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几个宫人?中箭倒下,方才还愉快轻松的队伍霎时乱作一团,尖叫声、哭喊声、吃痛声、奔逃声,不绝于?耳——
    “有刺客!快,快护驾!”
    “陛下,这?边,快往这?边——”
    “走?,快走?。”
    意外来的太突然,陆知晚整个人?都懵了。
    上?次这?种情况,还是去岁的山崩地裂。那一回是因为原著中有记载,遭遇天灾,她也认了。
    可?现在这?场刺杀是怎么回事??她记得原著里,男主?刚到豫章的头两年都在搞基建,还没有任何造反的苗头,昏君和奸妃都在京城纸醉金迷,醉生梦死,活得好好的——
    所以这?些身手矫健的刺客是什么鬼啊!
    她才刚尝到恋爱的甜蜜,就来了这?么一出惊险打击,老天爷你是不是失恋了,见不得别人?谈恋爱!
    心中无数槽点吐都吐不完,这?昏蒙蒙的山林里,黑灯瞎火,陆知晚跌跌撞撞,脚踝扭得生疼,也不敢停下一步。
    可?那群刺客明显是抱着“斩尽杀绝”的打算,一路穷追不舍。
    眼见左右护卫的宫人?越来越少,最后连余总管都被砍翻在地,陆知晚整张脸都变得煞白?。
    “余总管!”她大喊着,扭头去看。
    萧景廷咬牙,牢牢抓着她的手,一刻不停地带她继续朝前跑:“走?!”
    陆知晚眼角湿润,边哭边跟着萧景廷跑。
    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可?当俩人?跑到一处陡峭悬崖旁,身后再无任何退路时,陆知晚一颗心顿时凉透,隐隐约约也猜到是怎么回事?——
    天要亡他们。
    更确切地说,是原著剧情在反噬。
    萧景廷推行削藩令、追捕原男主?、立志做明君,这?一切都在违背原著的发展规律——就像上?一次的山火被强行修正为山崩,这?一次的刺杀,也在在强行修正
    「它到底要做什么?」
    陆知晚心口狂跳,大脑却?意外的冷静。
    难道是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她和萧景廷这?两个原文反派?
    不,不会。
    若直接杀了,这?个世界没了反派,男主?岂不是一口气通关?那这?样的话,他那些屯兵屯田、改良农具兵器的英明策略也无法施展,这?权臣之路未免也太顺利了些。
    除非剧情引力宁愿牺牲掉一大半的剧情,也要修正结局……可?这?未免得不偿失,原著的可?读性都大打折扣。
    就在她头脑风暴时,耳畔忽的响起一声:“小心!”
    余光只瞥见一抹惨白?的冷光凌厉射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她被揽入一个熟悉的坚实怀抱。
    如堡垒,如盾牌,他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刀风剑雨之下。
    待听到衣帛破裂声以及头顶传来的那声吃痛闷哼,陆知晚心口猛跳,他受伤了!
    “陛下!”她低呼。
    男人?的拥抱更紧,大掌将她的脑袋深深按在怀里,嗓音喑哑:“朕无碍。”
    怎么就无碍了?都这?个时候了!
    陆知晚拼命从他怀中钻出来,当看到那三?个黑衣人?再次挽弓,锋利尖头直指萧景廷时,她瞳孔猛缩。
    横竖都是个死,不如赌一把!
    她用力咬唇,而后在萧景廷惊愕目光之下,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闭上?眼睛,往身后悬崖纵身一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利的惨叫,响彻整个山谷。
    漆黑夜幕间,两颗星辰倏忽闪了两下。
    第51章
    夜色沉沉, 避暑行宫最南边的慈乐宫。
    “啪嗒”一声尖利刺响打破殿内的静谧,上好的汝窑杯盏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你说皇帝和昭妃一齐坠下了悬崖?”
    顾太后捂着胸口,只觉双眼发黑, 若不是身?侧的嬷嬷及时?搀扶,怕是要瘫倒在地。
    大?殿中央, 余明江是被人抬着回来的,他身?上伤口只简单包了下,因着失血过多一张本就无须的面?庞更加惨白,趴在担架上奄奄一息:“回太后,奴才还?在崖边发现了这个……”
    他颤颤巍巍举起未受伤的右手,掌心是一枚沾着灰尘与血污的翠玉珍珠耳坠儿。
    “这正是昭妃娘娘今日所佩。”
    余明江的嗓音哽咽, 眼含热泪:“锦衣卫还?在悬崖边发现脚印,确是陛下和昭妃的无误……”
    说到这,他再忍不住悲恸, 伏身?埋地, 哀哀哭道:“老奴该死, 老奴护主不力,愧对陛下, 愧对太后。”
    这噩耗来的太突然,顾太后失魂落魄跌坐在榻边, 耳边嗡嗡嗡作响,实在无法?接受。
    “哎哟,余总管你怎么了。”身?旁嬷嬷惊呼。
    顾太后怔了怔,定睛再看, 只见余明江半边衣袍都浸出血来, 这老太监还?浑不知疼般,以拳捶地, 涕泗横流。
    顾太后见状,心下愈发怅然,抬袖擦了擦眼角的泪,她吩咐:“先将?余总管抬回去,让御医好生照料着。”
    又吩咐旁的太监:“快去请顾首辅、锦衣卫指挥副使梁恭、五军营指挥使郭宝帅……”
    稍顿,她捏紧帕子补充一句:“还?有辽东王萧宪,让他们速来面?见哀家。”
    太监立刻听令去办。
    余明江被抬下去,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余顾太后压抑的细细啜泣声。
    身?旁嬷嬷抚着她的背宽慰:“太后莫要太伤心,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吉人自有天相……”
    “真?龙天子还?不是肉骨凡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就是个粉身?碎骨!”
