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然心情很差,可以说是坠到谷底,他不想去考虑宋年会不会死,父亲会怎么训斥他,他又到底闯了多大的祸端,他只知道他现在必须要发泄,否则一闭眼就会想起尹春护在宋年身前,一脸厌恶看着他的神态。
    那一幕像千万根针扎进他心脏,带来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不会反思自己的暴力行为,只把这一切归咎于受害者和崔安娜身上,若不是崔安娜上传视频,若不是受害者站出来指认他,事情就不会到这个局面,尹春也不会那样厌恶他。
    崔安娜躲在家里,他动不了,但另一个他不会放过。
    被宋然霸凌的人叫民贤,他父亲经营一家乐园,母亲是小提琴家,这样的家境在仙和高只算的上普通,但这并不妨碍他瞧不起宋然,在背后骂他是低贱的私生子,只不过他很倒霉,恰巧被宋然听到,这才招致祸端。
    他被宋然打的很厉害,但都是些皮外伤,他在医院住着,医生勒令治疗期间不允许抽烟喝酒,可他烟瘾酒瘾都很厉害,忍不住。加上他还未成年,去正规的便利店买都要查身份证,他只能穿过一条小巷子,去医院背面的一家小便利店买。
    宋然的跟班早已经将他去买烟买酒的时间段摸清楚。
    民贤把烟和酒藏在怀里,拉紧外套,心满意足地从便利店里出来,说实话他最近都是好事,他在网上站出来指认宋然霸凌,让欺负他的宋然陷入水深火热,报复了他,宋家又派人过来协商,负责医药费,疗养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甚至还有一大笔赔偿款。
    来商量和解的律师说了,还会让宋然亲自来给他道歉,这让民贤很满意。
    可当他转过巷子口,看清巷子里倚着墙壁站着的人时,脸上的笑容却逐渐凝固,僵硬,直至消失不见。
    是宋然,他甚至还冲他笑了一下,他这张脸长的很是清俊,可这笑容在民贤看来却如同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冲他露出可怕的獠牙,下一秒就会将他吞噬,啃的骨头都不剩。
    民贤脑子里想的是扭头就跑,可他的腿却完全不听使唤,像粘在地上似的,完全动不了,这是被霸凌后再面对施暴者时留下的后遗症,他的腿甚至在抖。
    宋然不再倚靠着墙壁,而是直起身子,一步一步朝着他走过去。
    民贤脸上写满了恐惧,他下意识后退,想要贴紧墙壁,这也许能给他安全感,但他身子刚稍微动了一下,藏在外套里的烟和啤酒就噼里啪啦地都从他怀里掉出来,掉在地上。
    啤酒是罐装的,朝着巷子口滚去
    地上除了烟和啤酒,还有一把水果刀。
    民贤买来削苹果的,他住院后好多人来看他都带了苹果。
    他顺着宋然的视线看到了这把刀,他极为迅速的捡起来,哆哆嗦嗦地拿在胸前,指着宋然,警告他:“你别过来!”
    “宋然,我警告你别乱来。”
    宋然盯着他不停颤抖的手,轻轻掀起眼皮,和他对视,眼底都是嘲讽:“乱来的是你吧,明明说好了要给我当跟班赎罪,结果转头又在网上指认我校园暴力,害我被父亲教训,被人掐着脖子让我向你道歉,求你和解。”
    “你说乱来的到底是谁?”
    他说话声音淡淡的,却很冷,让人不寒而栗。
    民贤很害怕他,因为他知道宋然到底有多疯,他手不停抖着,连水果刀都是勉强握住,他不敢说话。
    宋然轻蔑地拍了拍他的脸颊:“说话啊。”
    “录制视频指认我的时候说的不是挺好的吗?”
    民贤盯着他眼睛看,他瞳孔很黑,能看见的只有浓浓的轻蔑和恶意,看不见一丁点悔意,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就盯着宋然的眼睛说:“因为是事实,所以说的很流利。”
    “宋然,我可以不要赔偿款,只需要你道歉,我就和解。”
    宋然无语地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后脖颈,这是他烦躁时下意识的动作:“还真是不合时宜的自尊心啊。”
    他淡淡的说完这句话之后,似乎再没有什么耐心,一膝盖顶在民贤肚子上,痛得他无力再握住那把水果刀,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民贤身子靠着墙壁缓缓滑落,痛苦的蜷缩起来,这种时候除了身体上的痛苦,还有精神上被羞辱被压迫的愤怒。
    宋然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恶劣地笑着说:“我为什么要和你道歉啊。”
    “收起你那可怜的自尊,选择接受赔偿款乖乖接受和解知道吗?”
