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明姜不敢轻易离开结界,只能盘着碎镯默默观察着静止的四周。
    噗通——————
    明姜猛得惊醒,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刚才居然睡着了!手里的碎镯因为脱力直接掉进了墨色的湖水中,她只能看着镯子慢慢沉入水渊之下没了踪影。
    真是诡异,她什么时候睡着的,睡了多久,大家为什么无一人返回?
    该不会发生什么危险了吧?明姜压制住内心的恐惧,焦急地探望四周,湖中心没有任何变化,寂静的黑暗中只能听到自己面罩中的喘息声。
    突然,一阵若有若无的吵杂声响起,明姜护具是全封闭式的,对与外界的响动自然有阻隔,她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摘掉面具辨别声源。
    声音依然围绕在耳边,像嗡嗡作响的蚊蝇一般,找不到具体的位置,却吵得人心慌意乱。
    明姜思虑再三还是没有轻举妄动,她现在有结界的保护,就算接收不到同伴的信息,但至少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不给众人添乱。
    虽然在商队里混得如鱼得水,但明姜依然是那个被保护的弱者,人的时间和精力有限,每天学习各种社会技能就已经让她疲惫不堪,根本没心思再去提升自己的修为。
    她不甘心自己总是处于被动的处境,她想变强变猛,但又无法拒绝队友寄予她的期待,行商和修炼对目前的明姜来说只能二选一。
    这一直是明姜的心结,在龚喜问她获得第一笔巨款之后有何打算时,明姜其实想说带着这笔钱去寻处安静处专心修炼,可跟龚喜期望的目光相碰后,她又难再开口。
    大家如此喜爱她,自己在经商上也很有天赋,或许,继承龚喜的衣钵也不失为一种稳妥的选择……
    唉~明姜低落地叹了口气,这一恍惚让她未察觉身后的变动。
    原本灰白的雾气逐渐变黑,一片黑色的屏障悄无声息地像木筏包围过来,在接触到结界的一刹那,明姜及时发现,于是猛得跳入漆黑的湖水之中躲避。
    木筏在屏障散去后消失不见,寂静的湖中心再没有任何活物。
    龚喜带着队友一直向湖底潜入,她们眼前看不到任何光亮,只能凭着意识力慢慢向底部探索,身边时不时地游过一些说不出形状的生物,好在它们对陌生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钨魄湖远比想象中的深遂,她们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最后不得已动用仙术才勉强能够继续。
    水温在某一个点时急剧下降,龚喜知道这是快要到了。
    她们从空间荷包中拿出几颗光照力很强的夜明珠,然后丢入湖底等待。
    夜明珠向深处沉浸,发散的光芒照亮了周边的环境,她们看到了巨型的水草,蛰伏的鱼虫,穿梭的水生生物,以及被惊扰的紫伽果群。
    攀附在石壁上的紫色球状物,浑身布满绒毛,它们虽说名中带果却是一种会动的生物,在夜明珠照过去时,感应到光的紫伽群争先恐后地在石壁上攀爬,密密麻麻地样子看得人犯鸡皮疙瘩。
    居然有这么多,看来也不是啥稀奇玩意,她们用法力隔空捉了几只,然后放进特定的容器中,此次任务就完成了。
    龚喜招呼大家莫要停留,趁着这里还未被怪东西发现,赶紧回撤。
    几人开始全力往湖面上游,回去的路就好走的多,只需与明姜汇合收拢装备,就能让龚喜直接用盛灵地图将大家传送出去。
    然而,好运气却在最后时刻用光了,当她们快要游到顶部时,发现湖面上居然覆盖了一层黑色的水膜,坚韧又柔软,不管用什么武器都刺不破它。
    她们居然被困在漆黑的湖水中了!
