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季泽就站在那儿瞧着她,直到裴夫人发现他,笑,“三郎你快过来替公主瞧瞧,公主快要将钱输光了。”
    原本正在思索出哪张的谢柔嘉听到动静,猛地抬起眼睫来,见是他回来,微微眯起眼睛。
    他这时已经大步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像是将她拥入怀中似的,伸出手臂绕过她,从中抽出一张搁在案几上,“出这个便好。”
    屋子里的人原本还担心她会不高兴,颇有些紧张,生怕她甩脸子走了。
    谁知她却并没有,微微地侧过脸,轻咬着唇,倒露出几分女儿家的娇态。
    诸人皆放下心来。
    大房二房的嫂嫂打趣,“这下可好,三弟一来,咱们恐怕要给公主送钱。”
    眉目似雪的男人温和道:“输了算我的。”
    其他人皆掩嘴笑。
    谢柔嘉微微低下头,看似害羞,眼底却一片冷意。
    他这时从袖中取出那包板栗搁在台面上,阿念一瞧见吃的,眼神就亮起来,忙伸手拿了一个搁进嘴里,一边吃一边道:“三哥哥买的板栗竟还是剥好的!”
    谢柔嘉的眸光落在裴季泽微红的指尖上,那儿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栗子香气。
    她抬起眼睫看他一眼。
    他垂着长睫望向她,眼底流淌出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其他人你一个我一个拿着吃起来,唯独谢柔嘉没动。
    眼看着栗子就要没了,裴季泽瞥了一眼阿念。
    阿念立刻拿了一颗递到谢柔嘉嘴边,“公主嫂嫂快尝尝!”
    谢柔嘉没张嘴。
    一向固执的小姑娘就一直举着手,这时屋子里的其他人也朝她望来。
    裴夫人一脸关心地问:“公主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谢柔嘉摇头,将阿念那颗栗子含了下去。
    眉头微微舒展的男人低声询问,“还玩吗?”
    谢柔嘉道:“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
    裴季泽道:“今日中秋,用了晌午饭再回去?”
    谢柔嘉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微微颔首。
    裴夫人只当他夫妻二人和好,心底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因是过节,全家人都在一块用晌午饭。
    饭后,一家子又围坐在一块吃茶说话,欢声笑语不断。
    从未像今日这般热闹过中秋的谢柔嘉一时出了神。
    她的自己父母贵为天地间最尊贵的人,可每一年的中秋节,几乎连话都不怎样说,就像是例行公事一般,宴请群臣,然后等宴会散后,各自回宫。
    而裴氏一族到现在也未能洗脱罪名,除却裴季泽,其余人皆为庶民,却这样高兴。
    这世间,人与人怎能差那么多?
    谢柔嘉心底说不出的难受,直到有人将一块月饼搁在她手里,才回过神来,抬起眼睫看了一眼对方。
    眉目似雪的美貌郎君低声道:“是殿下最爱的豆沙馅。”
    谢柔嘉盯着手心里月饼瞧了许久,把月饼还给他,起身告辞。
    在场的人见她面色不好,一脸担忧。
    尤其是裴夫人,不顾她公主的身份,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向来不喜欢亲近人的谢柔嘉竟任由那只柔软的手抚摸着自己的额头。
    裴夫人见她跟丢了魂儿似的,忙对裴季泽道:“像是有些热,三郎赶紧带公主回去休息休息。”
    待谢柔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坐在榻上。
    她起身要回去,裴季泽拦住她,“今夜宫中设宴,待会儿还要过去,不如殿下先在家里歇歇脚,晚上一块过去。若是殿下不想见到微臣,微臣待会儿去春晖堂待着。”
    顿了顿,又道:“微臣进去拿些东西便出来。”
    不等谢柔嘉答应,人已经入了屋子。
    谢柔嘉想起自己有东西落在里头,起身想拿了东西走,谁知刚入内却撞见裴季泽正背对着她更衣。
    只见身形高大矫健的男人背上布满一道道鞭痕。
    那些鞭痕深入肌理,纵横交错在洁白似玉的肌肉上。
    谢柔嘉呆呆地望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一时竟忘记反应。
    对方这时似有察觉,忙将外袍披在身上,喉结微微滚动,“殿下可是有事?”