    他唇边的笑意很刺眼,最起码在民贤看来是这样的。
    宋然说:“被我打一顿就能拿到这么一大笔赔偿款,相信我对你来说是很划算的交易。”
    说完,他深深看了民贤一眼,转身离开。
    第148章我不渴
    宋然走出去几步, 敏锐的察觉到危险,一回头,却骤然愣住, 整个人身体都僵住,他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 民贤握着水果刀捅进了他的腹部,鲜血迅速晕染开, 将仙和高白色制服短袖染的血红,血顺着水果刀滴答滴答淌到地上, 和灰尘混杂在一起,弥漫出刺鼻的血腥味。
    宋然痛的脑海一片空白, 他又僵硬的抬头,缓缓和民贤对视,民贤仿佛大梦初醒, 这才反应过来他冲动之下到底做了什么,他恐惧地拔出刀,转身就跑, 脚步踉跄。
    他拔出刀之后,宋然一下瘫倒在地上,眼神也有些涣散,他咬住舌尖,让自己不要昏过去, 这巷子太偏僻, 他要是昏过去没人发现,恐怕会失血过多死掉。
    宋然逼着自己清醒, 但眼前的一切逐渐恍惚,他艰难地拿出手机, 想要拨打急救电话,可连手机都拿不稳。
    他努力的往巷子口爬,直到他看见巷子口出现了一双熟悉的低跟鞋,裸粉色的jimmychoo 低跟鞋,一尘不染,脚背上有水晶绑带,再往上是细白的脚踝。
    是尹春,宋然松了口气。
    她应该会报警救他的吧。
    尹春冷眼看着宋然这幅模样,她在权衡利弊。
    宋年那边被他用烟灰缸砸了头,失血过多,肯定要输血的,被宋理事长知道血型,宋年和宋然调换身份的秘密就守不住了。
    可如果她不救眼前的宋然呢,他要是死了,就算宋理事长知道宋年和宋然被调换了,到那时他只剩一个儿子了,肯定也会选择守住这个秘密吧。
    那宋年就还是宋年。
    尹春快速衡量了一下利弊,还是选择不救宋然,转身就走,退出了巷子。
    宋然亲眼看着尹春离开,那双裸粉色的低跟鞋消失在他模糊的视野里,他满心绝望,心灰意冷,终于没力气再抵抗身体的眩晕,昏了过去。
    他没想到尹春会这样恨他,就因为他给宋年惹了麻烦,就因为他打了宋年,所以甚至可以看着他去死,也不愿意救他。
    陷入昏迷之前,宋然隐约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他以为是幻觉,甚至也希望是幻觉,这个世界上好像没人希望他活着。
    仙和高放学,校门口都是豪车,人来人往,两辆救护车间隔没多久飞驰而过也只是短暂地吸引了大家的视线。
    大家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事发突然,尹春没来得及通知司机不用等她了,也完全把这事忘在脑后。因此,此刻司机还候在仙和高门口,等着她出来。
    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影,周围豪车接到人都逐渐散了,他还在这里等。
    晋准大摇大摆地从学校里出来,身旁围着跟班,前呼后拥,他今天扰乱宋年拉票宣传的计划很成功,还顺利和小春说上几句话,他很满意。
    放学之后,跟班们说让他请吃烤韩牛,去烤肉店继续商量明天的破坏计划。
    晋准心情十分不错,爽快答应,没想到出来就看见尹春的车,见她司机站在车旁等着,抬步走过去,主动搭话:“小春还没出来吗?”
