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摊主那离开,宋谨书便将东西交由宋福拿,自己则带着叶婉吃吃喝喝,一趟走下来,表兄妹俩笑容不断,不仅腹中满足,内心也愉悦无比。
    自此之后,二人的关系肉眼可见得到了迅速发展,他们自己或许没有察觉,但同行的人早已将变化看得透彻,心下了然,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想要起哄挑事的暧昧。
    三日后,车队继续往北赶路,只不过大家伙的心态与先前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开始关注自己的内心,在余下十日不到的行程里享受路上风景与不同民俗带来的新鲜体验。
    不过,春闱的日子在二月初九,现下已是正月二十七,为了能有个好状态上场,后半段路程他们默契地加快了前进速度,于二月初进入京都辖区的平昌县城,离目的地也只剩最多一日的行程。
    “住处我大伯都已命人提前准备好,坐马车的话需要两刻钟左右能到达礼部贡院。”
    他们一行人中,蒋庆舒的家世最显赫,背后的靠山也更加妥帖,故而来到京城后,很多事都是由他提前联络人安排好,其他人坐享其成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
    “平昌离京都不算远,明日我们莫要拖拉,快马加鞭赶路应该能在天黑前入城。”
    “嗯,庆舒说得对。”宋谨书颔首附和,裴逸自然也是这么想。
    至于其他人就更加没有意见了,早一天到京都,他们还能多一天休息,上考场的状态也能更好。
    “成,都听庆舒的,今夜大家伙睡早一些,明早谁若是拖后腿,就别怪我不客气。”
    同行的一个公子故作凶狠,既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也敲打了平日里爱拖拉的好友一顿。
    好在他平时比较喜欢开玩笑,嘴贱兮兮的,大家伙都习惯了,谁也没将那些狠话放在心上,笑一笑就过去了。
    翌日拂晓,同行的所有人都按时按点起床到驿馆大堂用早饭,辰时初左右,车队缓缓驶离,以最快速度奔向目的地。
    他们从日出一直赶路到日落,中间只停了半个时辰给马儿吃草歇息,到达京都城门口时,晚霞满天,映红了他们疲惫的脸庞。
    排队过检进城时,叶婉打开马车窗好奇地打量四周。
    从往来马车行人,到城门口长长的队伍,再到那比长陵城还巍峨壮观的城楼,无一不让她惊叹。
    “都说权势富贵迷人眼,一只脚踏入富贵,就会有另一只脚踏进坟墓,以前我不太明白,直到阿爹被牵连折腾大半年,我才信了半分,如今一路增长见识,对咱们晟国有了更多的了解,才真正明白其间深意。”
    叶婉看着贵人的马车从面前驶过,不用排队等待,也不用进行细致检查,光是马车上挂的牌子就足矣让所有人恭恭敬敬跪倒一片,不由心中五味杂陈,感慨万千,忍不住在小梅面前嘀咕。
    小梅不是很明白,但姑娘跟着梅先生读书学习,见识比她广,想来姑娘所言定然是真理,便点点头,附和道:“姑娘说得对。”
    “对什么对,你家姑娘脑子不清醒说了不要命的胡话,你竟也不分辨直接附和,也不怕贵人砍了你的脑袋。”
    叶婉心下好笑,抬手点了点小梅的额角,严肃叮嘱她:“表哥是说了,京都贵人遍地,所以只要出了宅门,说话做事都需谨慎小心,以免祸从口出,得罪了贵人,到时候小命不保。”
    “你可要记住了,咱们到了京都,出去采买也好,还是交新朋友,都得管住自己的嘴,言多必失,还会要命。”
    叶婉把事情往严重里说,就是为了吓唬小梅,让她时刻谨记,而小梅也真的有被吓到,她捂住嘴巴猛然点点头,应声:“嗯,奴婢记住了,绝对不给姑娘和表公子惹麻烦。”
    主仆俩说明白后,马车内的气氛严肃压抑不少,直到前方车队移动,她们的马车也跟着匀速向前,对于未知新环境的期待超过了她们的担忧,气氛才逐渐好转起来。
    城门口负责检查往来车辆的士兵效率还算高,队伍动起来又等了两刻钟左右宋谨书一行终于成功进了城。
    这里便是整个晟国最具权势的卧龙之地了。
    “姑娘,外面好热闹啊!”小梅趴在窗口目不暇接地观看路边风景,耳畔是不绝于耳的喧闹声,吵吵嚷嚷。
    因春闱临近,城中随处可见说话夹杂不同地方口音的书生,整体氛围与满是商户的长陵完全不一样。
    “是啊!”
