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狄仁杰催促,伙计接着讲述起来,不过这次他学聪明了,耐心的等狄仁杰咽下嘴里的肉,中途夹菜的时候才开口。
    “刚开始确实如公子所言,大家都以为状元楼是傻子,压根没人花钱去上当。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还真有人登门。”
    “又过了几天,不知道是谁传出,说状元楼卖的考题是真的,买过的都当宝贝日夜研读,于是一下子就传开了,不少人争相抢购。听说状元楼单单考题这一项买卖,就赚了十万两银子呢。”
    “也有人说状元楼纯粹就是骗钱的。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狄仁杰嗤笑道:“全是蠢货!当然是骗钱的,最开始进去买考题的人,是状元楼自己安排的托儿。然后作出一副物有所值、宝贝至极的态势,这样才能哄骗其他人上当。这就像钓鱼一样,你得先打窝抛鱼饵,有第一条就有第二条。”
    旁边的李景仁笑着说道:“如果纯粹是骗子,可骗不了十万两银子。”
    狄仁杰点了点头,“应该没那么多,十万两银子,那就需要卖一千个考生。会试考生虽然以贵族子弟居多,但也不是人人都傻大黑缺,最多有一二百人上当就不错了。”
    李景仁摇头道:“不,我觉得这份考题有分量。或者说,仿的很有水平,足以以假乱真。否则的话,状元楼开不到现在。”
    “你想啊,能随便花一百两买一份不知真假的考题,这样的贵族子弟,哪个不是在长安有点亲戚关系的?既然都是权贵,那如果知道了上当受骗,岂能不打回去?”
    “而他们既然在购买了考题之后没有打回去,说明这份考题让大家满意,可以以假乱真。否则这家店早被砸……等等,小二,今日状元楼出事,该不会就是被这帮人来砸店的吧?”
    狄仁杰若有所思。
    旁边的店小二抚掌赞道:“公子您说的太对了。可不就跟您说的一模一样,就是许多贵族公子来砸店的。听说是买了假考题,上当受骗,跟科举会试一点边都不沾……”
    噗嗤……
    李景仁忍不住笑道:“废话,如果那什么状元楼卖的是真考题,不等他们来砸店,恐怕官府早来了。既然没被官府查封,显而易见就是假考题呀。”
    这时狄仁杰回过神来,开口反问道:“可是刚才师兄说了,他们买考题的时候,都认为物超所值,是可以以假乱真的考题。为何今日却来闹事,说那考题跟科举一点边都不沾呢?”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种可能。
    “不会吧?这是有人故意设局,坑这帮人,不想让他们上榜?”
    “伙计,去打听一下,问问状元楼被砸了没?”
    店小二很快跑下楼。
    李景仁跟狄仁杰碰了一杯,笑着说道:“如果店成功被砸,那就不是。”
    狄仁杰也笑了,“是啊,谁敢砸老师的店?”
    “可是,总感觉用这么损的招数对付贵族,很像老师的手笔。世上除了老师,谁会这样坑贵族?”
    李景仁笑了,“兴许,侯爷只是起了个头,有人争相效仿呢?毕竟现在那些世家的声威大不如前,已经没人惯着他们了。”
    二人觥筹交错间,小二气喘吁吁的回来了,“二位公子,砸、砸了……状元楼被砸了个稀巴烂。而且幕后的东家也被找了出来。”
    “哦?不会吧,连幕后之人都揪了出来?知不知道是谁?”二人很是诧异。
    小二解释道:“听说是那个叫王汲善的。”
    王汲善?
    狄仁杰没什么印象,李景仁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但也记不清了,毕竟他才回长安不久。
    见两人疑惑,小二热心的给二人讲述,“这王汲善原本是太原王氏的嫡子,号称什么王氏麒麟,人很聪明。但是几年前好像牵扯到长安一桩大案,后来就悄无声息的回了太原,一连几年没动静。”
    “直到今年,几个月前闹出了云中王家惨案,王汲善亲自带了六十名会试考生入京,大家才再次见到此人。”
    “据说他成了那个云中王家的家主,也不知怎么的,好好的太原王家嫡子,却跑去当一个小家族的家主。”
    “哦,对了,还有传言说,云中王家能一下出六十个会试考生,全赖这位才子的悉心教导。甚至有人猜测,此人在教学一道上,堪比天下第一名师,与侯爷不相上下呢。”
    嘶……
    竟还有这样的人物?