    顾太后捂着脸,泪水止不住地流:“阿寅啊,可?怜的孩子怎就这么苦命。一出生就遭了那样多的罪,好不容易苦尽甘来,眼见着一切越来越好了,没准今年都能做父亲了……那些天杀的刺客!待寻到幕后主使,哀家定然将?他们千刀万剐!”
    嬷嬷心底也戚戚然,跟着哀声叹了两句,忽又想?起什么,附耳低语:“主子,您请首辅、梁大?人、郭大?人他们议事倒也罢了,如何将?辽东王也请来?万一传出去……”
    “我哪里还?顾那么多。”
    顾太后红着眼眶,看向伺候自己多年的奴婢:“文英,如今在这世间?,哀家谁都不信,哪怕是兄长……我只信萧宪。”
    这世上,再无人能像萧宪那般待她。无论何时?,都会站在她这边。
    嬷嬷见证过自家主子那段无疾而终的少年情谊,也知辽东王此人重情重义,有他在场,主子也能安心一些,遂不再多说。
    主仆俩在殿内唉声叹息时?,殿外倏地响起一阵匆匆脚步。
    “姑母,姑母——”
    一袭绯紫夏衫的顾贵妃疾步入殿,乌鸦鸦鬓发上簪着的金步摇都剧烈晃动着。
    待看到顾太后和嬷嬷脸上未干的泪痕,顾贵妃脚步一顿,一张娇媚脸庞变了又变,最后柳眉蹙起,嗓音有些发虚:“难道真?如他们说的,陛下他……他也遇难了?”
    顾太后抬头看向自家侄女,面?露哀色:“虞儿……”
    顾贵妃咽了下口水,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恍惚:“不…不可?能,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她的身?子摇摇欲坠,宫人及时?扶着她坐下。
    顾太后只当她在伤心,掖了眼角泪水,吩咐嬷嬷去端杯安神茶。
    转脸再看顾贵妃,却见她的脸煞白得不可?思?议。
    “虞儿?”顾太后蹙眉,轻唤一声,又去握顾贵妃的手,却发现她指尖冰凉得厉害。
    顾贵妃则像被荆棘扎到般,忙不迭收回。
    顾太后看着她这异样,杏眸眯起:“虞儿,你怎么了?”
    顾贵妃一愣,赶紧摇头:“没,没……我是担心陛下。陛下他是天子,是皇帝,有上天庇佑,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有事的!”
    顾太后到底在深宫待了这些年,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见侄女这副紧张心虚远胜于悲恸的模样,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心里冒出。
    等嬷嬷端上安神茶,顾太后屏退殿内众人,只留下顾贵妃一人。
    “姑母,您这是……”顾贵妃眼睫颤了颤。
    既无外人,顾太后也不说那些弯弯绕绕,黑眸定定看向亲侄女,肃声发问:“虞儿,此次刺杀之事,可?与你有关?”
    顾贵妃本就不大?好的脸色霎时?更白三分,她强装镇定地开?口:“姑母,您怎么这样问……这种事怎么可?能与我有关……这可?是谋逆的大?罪……”
    “你知道是谋逆大?罪就好!”
    顾太后沉眸,语气更厉:“哀家已命人将?你父亲、锦衣卫、五军营的指挥使请来了,此事牵扯重大?,务必要追查到底。哀家方才就在心头起誓,待逮到那罪大?恶极的幕后黑手,定将?其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最后八个字,她几乎是咬牙切齿挤出来。
    顾贵妃听得那字字铿锵,纤细肩膀也不禁抖了两下。
    顾太后见她这反应,心下越发失望,等了半晌也不见她开?口,终是没忍住,重重拍了下桌子,寒声斥道:“事到如今,你还?想?再瞒?难道你真?想?顾家满门同你一起陪葬!”
    这一击掌,桌子猛震,那杯安神茶都晃了两晃,茶水溢出,溅湿了顾贵妃袖口绣花。
    虽说顾太后平日里温婉和蔼,菩萨一般,真?发起怒来,多年身?居高位的威严也不容小觑。
    顾贵妃心下本就有鬼,被这般一吓,登时?从?榻边起身?,跪倒在顾太后身?前?:“姑母,我说,我都说……这事跟我无关的,真?的,我发誓!”
    她仰着脸,难掩惊慌地解释:“我的确是安排了一批刺客,但今日的绝不是我的人!我是安排在明日的,打算趁着陛下带那陆知晚狩猎之时?,除掉那陆知晚的……姑母,您信我,我真?的没有半点伤害陛下的意思?,我只冲着那陆氏去的。您想?想?,便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干出弑君之事,何况陛下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不就成了寡妇了,这于我毫无好处……”
    天知道方才宫人来报,说陛下遇刺时?,她有多么惊愕害怕。
    她的人是安排在明日,如何今日就出了事。
    而且出事的不仅仅是陆知晚,更有陛下!
    此事非同小可?,她再难安坐,急慌慌就赶来太后这边打探情况。
    “姑母,您信我,那些真?不是我的人……真?的与我无关……”顾贵妃焦急解释着,嗓音都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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