    叶婉随口应声,目光却不自觉在外头骑马的人身上停留。
    少年身姿挺拔,长发高束,光靠一个背影就能引来路边不少姑娘羞涩的目光,更别提那张招花引蝶的俊脸了。
    “哼,也不知道低调一点。”
    叶婉哼了一声,自顾自嘀咕,目光正好瞥见路边偷偷打量宋谨书的姑娘,心中突然感到有些发堵,很不是滋味。
    “啊?姑娘,您方才说什么了,奴婢没听清。”小梅以为叶婉在与她说话,忙回神问道。
    “没事,我自言自语没跟你说话。”叶婉轻叹,当即将马车车窗关好,眼不见为净。
    与此同时,宋谨书似有所感地回头,却只见到紧闭的马车窗,心中顿时一阵失落,眉头也随之拧了起来。
    方才还听见婉婉与丫鬟碎碎念,瞧着还挺高兴的模样,怎么突然关窗没声了?难道是触景伤怀,想到了大半年不见的小姨夫?
    宋谨书纳闷,什么也没说,只不过温润如玉的神色消失,突然感觉骑马这件事也没一开始那么自在愉快了。
    马车继续前行,宅子所在位置比他们想象中要远一些,不过宅子环境清幽,里面家什齐全,还有侯府提前分派过来的丫鬟奴仆,一切皆打点妥当,即便是他们到达的时辰比较晚,也不必担心其他。
    “奴才见过五公子与各位公子。”
    蒋庆舒在侯府同辈中行五,管事从侯府来,自是认得他,见到人也第一时间行礼了。
    “免礼。”
    蒋庆舒虚扶管事一把,抬头看向宅门顶上的牌匾,盯着“状元居”三字不由嘴角微抽,嫌弃的神色从面上一晃而过。
    不用多问,他都能猜到是何人的手笔。
    “老奴姓张,单名一个忠字,乃是侯府平昌县文山庄子上的管事,因侯府负责采买的管事年迈即将告老,夫人就将奴调入京城跟着老管事学东西,正好公子们入京考试,这段时间便暂时由奴来伺候,公子们若是有事,尽管吩咐,奴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过来管理状元居乃是夫人的考验,故而张管事格外重视,也格外用心。
    在蒋庆舒没到京城之前,他已经忙碌好几日,终是在公子们到京时安排好一切,此时他信心满满,面上讨好拘谨的笑容宛如贴在脸上,不见一丝一毫的变化。
    “有劳张叔了。”
    蒋庆舒承情,倒是给他几分面子,唤他一声叔,张管事闻言当即笑开了花,招待起人来越发殷情。
    一路舟车劳顿,蒋庆舒一行都累了,没有与张管事过多交流便入了宅院,依据安排纷纷入住。
    张管事得知还有位姑娘同行,也提前做好安排,给叶婉准备的小院位置相对偏僻,但明显与其他公子分开了。
    “院子小了点,不过里头的物什奴才都安排好了,姑娘且先住下,如果有别的需要尽管吩咐伺候的人。”
    “多谢张叔。”
    叶婉微笑颔首,对张管事格外客气。
    她本就是小户出身,对于吃食住所要求并不高,张管事给她单独准备小院虽比不得宋家彩云轩,但里头准备的东西倒是比她自己家中的还要精致,没什么好不满足的。
    “姑娘客气了,您先歇息,再过两刻钟晚饭才送过来。”
    张管事家中都是臭小子,一个闺女都没有,对于叶婉这样的小姑娘包容度极高,得了一声谢就好比得了宝,乐得双眸眯起,笑容止都止不住,不禁多叮嘱几句才离开。
    人一走,叶婉主仆才卸下伪装露出疲态,面对软和舒适的床榻锦被,主仆俩对视一眼,双双扑倒。
    嗯,真舒服。
    作者有话说:
    32章修改了一下行程时长,其他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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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误会
    夜深寂寥, 一晃就是整夜。
    长途跋涉将近一个月,大家好不容易神经松懈,安定下来,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醒来已是大天亮。
    张管事早早起来张罗,无论是基本的早饭准备,还是公子姑娘出行可能用到的马车,他皆早早安排妥当。
    而后见主子们未起, 他抓紧时间回侯府禀告这边宅子的情况,以免夫人他们操心。
    “公子们与叶姑娘若是起了, 尔等便小心伺候着,他们需要什么你们就准备什么,我回侯府一趟,非重要无法决策之事,尔等自己做主即可。”
    “是, 张管事。”丫鬟小厮齐声应答。
    “都忙活去吧!”
