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相信以你的聪明,此事并不难。”
    顿了顿,屏风后的人似乎也知道就这一句,便指望人帮他卖命,有些太过想当然。
    又说:“当然,本官也不是那种不顾他人安危之人,本官会让冯统领派人暗中保护你,你不用再担心被人袭杀丧命。”
    一旁的冯统领忙点头领命。
    “甚至你家的那点事,你也可暂时不用担忧。当然,事成之后,必然对你也有所奖赏,你不用担心会吃亏。”
    她有选择的权利?
    没有。
    各方的杀招没至,不过是忌惮太子近日可能会到苏州。
    那位太子殿下既派了眼前二人私下前来,必然自己要在明处吸引注意,所以这个时间应该不长。
    一旦这些人确定太子来不了,眼前的平静顷刻就会被打破,那些早就隐忍多时的针对会接踵而至。
    颜瀚海那一派不会放过她,即使她倒向颜瀚海一派,作为炮灰蝼蚁的颜家,也扛不住江南织造那伙人的愤怒。
    颜家只有一个下场,身当马前卒,在双方争斗中灰飞烟灭。
    反倒跳出来投靠第三方,不失为一个求全之法,但同样也不安全。
    “此事民女还需回去后细细斟酌,还望大人勿要催促。”
    “只要你在办事,本官自会看在眼中。”
    说着,屏风后的人又把冯统领叫进去,给了他几册卷宗。
    比起方才那册卷宗,这几册显然要厚实许多,沉甸甸的,表皮上并未署任何文字。
    “这些东西,你应该有用,就当是本官的诚意吧。”
    颜青棠接过卷宗,也没好当面查看。
    临走前,她望了望屏风。
    这一番交谈,她只听出这位钦差大人的年纪应该不大,应该不会超过三十五。
    没想到其如此年轻,就得到了太子殿下的赏识,领了这一份分量不轻的差事。
    此事若一旦成功,说整个苏州震荡都是小的,说不定整个朝廷都会震动。
    真是人中龙凤,不可小觑天下人。
    她拱手行礼,转身退下了。
    冯统领跟着送她出去,走到舢板上时,颜家的船已经开过来了。
    “少东家,再会。”
    “再会。”
    上船后,颜青棠匆匆走进舱房。
    在窗前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她急不可耐地翻开了第一册 卷宗。
    果然如那钦差所言,这东西对她有大用。
    上面罗列的不是别的,正是以苏州官场为例,一个个官员的姓名、年纪、喜好,甚至何年中的举,何年做的官,当科主考官有哪些人,谁是谁的座师,谁是谁的门生,谁跟谁有联系牵扯……
    官场果然比商场更复杂。
    种种人脉关系,盘根错节,草蛇灰线,伏延千里。
    颜青棠猜这位钦差背后必定有自己的情报来源,不然何至于能搜罗到如此多的消息,这些消息恐怕是朝廷也不一定有吧。
    不光如此,誊抄这几册卷宗的人很细心,哪些官员与哪些官员有交际,其中又有什么牵扯,其上都有红笔标注。
    这些消息对欠缺官场消息的颜青棠来说,无疑是无价之宝。
    一些心中早已知晓,但又不是那么明晰的东西,这一刻在她心中毫发毕现。
    那片笼罩在她头上多时的乌云,似乎也渐渐淡去了。
    她有种神清气爽之感。
    如此珍贵之物,人家给了她,她也要给出诚意才行。
    其实方才在那船上,她虽没有直接应承下来,但也与应承了无疑,可该从何处下手呢?
