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橙幼时会在暑假陪奶奶上山小住。
    这几年奶奶的身体不好,忙着告别世界的环球旅行,季夏橙忙着在娱乐圈找寻自己,竟是好几年都不曾上过山了。
    黑色的保姆车沿着山道盘旋,一路上遇见好几波拄着竹棍夜爬的年轻人。
    云浮山上除了有季家的别墅外,还有一座云浮观,正与别墅相邻。
    这几年云浮观的名气渐大,翻修了主观的琉璃瓦,新建了两座金顶宫殿,吸引了无数人前来打卡。
    樊玉珠半是感叹半是吐槽说:“那么高的山,这得爬大半夜吧!啧,现在的年轻人精力真好,适合干娱乐圈!”
    往常这种言论,总能勾的季夏橙陪她一起吐槽,毕竟娱乐圈人均时间管理大师,而精力旺盛似乎成了混圈的第一标准!
    可现在她的话音落地,只前头的司机捧场似的笑了一声。
    樊玉珠下意识回头看,只见季夏橙失神看着车窗外,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她收敛了嘴角的笑意,车内很快又恢复了寂静。
    山道一共有十八盘,最后一盘的尽头正是季家别墅,季家别墅的大门与云浮观侧门紧挨。
    山上没有开灯,一直到汽车驶到近前,才看见无数个长枪短炮将两处围到水泄不通。
    樊玉珠诧异道:“狗仔怎么知道这里?”
    季夏橙还在发懵,第一反应是车停了到家了,她一推车门,跳了下去。
    等到她看清车外拥挤的架势,已经退无可退了。
    季家的这套别墅,就连樊玉珠都是头一回来,更别说旁人了。
    可季夏橙来不及仔细推敲,只狠狠地纠结了片刻,要不要发挥演技,哭得梨花带雨,好抢夺一个舆论的道德高位!
    她转念又想,微博上有关她最热的黑帖,就是演小白花也像霸气御姐,干练里还透着精明。
    她干脆神色莫测,清清嗓子大声道:“各位媒体朋友们……”
    她想说,订婚是真的,录制综艺也是真的,但现在订婚真的取消了!
    季家的女人从不做委曲求全的事情,只会挥舞着大砍刀,快刀斩乱麻!
    樊玉珠唯恐等下场面混乱,慌里慌张推开了车门,试图挡在她的身前。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暗夜的清静,等到那些扛着长枪短炮,还穿着军大衣的“媒体朋友们”转头看向她们这里。
    季夏橙这才发现,居然没有一个是相熟的“狗仔”,她顿时把想好的说辞又咽了回去。
    她跟樊玉珠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两边人马一起陷入了沉默,还是其中的一位“媒体朋友”指着不远处黑乎乎的空地,善解人意道:“停车场在那边!”
    说罢,她又补充一句:“哦,道观五点敲晨钟!我已经蹲了好几天,不知道今天会不会轮到盛景敲晨钟?”
    季夏橙听得云里雾里。
    道长敲晨钟,她比谁都懂!
    毫不夸张地说,她幼时在山上做的每一场美梦,都是被云浮观的晨钟打断的。
    至于什么盛景也是道长?
    她仔细回忆了片刻,那个白胡子老道长的道号……
    季夏橙没想起来!
    毕竟在她幼小的心灵里,晨钟和动不动就罚人跪香的白胡子老道长,都不是那么美好的存在!
    她只是挺不懂的,现在的自媒体追星,连白胡子老头儿都追的吗?
    害的她好尴尬呀!
    这种尴尬一点都不亚于,请了五十个保镖走机场,发现接机的就两人,堪称社死级别。
    这时候,只能庆幸没人能认出她来。
    季夏橙下意识压低了鸭舌帽,她和樊玉珠还是有点默契在身上的,两人并不声响,默默往季家大门挪去。
    偏偏这时,刚刚的那位媒体朋友如同将睡醒一般,指着季夏橙大声道:“咦,你看起来好像季夏橙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今天的季夏橙可是霸占了各个媒体平台的“热搜冠军”,守了大半夜,就算守不到盛景,若能守到季夏橙那可是巨大的意外惊喜!
    人潮涌动了起来,排在后头的人一边调整相机,一边不停问:“真的是季夏橙?”
    没有人回应,鬼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但并没有耽误这些媒体朋友聚拢的步伐呢!
    毕竟就算不是真的季夏橙,顺手拍个视频而已,说她像季夏橙,没准儿也能蹭点流量不是!
