二郎腿靠进沙发道:“潜入谢里登办公室这件事,我可能帮不上你们的忙,但你们如果想带着东西离开,我知道这里有条地下通道,可以直接通往监狱外的林子。”
    “地下通道在哪里?”尤里斯看向他问。
    “就在监狱北边放军械的仓库。”弗雷德毫无保留地告知给他们,“但那里每天都有人带枪看守,这也是我没有单独行动的原因。”
    “军械仓库一直是杨负责,他有时候会偷用那条通道,将监狱物资运出去倒卖。”弗雷德说。
    “你是说姓杨的监区长?”时灼想起了在地下一层,唐唯对那个男人的称呼。
    “没错。”弗雷德点了点头,“他是重刑区的监区长。”
    “军械仓库的看守狱警不多,三个人应付起来绰绰有余。”尤里斯淡淡开口。
    “三个人?”弗雷德沉声接过话茬,“如果你们需要我带人制造骚乱,以此来干扰那些狱警的视线重心,我可能赶不及和你们从仓库离开。”
    “你们来监狱的时间不长,对这里的情况还不太了解。”弗雷德倏地冷笑出声,“一旦缺了带头的主心骨,那些囚犯就会乱成散沙,狱警处理起来都是家常便饭。”
    “我们需要有人分散警力,替我们去拿东西争取时间。”时灼蹙起眉来道。
    “你们要取什么东西?”弗雷德问。
    “谢里登的罪证。”尤里斯语气简洁地答。
    弗雷德陷入了沉思,半晌后抬起头来,果决利落地开口道:“你们拿到东西就走,我留下来应付狱警。”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的身份应该不简单。”男人转头看向尤里斯,眼睛里带着惊人的敏锐,“以你的身份和能力来说,事后再想办法将我弄出来,应该也不是件难办的事情。”
    “可以。”没有反驳他的猜测,尤里斯向他做出承诺。
    他们做了个详细的计划,挑谢里登不在的那天晚上,以断掉整层楼的电闸为信号,弗雷德带领囚犯抗议造反,他借机溜走和尤里斯碰面,两人潜入地下一层的办公室。
    而弗雷德现在要做的,就是利用自己的威信与魄力,提前在那些囚犯中间进行煽动。
    “你们想什么时候动手?”弗雷德熟悉过计划后问。
    “下周五晚上。”尤里斯打开终端新闻给两人看。
    半空里投放出的光屏画面中,帝国最年轻少将出现在眼前。尤里斯指着画面中的人道:“西瑞尔下周五抵达罗那城,当晚军部会在空中花园宴厅,举办一场为他接风洗尘的宴会,谢里登也在出席人员的名单里。”
    弗雷德对这个时间没有异议。
    三人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弗雷德先行从宿舍离开。时灼赖在沙发里没有动,等尤里斯关上门走回来,拍了拍旁边示意他过来坐。
    男人走过来坐下以后,时灼自觉伸手摸向他耳后,关掉了他脸上的易容装置,又拿掉了他头顶的黑色假发。
    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捣鼓这些,尤里斯打开罗温发来的视频,将地下一层的监控画面投给他看。视频将谢里登的办公室拍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有唐唯将银色密码箱,放入上锁铁柜中的完整过程。
    柜子输入密码就能打开,而唐唯输入的那串密码,在当事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也一并被摄像头拍了下来。
    “办公室的门禁权限,只有谢里登和监区长有。”尤里斯抬手指向画面中那扇门,“我用李承那张卡刷过,权限提高后依旧不够。”
    “需要去顶楼办公室偷卡吗?”时灼盯着监控视频问。
    “不用。”尤里斯语气平缓地解释,“我有破坏门禁的工具,但不管是直接破坏门禁,还是借用其他人的权限,谢里登的终端都会收到信号。”
    “他的终端远程绑定了门禁系统,从空中花园赶到监狱最快二十分钟。我会让罗温入侵城中的交通系统,对途中的交通路况进行干扰拦截。”对方语气顿了顿,得出最后的结论,“但罗温能拖延的时间不长,所以我们最好在三十分钟内,走北边仓库的地下通道离开。”
    “密码箱的打开方式,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时灼指出最重要的问题来。
    “如果打不开,就直接带走。”男人垂眸思忖一秒,“但应该问题不大。”
    时灼面上微微愣住,有些狐疑地转过头来,盯着他英俊深邃的轮廓看。
    感知到他过于灼热的视线,尤里斯神色不动地扭头回望他,“盯着我看什么?”
    “殿下,”时灼朝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监狱里是不是有你的人?”
    “是。”尤里斯回答得简短,目光深深落在了他身上。
    “……”
    “除了我以外。”时灼添上前提条件。
    尤里斯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倾身将他困在了沙发里。男人的嘴唇从他下巴边蹭过,英挺的鼻尖轻轻抵在他的脸侧,“可以猜猜看。”伸手捏住他柔软的耳垂肉,皇太子爱不释手地揉了揉,“你这么聪明,应该猜得到。”
    第67章 乔诺
    时灼心中隐约有了答案,但他最后也没猜是谁。在宿舍里待到午休结束,他回监牢等着集合上工。弗雷德偷偷蹲在外面抽烟,也踩着午休结束的边缘才回来。
    下午尤里斯监督他们去厂房干活,坐在对面的乔诺一直在偷偷看他。对方已经好些天没找他说话,装作没有发现他投过来的目光,时灼始终垂头盯着手里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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