    龚喜将众人聚拢到一起,很多人的灵力都已耗竭,连供氧都很艰难,龚喜没勉强大家,打着手势让其她人先利用地图离开这里,她继续去寻找明姜。
    没有队友的帮助,龚喜只会更加危险,大家不想将队首留在险境里,但龚喜执意如此,目前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其余人只好带着紫伽果先走一步。
    龚喜倒是不怕什么危险,她有盛灵地图在手,随时可以跑路,但这样的话明姜肯定没救了,她必须找到明姜安全返程。
    沿着水膜向周边摸索,龚喜发现这东西居然不是平铺的,摸索到了一定位置后,它开始慢慢向水底延伸。
    钨魄湖中心,到底埋藏着什么危险?
    水面之下是无情无尽的黑暗,然而盘旋在耳边的嗡嗡声却越发地清晰起来,明姜此时已经没了顾虑,专心朝声源处寻去。
    当声音有了规律性地响动时,明姜心中忽然涌出一股熟悉感,她加快速度往前游,竟发现前面有隐约的白光闪动。
    “噗————”明姜顾不得危险,直接冲出水面将面罩摘掉大口的喘气。
    在水底处居然有片可以喘息的暗滩空洞,白光和声音就位于暗滩之上,她脱掉灌满水的防护服,赤脚走了过去。
    脚底的触感很奇特,像踩在充气的羊皮筏上,明姜来到声源的终点处,那是一个坟头大小的鼓包,上面纹满了奇怪的图案,在黑暗中闪着不详之光。
    “哥哥?”明姜惊讶地呼出声,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看到了明冷的标记。
    鼓包上的图案,是明家特有的封印标符,明冷画的符总是格外规整死板,明姜一眼就认了出来。
    符和咒通常是一起出现的,明冷在封印的同时还留下了循环咒,说明里面封着一个很棘手的东西。
    “符印还未脱落,说明是这几年刚留下的,哥哥都已经变成炙魔了,能让他如此忌惮的东西会是什么?”
    明姜心情复杂,对于明家这群作死的亲属,她并没有太深的感情,父亲也好哥哥也罢,都是些看不起她的蠢男人,死了就死了,偏偏还要株连自己跟母亲。
    如果有机会破环炙魔哥哥的计划,她当然会选择大义灭亲!
    明姜掏出匕首冷哼:“我被你害成这般惨状,是该享受一下被害者的反击了!正好,我们一母同胞血脉相通,破解你的血咒还是轻而易举。”
    她划破手掌,用流满鲜血的手心盖在符印正中心,嘴里熟络地念出一段咒语。
    鲜红的血液顺着印纹迅速散开,白光被血迹掩盖,待明姜念完咒语,血迹也刚好流满印曹,凸起的鼓包继而下陷,耳边的循环咒也孑然而止。
    光芒褪去,眼前又被黑暗笼罩,明姜掏出夜明珠照向封印处,那里躺着一把乌黑的大剑,以及一枚相貌平平的荷包。
    第107章 再次出发
    英媂在众人的视野中消失许久, 关于她的事迹更是无人再提,若不是因为这两件神器的提醒, 就连明姜都记不得她的人生中, 还有如此重要的人物出现过。
    明姜举着夜明珠,小心翼翼地蹲在万浊剑旁感叹:“好奇怪啊,怎么会忘记了呢?明明离开英雌派时,我还准备去找她呢, 这两年居然一直都没想起过!”
    躺在地面的乌黑神剑已经静置许久, 水底的盐渍攀附其上, 好似被斑驳遗忘的古籍。
    明姜犹记英媂昔日的风光, 她穿着被月经染红的白裤, 头颅高昂,嘴角含笑, 眼神毫不掩饰对世人的鄙视。那时的她还未获得万浊剑,但对与这样一个强者来说, 手里的武器只是锦上添花, 她本身的存在才是最大的上限。
    如今她又在何地, 遇到了什么困难, 为什么贴身的武器都被人窝藏了呢?
    明姜伸手想捞起宝剑,不料此物远比想象的难搞, 尝试了几次都没将其抬离地面,她擦擦额头的汗珠疑惑:“明明英媂挥动得很顺滑啊?没想到如此之重,果然我还是太弱了!”
    正当她郁闷时,身后的水滩突然冒出一个人影,龚喜跟明姜一样, 浮出水面的第一件事就是摘掉面罩大口呼吸, 边往岸上爬边卸装备。
    “终于找到你啦!哎呀我的天~差点憋死在这里, 吁——————”
    “龚喜姐,快来看我发现了什么!”