    谢柔嘉的眸光自他结实腰腹间的一道鞭痕上收回视线,摇摇头,又出了内室。
    这时外头来了一脸生的婢女。
    那婢女乍一瞧见谢柔嘉,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一旁的文鸢皱眉,“你是何人,怎随意闯进屋来?”
    那婢女忙跪地请罪,怯生生地抬眸瞧了一眼面色不大好看的裴季泽,低声道:“小,小姐身子不大好,想请公子过去瞧瞧。”
    听了这话,彻底回魂的谢柔嘉道:“驸马先忙,本宫就先回去。”
    裴季泽连忙追出去,“微臣送殿下回去。”
    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快到公主府时,裴季泽道:“待会儿微臣来接殿下赴宴。”
    她既未说好,也未说不好。
    马车在她所居的院门口停下,下车时,他扶了她一把。
    一旁的文鸢见自家公主竟没有拒绝,有些讶然。
    裴季泽离开后,文鸢问正坐在榻上逗弄儿茶的谢柔嘉,“公主,同驸马这是,打算和好?”
    “和好?”
    谢柔嘉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伏趴在小几上笑得浑身颤抖。
    文鸢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直到她笑累了,抬起挂着泪痕的眼,眼底流露出凉薄之色。
    “我看起来像个傻子吗?被同一个男人骗了两次还不够,还要信他第三次?”
    他以为她还像从前那样傻,只要他花些心思哄一哄,她就会原谅他。
    这一回,他就是死在她面前,她都不可能再上他的当!
    不过是玩一玩他,有什么打紧。
    萧承则说得对,像他们这样的人,做不了好人。
    文鸢望着那对眼却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睛。
    谢柔嘉敛去眼底的笑意,垂下眼睫,“好端端你哭什么?”
    文鸢忙用手背抹去眼泪,哽咽,“奴婢只是在想,公主与卫公子一直留在朔方会更高兴些。”
    这世上,待公主最好的除却太子殿下恐怕就是卫公子。
    可卫公子却偏偏是贵妃与圣人的私生子,无法与公主在一起。
    其实萧世子待公主也极好。
    但是萧公子太爱胡闹,总是带着公主到处闯祸,实非良人。
    仔细想想,崔小郎君倒是极好的人选,若不是当日陛下非要赐婚,公主恐怕已经同崔小郎君成婚。
    崔小郎君那样温软的性子,必定会事事顺心。
    正愣神,又听公主吩咐,“今日中秋,裴家的人也算是陪着我热闹了一会儿,你去库房里挑些东西送给各房女眷。”
    文鸳连忙去办。
    有些累的谢柔嘉却怎么都睡不着,在榻上躺了约半个时辰,吩咐,“去请小泽过来。”
    黛黛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公主说的是谁。
    她也不敢多言,赶紧派人去请。
    不出片刻,就住在隔壁院子的少年被叫到跟前来。
    谢柔嘉托腮打量着眼前姿仪丰满,唇红齿白的美少年,道:“把衣裳脱了。”
    他愣住,随即洁白似玉的面颊浮出一抹薄红来。
    谢柔嘉也不说话,就那么瞧着他,染了丹蔻的指尖轻轻地拨弄着案几。
    少年喉结微微滚动,修长洁白的指骨颤抖着落在腰间玉带上。
    “啪嗒”一声响,那条价值不菲的玉带落到樱桃木的地板上,裂出一道纹路。
    少年的眼神离闪过一抹心疼与惊慌,正要告罪,面前尊贵美艳的公主柔声安慰,“无妨,不过区区一条玉带,公主府里多得是。”
    少年放下心来,这回丝毫没有犹豫的脱去外袍。
    华美精致的衣裳一件一件地落在地板上,露出少年还不算太结实的身体。
    他身上肌肤莹润若雪,没有一丝的疤痕,就像是一块最上等的玉。
    羞涩到极致的少年脱到只剩下一条雪白的亵裤时,侍女匆匆来报,在瞧见里头的情形,楞了一下,随即忙垂下眼睫,“公主,驸马突然过来。”
    少年一脸惊慌。
    谢柔嘉柔声安慰,“有本宫在,小泽别怕。”
    *
    院外。
    裴季泽等了许久,里头回禀的侍女才出来。
    她道:“公主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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