    很快,季夏橙和樊玉珠便被人围堵在了季家门前的胖石狮胖。
    自媒体朋友们虽不太专业,但十分具有八卦精神地问:
    “季夏橙,你是来云浮观上香许愿的吗?”
    “听说乔森北跟你订婚的时候跑了,真的还是假的?”
    ……
    第2章
    与此同时,云浮观的钟楼里。
    逢源正在跟小师叔盛景扯皮。
    按照云浮观的观规,不论辈分与资历,但凡是云浮观暂住的修士,轮班制敲晨钟,一人一天。
    逢源是昨天的敲钟人,今天轮到小师叔当值。
    只是吧去岁冬日,盛景师叔雪中练剑时被一个网红拍了去,好家伙,居然火成了大热门。
    盛景师叔自然是躲了又躲。
    大约是越神秘越引得人探究,这都小半年过去了,每日来观中拍摄的各路网红还是络绎不绝,还给师叔起了一个别称“禁欲系神仙哥哥!”
    简直呵呵哒了,师叔一听谁说起这个别称,脸黑的像锅底。更是对所有镜头退避三舍。
    逢源道长挤眉弄眼地说:“小师叔,我帮你敲钟,明日你帮我做个祈福的法事,怎么样?”
    虽说两人差着辈分,但实际逢源还比这位小师叔大了七八岁,可以说是看着小师叔长大的。
    他有些倚老卖老,敲个钟也就两分钟的事情,一场法事,没半小时可下不来。
    逢源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还不待小师叔回应,钟楼外忽然响起嘈杂的声音。
    当逢源隐隐约约听到“季夏橙”三个字时,比他还要耳聪目明的小师叔,忽然一把推开了他。
    挡在楼梯口的逢源没防着,只得扶墙而立,他疑惑地“哎”了一声,回头去看,只见师叔已经脚步轻盈地跃上了钟楼。
    那道白色的身影跃上钟楼时,远处黑漆漆的山尖上刚好落下了朝阳的洒金。
    盛景道长刻意往外走了几步,待看清楚底下嘈乱的中心,才一个潇洒又利落的转身,走向了青铜钟。
    清澈又庄严的钟声很快就压过了所有的嘈杂,那些自媒体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季夏橙,便被钟楼上的盛景道长吸引过去。
    “哇!真的是盛景道长!”
    “吼吼吼,今天算是守对了!”
    “快看啊,道长是不是在步罡踏斗?”
    “那个仙气飘飘啊!”
    ……
    自媒体朋友们又像退潮一样,一下子退到了钟楼边。
    季夏橙得以逃出生天。
    敲开了季家的大门时,她回头去看,只能看见钟楼上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影在朝霞和晨雾里,挺拔的身姿似影似现,衣袂随着晨风猎猎舞动,还真是应了那句仙气飘飘。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明星在拍仙侠剧!
    *
    来给季夏橙开门的是季家的老管家柳志。
    一声“小小姐”,将她唤回了现实。
    季夏橙长舒了一口气,“柳叔,麻烦带玉珠姐去离我房间最近的客房。”
    “小小姐客气了,不麻烦,不麻烦!”扎着道士头的柳志笑得和蔼可亲,转头又对樊玉珠客气说:“玉珠小姐,先随我来。”
    季家的别墅虽不常住,但有柳志在此长期打理。
    石阶两旁的绿植枝繁叶茂,不晓得是什么种类,但一看便与城市的花圃不同,井井有条中,又不乏山间野趣。
    樊玉珠跟在柳志的后面八卦:“现在的旅游业也这么卷的吗?道观五点钟就开始表演了。”
    柳志笑笑:“那还真不是表演!云浮观里没有表演,倒是有道士做晨功,玉珠小姐要想看的话,等七点钟……”
    樊玉珠连忙摆手:“不看了,不看了,累死了,补个觉先!”
    季夏橙的耳朵动了动,直到听不见两人的对话,她一转弯,径直往酒窖去了。
    还未下到酒窖底,酒香味先扑面而来。
    季夏橙不由想起,她幼时第一次喝酒,便是误打误撞,闻香进了这里。
    季家的酒窖里并无红白典藏,只有各种年份的黄酒。
    黄酒顺滑、微甜,两口下肚,她便醉的满床翻滚,哈哈大笑。
    幼时的快乐回忆仅到这里,季夏橙脚步匆忙,也没瞧清楚自己手里的黄酒是什么年份,便匆匆转战厨间,翻找出温酒的小壶,又寻来泥炉和炭火。
    很快,季夏橙生好了泥炉,酒壶里的黄酒也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如幼年一样,她仍旧觉得黄酒顺滑、微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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