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香喷喷的好看姑娘!”
    “我要吃肉!”
    黑无常道:“该回家了。”
    挣扎无果,只是在上等华丽玉质的地板上扣出来十根弯弯曲曲的轨迹。
    最终被抓,谛听已经被捆起来,大怒道:
    “放开我,我不回去,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黑无常将谛听提起来,语气微重,道:“阳间之事归于阳间,无论是有何等的冤屈,个人,乃至于族群的悲愤,都不能够凌驾于阴阳,生死之上,你作为阴司之中的鬼神,前来人间,已经是错,还想要干涉阳间不同族裔之间的事情?”
    “生死都不公平了,还有什么是公平的?”
    谛听道:“你觉得现在其他事情公平吗?”
    黑无常顿了顿,回答道:“正因为诸事难得公平,世上才需要生死这最终的公平!”
    “纵然三清四御,不得更改的,最后的公平。”
    “回!”
    他提起捆成了粽子的谛听,看了一眼那边僧人居住的屋子,微微颔首,这才离开。
    一路过阴阳之间隙,入幽冥,踏黄泉,回到了阴司幽冥。
    黑无常将他送回到了地藏王所在的枉死城中。
    放下之后,方才离开。
    在站在枉死城的时候,先前不断挣扎破口大骂的的谛听忽然僵住,瞳孔剧烈收缩,眸子里面散开了淡淡的流光,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仿佛刹那之间经历漫长岁月的冲刷,变化之巨大,堪称翻天覆地。
    黑无常皱眉道:“终于不再装傻了吗?”
    他迟疑了下,素来冷硬的黑无常还是放缓了语气,道:
    “我知你心中不忿,但是……那位的所作所为也是自己的选择。”
    “生死之限,不能够被打破啊,谛听。”
    “作为阴神去参与阳间事,我必须阻止你。”
    谛听不去管,只是摆了摆手,冷淡道:
    “滚吧。”
    黑无常没有动怒,只是平静离开。
    谛听长呼一口气,按了按眉心,感受着自己存放在枉死城城门上的记忆恢复。
    微微伸了个懒腰,灰衣先生身上的朴素灰袍就化作了一身幽深如水的墨衣,只是衣摆上有着怒放妖异的彼岸花,让本来看上去平凡朴素的算命先生多出了三分妖异。
    谛听打了个哈欠,一只手塞在衣服的左衽里面,懒洋洋的往枉死城之中走去,一脚踹开了大门,足足百丈的枉死城巨门轰如雷霆般的被踹开,枉死城之中的诸多幽冥鬼物齐齐僵死,看着这家伙走回来,面色苍白惊恐,齐齐往后面倒退。
    “回来了?!”
    “祂回来了!!”
    “嘶——”
    枉死城之中的魂魄,皆极恐怖。
    这里是地藏王菩萨的道场——枉死城。
    是地藏王和十大幽冥之君争斗之中得到权能而开辟出来的地方,这里“生活”的,都只是枉死之生灵,也就是说是并非寿终正寝,而是由于自杀,灾害,战乱,意外、谋杀等含冤而死者的魂魄所在。
    “众生含冤而死,已是无辜,怎么能够让这些生灵死后还要受到阴司幽冥的酷刑”
    但凡是含冤而死,都可以在枉死城之中生活到自己本来的寿命结束之日。
    在此地生活,可如阳间。
    但是不可出城。
    也无法收到来自于阳间烧的纸钱供奉,这些东西都会被寄存于地藏王菩萨座下的目莲尊者处,这里的枉死之人可以登城眺望,看到杀害自己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之后,怨恨消散,才会被送到其余各阴司幽冥诸殿。
    之后或赏或罚,各据自己所做之事。
    地藏王菩萨不会再管。
    这才是地藏王菩萨所行普度之法门。
    万物公平,枉死者,不应该服下孟婆汤去忘记怨恨,今生恩仇消散,方才去转世。
    一世恩怨一世了。
    只是此刻这些枉死城之中的怨魂,这些枉死而化作厉鬼之辈,却皆极恐惧地注视着那懒洋洋的算命先生,原本城中都是这些含冤而死之魂魄的鬼哭狼嚎,现在却忽而变得极端的死寂,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谛听懒洋洋地走过大道,顺便抢了一只足有十丈高,浑身苍白,长满肉瘤,每一个肉瘤上都有一个眼睛的厉鬼手里的苹果,在嘴里嘎嘣嘎嘣咬着,最后走到了枉死城里面一座小小的寺庙前面,一脚踹开。
    “老头子,我鬼混回来了!”
    里面一名枯瘦矮小的僧人,双手合十背对着谛听坐着。
    谛听的额头生出龙角般的模样,穿着墨色有血色彼岸花的衣服,大喇喇坐在那僧人旁边,胳膊直接搭着那光头,大口吃着抢夺来的果子,咀嚼道:“虽然说你不让我出去,不过我可从来没有听过你的话啊光头。”
    “嘿嘿,我这一次出去之后,故意封印了记忆,提前安排引导。”
    “让太上和锦州之人结缘了。”
    “你是不是又要说我吹牛?”
