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张先生的身子一定不是很好的。
    孩子想了想,低下头继续提笔写着什么,誊写着齐先生的文字。
    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
    齐无惑缓缓提起手,先前一瞬间,只是一丝丝而已,泄露出的一丝气机,都让他的功体直接全面开启,采炼封止,如是不知道多少次,才给张霄玉稳住了那一瞬间的暴动,只是转瞬,齐无惑都感觉到了一丝丝疲惫。
    对具备有九转炼元功体和生生不息的元始祖炁的他来说,这几乎比一场大战都来得疲累,齐无惑缓缓提起手掌,注视着眼前的张霄玉,对于眼前这位【玉皇】的认知,比起之前更清晰了一些。
    “功体都无法控制住……”
    “他的状态,比起我预料的还要差啊。”
    而张霄玉则是先前心悸,担忧自己暴动功体对齐无惑产生巨大伤害。
    几乎就要下意识呼喊——
    不惜打破太乙救苦天尊的执着,都要唤他速速过来。
    但是那温和的手掌按下,自己功体的涟漪散开,就如入了无底之深渊,不可测度,不知极限,刹那之间,就将自己功体暴动产生的那一丝丝涟漪平复下来,提起手的时候,仍旧平和从容,询问的时候语气沉静,毫无变化。
    “……竟然能镇住吾的功体”
    “哪怕只是一丝丝涟漪……”
    “这当真是连雷劫都没有过的仙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齐无惑……果然是一个【异子】。”
    “此子,深不可测……”
    两个少年人都在同时间觉得对面的情况比自己预料的还要深。
    只是一面是好,一面是坏。
    经此余波,两人都对彼此有些许的认知改观,张霄玉因为齐无惑会不顾安危来救自己而稍微放下了心中的警惕,而齐无惑则是因为张霄玉竭尽全力压制自己的功体,没有选择释放余波在外而有些许好感。
    毕竟以张霄玉的功体深厚层次,余波外泄,他自己不会有什么,但是这乡学和其中的孩子就会受到影响,张霄玉表示自己没有什么事情,也在齐无惑讲学的中途,写了两行诗句,给孩子们教导书法。
    张霄玉的文字从容徐缓,竟然可以在一笔一划之中感知到一种说不出的华贵。
    看去极为美观。
    比起齐无惑的平和端正,各有风采。
    短短两个时辰,很快就已经过去,但是对于这些年幼者七八岁,年长者也才十二三岁的孩子来说,两个时辰坐在这里,苦苦读书,自是一桩苦恼的事情,而现在总算是松了口气,皆齐齐地起身,然后十几个孩子恭恭敬敬的,至少看上去很是恭恭敬敬地道:
    “先生辛苦。”
    这不是齐无惑教导的,是孩子们的长辈告知他们需得要道谢。
    少年道人微微作揖回礼。
    张霄玉则是立于一旁,可是他不回礼的话,那些孩子们也有些不习惯,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看着张霄玉,张霄玉张了张口,似乎明白了什么。
    ???
    吾也要回礼?
    我可是玉皇……
    玉皇啊!
    可是这一个叫做张霄玉的意识,看了看那些个孩子们,却也还是笑着拱手一礼,嗓音温和道:“伱们也辛苦了。”
    于是孩子们这才心满意足。
    似乎完成了某个最终的仪式一样,这才轰然散开来,提着东西回家去,有的说要去山下小溪流里面踩水,有的说是要帮助家人回家里面干活,把柴劈开,把捡拾回来的细柴都掰碎,然后放在一起,张霄玉看着这些离开的孩子们,心中温和。
    这就是,吾等说要庇护的苍生之一。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六七岁孩子跑过来,伸出手来,道:“张先生,给你东西!”
    张霄玉怔住,回过神来,微微蹲下身子,温和道:“是什么东西?”
    “你伸出手来嘛!”
    于是只需要伸出手,那孩子双手捧着东西,放在张霄玉的掌心,然后把手拿开。
    “当当当!”
    张霄玉怔住。
    他的掌心里面放着的是一枚鸡子,似乎是一直很宝贵地贴身放着,还有一丝丝淡淡的暖意,那个孩子认真道:“张先生的身子不是很好吧?要多吃点啊,我娘亲说了,生病的话,吃鸡子就会好!”
    “你都这么大了,要照顾好自己哦!”