    龚喜捋捋脸上的水渍朝明姜走去,刚看到万浊剑和坤乾袋的的时候,她还未有太大的反应,叉腰思虑了一会儿后,浑身才猛地一紧,她面色怪异地喃喃道:“英....英媂?”
    明姜探身询问:“龚喜姐,难道连你都不记得她了吗?”
    自己忘记英媂或许还情有可原,她和英媂只有几面之缘,加上变故过多,一时抛之脑后也是常态。但龚喜跟英媂可是从小长大的死党,盛灵地图都是英媂送与她的,居然也和明姜一个反应?
    龚喜愣了许久,才组织言语道:“不,我记得她,但是......”
    “但是只是记得而已,我知道自己有个叫英媂的朋友,她和我相处的细节也都清清楚楚,但是....但是怎么说呢,我好像找不到和她之前的感情了。”
    这是什么意思,记得此人却记不起此情?
    龚喜挠挠脑袋,屈膝蹲在明姜对面啧啧:“很奇怪,我和她有过很多刻骨铭心的经历,提及她时本该心情澎湃难以忘怀.....不过现在却觉得那种情谊很虚无缥缈,就好比我俩出演了一场戏剧,戏散之后便各自回家,再也没有任何其它的纠葛。”
    明姜张张嘴,不自觉地为英媂感到难过,无法想象自己昔日的挚友这样忽视曾经的真情,英媂若是知道了那该有多伤心。
    察觉到对方的低落,龚喜打断话题说:“先把这两样东西带回去吧,以后碰到了直接还给她,哎呦~这玩意真沉!”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龚喜才把万浊剑装进坤乾袋中,她拍拍明姜的脑袋道:“我刚才终于摸索出这里的真实境况,其实所谓的钨魄鬼泽中心,就是一只张着大嘴等待猎物自己上钩的巨形鬼鱼,而紫伽果就是它肚子里的寄生物。想来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传言,估计是这种寄生物操控人体的假象,果然现实总是这么残酷~”
    “那我们现在是在它肚子里了?”
    “没错,这里是巨鱼的肺部,也不是什么安全场地,等它下次换气时,咱们肯定会被气流卷入胃里消化掉,还是快快离开吧!”
    俩人不敢耽搁,直接顺着盛灵地图传送出去。
    龚喜现在对盛灵地图对把控有了分寸,虽说依然无法具体某一地点,至少不会满世界乱蹿,白白在路上浪费太多时间。
    把摘得的紫伽果交给客户,探险队的员工也领了工钱,龚喜又着手筹谋下一次路线。
    明姜歇息了几日,就连夜赶工把钨魄鬼泽收集来的信息整合翻译,交给了龚喜。
    “小羊你现在越来越熟练了,哎呀~我要是没有你的帮助,可要忙活得屁股着火!”龚喜收起明姜整理的册子大大夸赞,而后又说:“不过探险之事对你来说还是危险了点,你应该发挥自己的优势,再往高处爬爬,这样吧,我刚组建了一支由年轻人为主的商队,你来当————”
    “龚喜姐,我今天其实有话要跟你讲!”明姜支支吾吾地打断了龚喜道安排。
    她有些惭愧地扣着手指望向别处道:“这两日,我思虑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离开商队……”
    龚喜脸上的笑容僵住,怎么都没想到明姜会做这种决定,手足无措地问:“啊?为什么小羊,是有人欺负你了吗?还是商队里有不适合的地方,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直接调整,为什么要走呢?”
    看龚喜的态度,明姜更加羞愧了,她急忙摆手解释:“不不不!大家都很照顾我,商队也非常好,是我自己的原因……”
    “龚喜姐,我其实一直都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强大的修士,但商队生活节奏很快,接触的东西也很多,长期处于这种环境下,人心无法平静,心杂而难上升,修行也愈发的困难了!”