    也许她该给舅舅去一封信。
    至于那颜瀚海,他如若真回来了,如若真还想扳倒严占松等人,必然会主动来找她,她倒是不急。
    回去的路上,颜青棠还在想这些事。
    想如何打入海商集团,想苏州官场上层层错综复杂的关系,还在想借子之事。
    照目前情况来看,即使她无子,颜家的家产也暂时不会被夺走,她筹备了多时,似乎又成了一步无用之棋。
    转念,颜青棠又摇了摇头。
    将自身一切寄予他人之手,无疑是愚蠢行径。只要日后她还不想成亲,就必然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万事俱备,该铺垫的都铺垫好了。
    只差临门一脚,哪能半途而废?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想起苏小乔曾与她说的话,应该找个大夫算算最佳受孕时间。
    择日不如撞日,便下命说先回颜宅。
    大夫很快就被请来了,是苏州城里还算知名的老妇科圣手。
    颜青棠并没有露面,只佯称是这府里的下人,隔着帘子让对方把脉。
    老大夫与她把脉时,她将难言之隐告知对方。
    “太太竟知晓女子最佳受孕时日可以算?哪怕是老朽,也是跟师傅学了二十多年,才知晓。”
    老大夫何等人精,只看从帘子后露出的手腕,便知晓这妇人肯定不是下人。
    不过像他们这种经常被人请上门的大夫,最主要就是嘴紧,他自然充聋作哑权当不知,询问了对方葵水每月几时来后,便根据时日算出了一个大概的日子。
    “常人一知半解,都以为最佳受孕时日当是葵水来后数日,殊不知应该是葵水来前的半个月,前四后五这几天。太太按照这个时间与其夫同房,必能如愿以偿。”
    “谢谢大夫。”
    老大夫被领了下去。
    颜青棠在心里,根据上次月事的时间算了算。
    照这么说,她最佳受孕时日,不就是在近几日?
    算是前四后五中的最后两日。
    如果她不想再等一个月,最好把握住这两天时间。
    回去的马车上,一路上颜青棠都在想这事。
    到了家后,那书生竟早就回来了。
    很听话,没有去喝花酒,连酒都没喝。
    见此,颜青棠不禁心中大悦,一狠心一咬牙道,不如就今晚吧。
    反正择日不如撞日。
    第30章
    ◎公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
    傍晚吃饭时, 磬儿就在说明天是端午节,今天晚上虎丘有庙会。是时不光有人跳钟馗,山塘河里还有许多灯船戏船, 想去看热闹。
    跳钟馗乃当地端午节习俗。
    一般跳钟馗都是选择端午节当日, 但由于‘钟馗嫁妹’不会在白天嫁,而是晚上,所以如果是跳这一出的话, 一般都会选在端午节前一天的晚上。
    苏州这地方本就繁华热闹,一到夜晚市河中花船、灯船、戏船密布,灯火璀璨,这又逢上节气, 可想而知会有多热闹。
    同喜听得心痒难耐,连道自己也想去。
    “那要不你就和同喜一起去吧, 我让素云陪你们。”颜青棠说。
    磬儿连道:“好好好,我与同喜同去, 再让素云姐姐陪着我们。”又对同喜说, “到时候人肯定很多,你可别乱跑,免得跑丢了找不到地方。”
    同喜揉了他头一把。
    “你个小子, 操心自己别走丢了吧, 我可比你大。”
    两人这么一打岔,自然没给纪景行插言机会。
    惦着要去玩,磬儿随便扒了扒饭,便闹着要走。
    同喜也几口吃完, 站起来等着。
    素云只得匆匆吃完饭, 领着两人有说有笑出门了。
    目送三人离开, 颜青棠转头道:“倒劳得公子留下来陪我。”
    纪景行能怎么说?
    只能含蓄道:“其实小生也不太喜欢热闹。”
    颜青棠站了起来, 去一旁柜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酒。
    “明天就是端午了,看样子我家那死鬼应该是不会回来了,不回来也好,我一个人落得自在。”
    她坐下自斟自饮两杯,一派黯然神伤之色。
    又给书生倒酒。
    “季公子,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你就陪我两杯,权当解愁?”
    “太太,酒伤身,勿要多饮。”
    “伤身就伤身吧,反正这副身子也没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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