    张管事摆摆手挥退所有人, 自己也备马车回了平宁侯府。
    ……
    入京之后, 除却第一日下午蒋庆舒按规矩带几位好友回平宁侯府拜谢长辈, 其余时间皆由他们几人自由安排。
    包括叶婉在内,他们八人同入京城, 其中有三位公子只打算走个过场, 便到处走走看看,打着玩遍京城的主意。
    而宋谨书他们则是为了进士功名,不管有没有把握, 都会尽力一搏。
    他们通常上午晨起看书温习, 午休过后就备马车上街, 游走于各大茶馆, 一呆就直接呆到夜幕降临。
    京都有三大茶楼,每到春闱年份,就会从年前开始门庭若市,挤满了京中各大高门世家的人以及那些从晟国各地赴考的考生。
    三大茶楼都有强硬后台,其中一家听闻还是圣上他老人家的耳目,只是三家每日论题都是提前商量过的,一模一样,大家伙也不好分辨,便哪里有空位就往哪里凑。
    宋谨书五人亦是如此。
    “前有陈阁老改制修法,扶农励商,辅佐先帝开创盛世,入史书流芳千古为百姓所爱戴,今有文阁老辅佐圣上励精图治……”
    “嗤……”
    堂下书生慷慨激昂,论题之外扯了一大段废话,没等他说完,宋谨书一行便听到隔壁隔间传来嗤笑声,随即很快就扼住,隔壁有嘀咕声夹在书生高亢的声音中断断续续传过来。
    片刻过后,突然听到一个男子清润的声音,清晰可闻,宋谨书几人不由对视一眼。
    “正话没说几句就开始拍马屁,还真以为能掩盖自己那满脑子草了?呵,虚头巴脑,还不如我家堂弟有本事。”
    男子大言不惭,完全不顾及其他,似乎也不怕得罪如今当权的文阁老。
    “润明,你倒是敢吹,小心话传到你父亲和你大哥耳中回去挨揍,到时候你堂弟可救不了你,而且你这么说,你堂弟若是知道,该担忧了。”
    “本公子行得端,坐得正,还怕挨揍不成?我堂弟那家伙可没那么胆小,倒是我小叔为官多年可能会小心谨慎些。”
    那男子不以为意,仍旧侃侃而谈,偶尔还能听到其他人的附和,蒋庆舒听到“润明”二字时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心中那点猜测得到了证实。
    他叹气,而后视线一扫,与宋谨书对了一个眼神,高声喊话:“我胆小得很,四哥可别给我戴高帽,我担不起。”
    此话一出,附近几个小隔间都不由自主静默下来,众人屏住呼吸,竟是连台上辩论什么都忘记听了。
    “四哥还是莫要在外胡乱吹牛,你脸皮厚没事,弟弟我可是臊得慌。”
    蒋庆舒很是无奈。
    他们一家还在京城的时候,就与这个不着调的四哥不对付,主要还是他单方面不想理会,觉得四哥不学无术,还总是惹祸牵连他,便瞧见就烦,能躲则躲。
    可他家四哥似乎很喜欢他这个弟弟,任凭他如何嫌弃,如何卯足劲撇清关系都没用,即便后来两家不在同一个地方,也总有信件送至长陵城,愣是躲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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