    “哈哈,你猜对了,我确实是在吹牛。”
    “其实也并非是我有这么大本领,太上嘛,想想都可怕,都会被知道,但是也只有自然而然的太上,也会被某些东西引导,因为他的道是允许一定程度的意外和方向性存在的,毕竟,我可是和娲皇一个年代的,那时候他们还不是道祖。”
    “我还是很熟悉他们的。”
    “所以,极端情况下。”
    “用阳谋可能让太上前往某些地方的。”
    “只是那个地方,恰好是有个根基和悟性很好的人。”
    “而那个人又恰到好处,是锦州人罢了。”
    “我只是稍微引导了下,且那时候的我没有这些记忆存在,对于这类‘没有恶意’的引导,上清无法测度,玉清视为无为,唯独太上会自然而然,欣然往视之,与其说是引导,不如说是他的性格就是这样。”
    “若没有我的话,那小家伙要迟约莫七年才能和太上相逢吧。”
    “我已经把那个太上门人引向了青狮子那边。”
    “荒爻在,她必然无法忽略娲族的后人,所以我让那小蓬草和齐无惑相逢。”
    “‘让’她逃离,顺势在齐无惑进入妖族的时候闯到城门。”
    “又引导了妖族的探子,让他们发现以他们的修为绝不可能发现的东岳大帝。”
    “顺势引导,提前引爆了东岳大帝和青狮子必然的争斗。”
    “那承载了杀机的和尚也在青狮子附近了,他的佛门修为很高,所以能够压制住如此庞大的魔念,但是越是这样,越是至情至性的僧人,见到那杀戮苍生的大圣,就越容易出现‘忿怒明王相’。”
    “那时候,佛亦要化魔,以中州之劫的魔气,去破那锦州之劫的罪魁,一因一果,却是理所当然啊,而我,我可是被黑无常亲自抓了回来,现在的妖国发生多大的事情,多少的死亡,都和我这个阴神无关。”
    “我看到了那头狮子的劫,吾虽不擅争斗厮杀,但是却可亲自引导这些劫。”
    “让这些不该同时出现的人,在同一时间出现,让不该同时爆发的劫同时间爆发出来,不过,你若是还醒着,定然要勃然大怒,而后碎嘴说我不该如此运用我的力量吧。”
    谛听,可听四谛之苦。
    第二劫纪生灵,娲皇好友。
    以自身之权,恣意妄为,世之妖神。
    为地藏俘获,镇于幽冥炼狱之中。
    “你说,几年前,你为什么要去锦州呢?”
    谛听闭着眼睛,轻声道:“人面一族吃人食魂,寻常的魂魄暴露在空中都会消散,厉鬼都抵抗不住大日的纯阳;哪怕阴司之魂魄想要回到人间去看亲人,都需要在一年之中,阴气最为浓郁的时候去,东华那一击,大日横空,本来要将锦州无数生灵的魂魄都化作飞灰的。”
    “你为何要出手,去将人族,妖族,飞禽,走兽的魂魄都保住?”
    “然后拼着最后的力气送他们入了轮回。”
    “可是你这样,没了防御,自己却落了这个下场,你救苍生,谁来救你呢?”
    “和尚你真是又蠢又笨啊。”
    谛听揉着僧人的头,老和尚不说话。
    他懒洋洋地躺在地上,道:“就看这一次那小家伙能不能历劫吧。”
    “齐无惑啊齐无惑,希望你能超过我的预料。”
    “能听到世间的一切是很无趣的事情。”
    “我已经让你复仇的可能性从毫无可能变成了有那么不到一成的概率,能不能成,就要看你自己了啊,哦,对了,老头啊,我之前还变成了你的样子,然后骗了那和尚入局,让他去追着我抓,本来做戏做全套,顺便给我找一个足够强力的护身符。”
    “倒是顺势把我自己给捞出来了,手脚干净得很。”
    “不过,就算是锦州的事情和你无关,我也会出面吧……”
    谛听双目微垂:
    “若是那青狮子成功了,天下困在帝境之前无数岁月的真君都会疯狂一样尝试养圣胎的法门,地脉尽去,则后土危也,后土危险的话,你猜猜看,谁能获取最大利益呢?那一位【御】,可真是性格阴冷啊……”
    “说起来,哪怕是我,也只敢在枉死城里面,和你说这些事情。”
    “一旦外出布局,都要把记忆暂且封印,而后以自我为子。”
    “毕竟我最了解的就是我,只需稍微更改记忆,就可以编造出无数的外露的性格,岂不是最好的棋子么?吕纯阳那小子,恐怕是猜测出了什么,故意试探了好几次。”
    “娲皇陨落于血海,伏羲癫狂,最终得到利益的却是那端坐钓鱼台的【勾陈】。”
    “而今若青狮道成,地祇则危,后土陨落,那么,那个【御】,就可以和南极北极制衡了吧,北极的立场不知道,而南极未尝没有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打算,四御少其一,就可顺势将玉皇大天尊自更高的位格往下拉,让其坠境为【御】之一。”
    第二劫纪一直活到现在的妖神谛听冷笑一声:
    “这帮疯子!”
    旋即长叹一声:“可你我又何尝不是呢?”
    “啊,对了,我还有一事,极为想要尝试一番。”
    他嘿然一笑,从袖口里面掏出来一个大鸡腿,又提了一壶酒,把这酒这肉在地藏王面前晃悠了好几下,然后才在这地藏王菩萨面前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只觉得这酒这肉,都比往日更香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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