    李景仁赞叹道:“如此,那就说得通了。能够一下培养一个家族的人都走进会试,那一定是深谙科举之辈,那他完全可以模仿前些年的考题,出一套类似的、可以以假乱真的假试卷。”
    “呵呵,能想到这般敛财手段的人,确实是个聪明人。不过有些奇怪,他也是贵族出身,为何这般不择手段的坑贵族呢?”
    狄仁杰爽快的猜测道:“还能为什么?肯定是跟家里闹掰了。”
    哦?
    李景仁眼前一亮,“还真是,哪有那么复杂。他是太原王氏嫡子,原本应该是家主继承人的。现在却做一个小家族的家主,不用说,太原王氏肯定不答应啊。这么简单的道理,呵呵,倒是我把事情想复杂了。”
    狄仁杰唏嘘道:“这下好了,贵族的钱岂是那么好坑的?他被人揪了出来,怕是要被好一顿毒打,然后怎么吃的,怎么吐出来。”
    咳咳……口误口误!
    狄仁杰想起了自己刚才笑喷的狼藉,连忙道歉。
    “师兄,要不还是给你换一桌吧?”
    李景仁白了一眼,笑骂道:“吃你的吧。为兄没你想的那么金贵。自家师兄弟的口水,吃就吃了。”
    嘿嘿……狄仁杰讪讪的挤出一丝笑容。
    这时却听那位小二说道:“公子有所不知,那王汲善死了。”
    哦?死了?怎么会?好歹也是太原王氏的嫡子,哪怕跟家里闹掰,身份和家人也在呢,谁敢为了点银子打死他?
    “不是死于这帮讨债的。刚刚听人说,王汲善在科举考场门口被人刺杀了。”
    噗……
    这不可能!我们哥俩刚从考场下来,肯定是谣传!
    狄仁杰不信。
    李景仁却愣了一下,“师弟,可不好说啊,咱俩是提前一个时辰交卷的……”
    啊?
    小二惊讶道:“提前一个时辰?您二位一定是大才子,说不定今年的状元就是您两位。从没听过,谁敢在科举提前一个时辰就交卷的。”
    狄仁杰唏嘘道:“你就不怀疑我俩是交了白卷答不上来那种?”
    小二笑了,“狄公子您说笑呢,您可是侯爷的学生,您交白卷?怕是侯爷也不答应。”
    狄仁杰被戳破玩笑,气得大口炫了一只鸡腿。
    李景仁哈哈大笑道:“看到了吗?这里不是其他酒楼,别处的伙计都捧着客人。但这里是醉仙楼,侯爷的产业,他拿你当自己人的,所以什么都不瞒着。”
    “伙计,王汲善一个小人物,好端端的为何会被人刺杀呢?长安城谁跟他有深仇大恨吗?”
    伙计摇头,“没听说过。不过他一下子得罪了那么多贵族公子,就算没死,就刚才人家砸店的架势,怕是也早晚得被打死。”
    “小的说句不该说的话,人都是有脸面的,骗点银子不算什么,但他不该耽误人家的前程。那么多人花钱买考题,为的是考科举做官。你卖的东西可以不是真考题,但横不能跟考题不沾边吧?”
    “更别说里面还有些寒门穷人子弟,倾家荡产凑了一百两出来,最后发现被骗了,可不得跟骗子拼命嘛!”
    李景仁点了点头,“还真是,贵族子弟会顾忌王汲善的身份和后台,可被骗的寒门不会,科举中榜无望,他们只剩下一条性命和满腔怒火了。”
    “照理说,王汲善是个聪明人,即便是骗人银子,也会做的严密些。怎么就这么容易被人揪出来了呢?”
    “这才刚刚考试结束,是不是太快了些?”
    嘶……
    该不会,背后还有人在算计?否则凭一群血气之勇的考生,哪有时间去调查状元楼的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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