    龚喜沉默了半晌,接着问:“行商和修仙确实有冲突,当初我和英媂她们还就此发生过争执,只是我不明白,你既然想在修行上深造,为什么不留在英雌派忍耐段时间呢?毕竟在那里,对你的造旨才更有益处。”
    明姜猛得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龚喜安抚道:“放心,此事只有我一人知道,当初是朝羽茉托我照顾你的,但你这两年的表现很优秀,是个难得的商业人才,我本想着重培养你的,没想到你心不在此。”
    “对不起龚喜姐,辜负你的厚望了……”
    “没什么辜负不辜负的,这是你的自由,不过作为你的监护人,我还是想劝你几句。”龚喜心不死,想着再挽留一下明姜。
    “可能你出生宗门世族,对修行格外看重,但当今社会已经发生了改变,世间职业再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每个人都该去做她所擅长的事情。修仙也好,经商也好,种地也好……只要能在各自的领域里发挥她的优势,创造各自的价值,那都是值得尊敬和肯定的!”
    “你在商队里干得那么好,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如果继续坚持下去,未来一定会有所成就。金钱财富你可能不稀罕,但世俗的成功和名誉是每个人都拒绝不了的,我们脱离不开社会,获得社会的肯定和关注才能成就一个人的价值!这些我都可以帮你实现,修仙对普通人来说太难,就算是曾经天下第一的英媂,如今不也是落了一个功损名败的下场吗?”
    明姜抓住她话里的信息,疑惑地问:“功损名败?是说英媂吗?她怎么功损名败了?”
    龚喜叹气:“应该是你那个魔头哥捣得鬼,当初她为了活命,直接散尽全身修为,估计以后再难飞升了。”
    “!!!”明姜焦急道:“那我们不是更应该去找她,帮助英媂恢复吗?你还是她最好的朋友,为什么对她不管不顾了?”
    “嗯——我之前说过的,我虽记得她,但却莫名其妙地缺失了与她之间的感情,就好像旁观话本中的故事一样,角色的处境影响不到我的生活。就算其中有怪,但没有这段感情也无所谓,我没有爱与信念为她牺牲自己的时间和利益。”
    明姜攥紧腰间的坤乾袋,喃喃道:“可是,总要有人记住她,奔向她的。龚喜姐,或许人长大了就会理智起来。但我还未长大,英媂是我一直以来的目标,她答应过我一定会飞升的,如果这个过程里,我能够助她一臂之力,那就是在为我的梦想伸出援手!”
    龚喜摇头说:“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要做出很多选择,这些选择在未来会把你推向不同的道路,冲动和热血或许是少年的特权,但命运并不会优待年轻人的懊悔与失误,我希望你的每一份选择都是在为自己做打算!”
    这些话并没有劝回倔强的少年,明姜依然坚持自己道:“龚喜姐,你知道吗?我在商队这两年过得很满足,大家都对我很好,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她们知道我真实的身份并不是小羊,而是光明派的女儿,炙魔的妹妹,她们还会这样优待我吗?会不会像尤族与光明派的那些人一样,觉得我就该为别人赎罪,我的成绩我的人品在原罪面前都不值得一提呢?”
    “身份并不重要……”
    “重要!对我来说很重要!”明姜眼圈不自觉地泛红,她抽抽鼻子说:“我是明姜,每当大家闲暇时聊起炙魔的恶行,我都心惊胆战,听到朝夕相处的同伴们遭遇悲惨,我更是会有心怀愧疚,我没法丢弃自己原本的身份安心做一个无辜者。大家总说要直面恐惧,接受真实的自己,可是我知道,就算我能够接纳自己,世人也不会允许我这个余孽在她们眼皮子底下活得风生水起!”
    “其实世俗对我的价值早就敲定了,而我不想活在伪装之下,所以我要帮助英媂飞升,只有她成功了,我才能步其后尘,冲破人间的结界,离开这个地方!”
    多说无益,龚喜知道她已经下了决心,十头牛都拉不回,于是叹息:“行吧!看来英媂那家伙的魅力远比我大得多,我会给你备好盘缠良马,帮你打探她的去向,希望你能早日实现自己的梦想!要是中途后悔了,我这里也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明姜很感动龚喜的理解,俩人抱住哭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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