    孩子故作老成,拍了拍张霄玉的手掌,似乎有人喊那孩子,于是他朝着两个先生挥了挥手,似乎是完成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似的,开心地跑开来,张霄玉看着孩子们离开,方才回过神来似的握了握掌心。
    这鸡子似乎还带些温暖。
    “张兄?”
    张霄玉回过神来,手一收,将这鸡子收起来,笑着道:“让齐兄弟久等了。”
    他的神色仍旧如常,温和平缓,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感觉,齐无惑点了点头,他提起药篓,道:“张兄的身体,似乎有些问题。”
    张霄玉道:“是老毛病了,一直都这样。”
    “或许到我死的时候,都治不好的。”
    “不过,齐兄弟传授他们的东西,似乎有些趣味啊。”
    和昊天功体有所排斥的力量。
    齐无惑微笑道:“只是让孩子们强身健体的东西罢了。”
    那其实是玄真《气运真诀》的一部分初级入门的阶段,可以强身健体,可以修持气运,得到气运成【道】,就可以得到反馈;也可以选择转修佛道,并无什么影响,是齐无惑的尝试,也是齐无惑希望改进一篇可以广为传授的功法。
    此功法必须简单,必须缓和,哪怕是动作有错也不会有所反噬。
    如此才可普及。
    他虽身在于此,却从不曾忘却自己要做的事情。
    吾身在此。
    眼观天下。
    他没有说实话,张霄玉却也猜得到——
    能让昊天功体有所反应,怕是某种立意极高,却又和昊天所行,伟力归于一身的道路相悖,才会遭致此功体无意识反击吧。
    齐无惑啊。
    你身上的隐秘,似乎是越来越多了。
    张霄玉加大了要和齐无惑拉近关系的念想,微笑道:“说起来,齐兄弟先前说的那种【通过磨炼,逐渐掌握自己的力量】的法子是什么?我回去之后,心里面想着好多次,睡都睡不好了,就想着要一睹真容。”
    “今日有空闲的话,可以试试看吗?”
    齐无惑所说的,自然是清玉道人拦截于他,通过实战逼迫他发挥潜力,掌握力量的事情,但实战这种事情,一定会有伤势,齐无惑不知道张霄玉的伤势到底是什么个层次,不愿贸然行事,斟酌了下,还是询问道:“虽然有些冒昧,但是这一种法子有些危险。”
    “最好还是有谁在旁观比较好。”
    “先前陪在张兄你身边的那位……道兄呢?”
    他指着的是太乙救苦天尊。
    张霄玉的动作顿了顿。
    面色古怪,道:“他?”
    “他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
    院落之中,铸剑师清上皱着眉头,来回踱步。
    越是走动,他的眉头越是死死皱起来,最后止步,看着先前那一丝丝余波逸散出来的方向,重重叹了口气。
    “太上啊太上!”
    “你你你——”
    “何其过分!”
    上清大道君的心情颇为烦躁,核心原因,自然是因为太上老头儿的行为,超过他的预料——原本是打算铸剑一个月,过一把瘾就走的,可谁知道那小子的一手劫剑耍得太漂亮,也就是一身的元始祖炁,叫人不爽。
    于是上清大道君打算教导他三个月。
    给他拨乱反正,把那元始祖炁的味儿收一收。
    可谁知道转眼,太上就把压箱底的招式都传出去了!
    可恶啊,可恶!!!
    你传便传吧,专门挑这个时候传,你都传这般手段了,我若还是只对其剑诀剑术稍微指点的话,岂不是太过于寒酸,说出去都丢面子吗?!可若是再传授其他的,那这个小道士会的东西是不是就有点太多了?
    于是上清大道君拿不定主意,心中烦躁,来回踱步,只心中越发不痛快。
    “太上啊太上,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在此刻传授他这样的神通,借此逼迫我来教导他更强的剑术?!”
    “太上,你何其卑鄙!”
    上清大道君咬牙,却又不得不承认,这老头子拿捏的恰到好处,他几乎可以看得到那老头子含笑在前,打趣着说着什么“我自传我自己的,又没有对你做什么,你要传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不理会就无攻自破了。
    可上清大道君就吃这一套。
    心中烦躁,索性出门,趁着那小道士在外,去找那太上摊牌!
    对了!
    摊牌!!!
    上清大道君一手提起剑来,怒气冲冲,推开门!
    然后他看到一名姿容端庄温雅的道人站在外面。
    看到那道人微笑温和,张开嘴,道:
    “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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