    司机认识晋准,礼貌颔首:“是的。”
    晋准直接吊儿郎当地倚住车门:“尹春最近协助宋年竞选,事情多,可能现在还在忙呢。”
    “我陪你在这里等会儿。”
    司机不理解晋准这举动,他并不需要他陪着等。
    夕阳西下,日头不算烈,可晒一会儿也很热,跟班们等的又热又渴又饿,派其中一个过来问晋准:“少爷,还走不走了,好饿。”
    晋准也有些口干舌燥,看了眼远处都眼巴巴望着他的跟班们,勉为其难答应:“走,这就走。”
    他自来熟似的吩咐尹春司机:“给我拿瓶水,好渴。”
    司机眼角抽了抽,打开后排车门,按下车内冰箱的挡板,露出里面的纯净水和橙汁,晋准说要喝水,司机就老老实实按照要求给他拿纯净水,但晋准瞥见里面有橙汁,又说要喝橙汁:“还是给我拿橙汁吧。”
    他经常看见尹春喝橙汁。
    司机又将纯净水放回去,拿了瓶冰镇的鲜榨橙汁给他。
    晋准拧开,咕咚咕咚几口喝去一大半,跟班在旁边看着,也跟着咽了咽口水:“少爷,我也好渴。”
    晋准拧好瓶盖,皱眉:“事多,我怎么不渴呢。”
    跟班一时无语凝噎,又连忙赔笑:“少爷,那我们快点走吧,去吃烤肉。”
    晋准点头嗯了一声,又礼貌地跟司机道别:“谢谢,那我先走了,你在这里等小春吧,等她出来告诉她,我喝了她一瓶橙汁。”
    司机尴尬笑笑,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他不懂晋准心思,只有这样才有借口继续和小春搭话。
    第149章被烫到
    晋准拎着橙汁走在最后面, 去跟班们挑的烤肉店,不是什么专门烤制高级韩牛的餐厅,就是一个普普通通, 上班族下了班会去聚餐的烤肉店,但据说味道很不错。
    跟班们觉得新奇, 说要去,晋准便也跟着去, 他一向不去这种廉价的地方,但这次无所谓, 因为他的目的不是去吃烤肉,而是商量怎么继续破坏宋年的竞选, 同时能跟尹春搭上话。
    跟班们走在前面,勾肩搭背,他走在后面, 看了看手里握着的橙汁,他喝了一大半,还剩些, 阳光一照能看见里面的橙子果肉,粒粒分明,瓶身极为清透,质感很厚实,上面贴了独特的标签, 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纯白底色标签, 上面标注好橙汁包装的日期时间。
    最特别的是标签右下角写了艺术字体的spring。
    spring这个单词和尹家的关联很深,尹春的名字里带着一个春, 尹健经营的艺术馆也以她的名字命名,spring, 此后艺术馆的设计图标就是一个汉字的“春。”
    就连尹春喝的橙汁瓶子上也有这个字样。
    晋准指腹在spring字体上摩挲了两下,嗓子有些发痒,甚至已经咽下去的橙汁也开始在嘴里回甘。
    他和尹春喝的是一样的橙汁,一时间,他甚至分不清到底是心里甜,还是嘴里甜。
    晋准微微扬起下巴,勾唇露出微笑,回头远远看了一眼还等在校门口的尹家司机,转身快走几步,追上自己的跟班们,眼神愈发坚定,他一定要把尹春从宋年手里抢过来。
    跟班们也渴,晋准追上来之后,大家都盯着他手里的橙汁,垂涎欲滴,晋准瞪了瞪眼睛,拿着瓶子每人头上都敲了一下,警告:“别打这橙汁主意,到烤肉店随便你们喝什么。”
    仙和高附近寸土寸金,但为了校园环境,所以周围大多为绿化,还有各种通往学校的上坡路,附近没有便利店,仅学校内部设置便利店,咖啡厅之类的。
    闻言,跟班们哭丧着脸,渴的嘴里干巴巴也只能强忍:“好吧。”
    不过话音落下,大家都默契地加快了脚步,只有晋准一个不渴的,依旧慢慢悠悠,步伐懒散,没多大一会儿,又被大家落在了后面。
    他也不急,走三步就要喝一口橙汁。
    等到了烤肉店门口的时候,橙汁已经喝光了,只剩空瓶子,门口就是垃圾桶,他也不扔,宝贝似的攥在手里,拎着进了烤肉店。
    进去之后,晋准才发现这烤肉店好像是在科学高中附近,因为店里有几桌客人穿着科学高中的校服,校服廉价,人也廉价。
    他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嫌弃都写在脸上了。
    他知道要来的烤肉店不是什么高级餐厅,可也完全没想到是在科学高中附近,在他看来在科学高中就读的都是些穷人,浑身透着穷酸气,很脏很低贱。
    对跟班们挑了这么个地方,他很不满意,眉头越皱越紧,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跟班们顿时都傻眼了,其中一个离他近的,连忙要拦:“哎,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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