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样的眼神。
    愠怒,愤恨,死寂,仇视等所有负面情绪都包含进去。
    关宁能够理解。
    因为萧家失去统治,他们的地位也将随之下降,由皇亲国戚,尊贵超品而变得普通。
    换谁都无法接受。
    但奇怪的是他们竟然压住了,没有失控暴怒,没有严声质问。
    这时最前列有一个年过六旬的人站了起来,他头发已然变白,黑发中夹杂着银丝,但梳就的一丝不苟,略黑的肤色给人一种肃穆之感,身上有带着一种威严气质。
    细端详还跟隆景帝面目有些相像之处。
    “这位是和亲王萧成朔,也是宗人府的宗令。”
    费田在关宁耳边低声介绍着。
    其实不用说,关宁也能猜到他的身份。
    当世唯一还活着的亲王,他是隆景帝萧成道的哥哥,这等身份自然非同一般。
    他曾是隆安帝的支持者,隆景帝夺得帝位后也没有杀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隆景帝继位后,萧成朔就转到幕后做了宗令,管理整个皇族。
    他本身极具威严,就是隆景帝都很顾及,后来做了宗令,管理全族,更是不同。
    皇帝是个人,但他也有家族。
    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据说隆景帝有什么事情都会找这位商议……
    思绪间,萧成朔来到关宁面前,他面色平静,但眼中带着悲痛。
    “先皇驾崩,不日发丧,我们身为同族理应祭拜,不知镇北王你为何阻拦?”
    他也不是质问的语气,而是在表达诉求。
    确实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不应该阻拦祭拜。
    有点棘手了。
    关宁平静的看着他。
    如果说一味地强势逼迫关宁让他下台,或者其他什么搞事情,倒也好处理,但这种不温不火的反而不太好应对。
    这样能够赢得别人更多的同情。
    关宁分明看到周边有围观的官员指指点点,似乎在说他不近人情。
    夺了位置不说,人死了还不让祭奠,连基本的仁义道德都不讲,又怎么能服众?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关宁能够感觉到,这不是他们真正的表现,这只是伪装出来的,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商议好了对策。
    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对付他!
    思绪闪过,关宁已想通关节,他开口道:“是守卫不知情况,您们当然可以入宫祭拜……”
    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不能阻拦。
    “多谢宽容。”
    和亲王萧成朔回身对着身后之人大声道:“镇北王仁义,允许我们去祭拜陛下,去看看本王那两个可怜的侄儿,还不感谢镇北王!”
    他高喊着,让每个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随即他竟然躬身弯腰对着关宁一拜,而他身后之人更是直接跪下磕头!
    这一幕,惊疑了所有人!
    姿态摆的太低了!
    “镇北王仁义!”
    在这同时,他们高声喊出。
    “您……”
    在关宁身边的费田面色微变,这些人分明就是故意如此。
    他们不打不闹,却用这种近乎诛心的方式!
    什么镇北王仁义。
    都被夺了皇位,还能是仁义的人吗?
    这不是诛心又是什么?
    和亲王弯腰躬身,其后众多皇亲国戚磕头感谢。
    这是把关宁架在火上烤,把自己弄成弱势群体,可以引得无数同情!
    这样做有用吗?
    当然有用!
    这若是传出去,对关宁声名的影响会很大很大。
    这是阳谋!
    关宁面色平静,内心却起了了波澜。
    这个时候不管他怎么说,都是他的不对,索性还不如不说话。
    “戎戈,带和亲王他们进宫去祭拜,都不是普通身份的人,一定要照顾好。”
    “明白。”
    戎戈应着,他又如何听不出关宁的隐含之意。
    “请吧。”
    关宁做出手势,萧成朔向他点了点头,然后一众人进了皇宫。
    他们的很齐整,在路过关宁时,看都未看一眼,整个气氛颇为怪异。
    待全部进去之后,费田才是小心翼翼地道:“主上,这件事情怕是不好处理。”
    “是不好处理。”
    关宁开口道:“不来硬的,竟然来阴的了,杀不得打不得骂不得喊不得,确实不好发丧。”
    “隆景帝什么时候发丧?”
    “明日早晨出皇宫,然后出城去皇陵。”
    “路线都定好了吗?”
    “应该是定好了,这个是历大人定的。”
    “让历修来见我,另外通知薛怀仁,还有你也一起来。”
    关宁觉得有必要提前想好应对之策,这件事情的背后可不简单。
    “是。”
    “回去吧。”
    关宁面色微沉,他登基前怕是要有事端出来。
    这些人的表现实在反常。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在回到办公地没多久,便接到了禀报。
    京城已经传开不利之言,说他不允许百官祭拜也就罢了,还不让和亲王等亲属祭拜,将其阻拦在宫门外,是众人跪地磕头苦苦哀求才是放行。
    皇帝驾崩要举行大殓大办,在此期间为大行皇帝,灵柩将在宫中停留近月,这个过程相当繁琐。
    不止百官祭拜,在发丧时,所有百姓也要上街哭丧。
    而关宁把这些过程全部省去,不讲仁义道德,违背人礼。
    关宁虽未继位,但已显出暴君之相。
    并且很多百姓都自发为隆景帝戴孝。
    刚接任礼部尚书的松永年,还拿来国子监揽茝(chai)诗社的一篇文章呈给关宁。
    关宁看了大半截脸色都变得数变。
    他怒声道:“什么叫应以尽忠孝之全功,难道要本王为隆景帝守灵尽孝吗?”
    “什么叫以德服人者王,这是说本王残暴吗?”
    不得不说这篇文章写得极好,文笔上佳,词藻华丽,但完全就是一篇抨击他的文章!
    松永年开口道:“这些日子京城人心汹汹,此等文章一出,立即拥趸无数,而今已迅速传扬了出去。”
    “什么拥趸无数,上京刚解除戒严才几天,就能这么快传开,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操作使乱。”
    关宁知道这些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这边和亲王他们刚进了皇宫,现场之事就已经传了出去,哪有这么快。
    还他逼着他们下跪,明明就是他们自己跪的。
    关宁面色凝重。
    继位之前,一场舆论危机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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