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素环当然不会反对,要是傅贵贵能够载人,她巴不得骑着傅贵贵飞过去。
    事不宜迟,傅希言当下就找张祖瑞商量此事。
    当他们救走陇南王时,张祖瑞已经猜到后续发展,也是乐见其成:“王爷这些年吃了很多苦,有王妃在身边,一定会开怀许多,只是,我担心路上有温鸿轩的耳目。”
    傅希言自信道:“除非他们派出的是郑佼佼。”
    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因为之前的各种揣测,什么善莫大焉,什么莫翛然等于郑佼佼,以至于傅希言对郑佼佼抱持着极度的警惕。
    提到郑佼佼,张祖瑞不由想起当年并肩作战如今分道扬镳的温鸿轩。若说温鸿轩与蒙兀合作,还可以说是互相利用,
    那与借苍生联手,用陇南王的话说,就是“自甘堕落”。
    这也是他们最不可调和的矛盾。
    张祖瑞提醒道:“郑佼佼与蒙兀王关系密切,你们若去蒙兀,千万提防。”
    傅希言不觉得意外。
    张祖瑞他们来北地才多少年,而在他们来之前,郑佼佼已经在北地了,那时候北地还是蒙兀统治,他们关系好很正常。
    傅希言感慨:“也不知蒙兀王许了他什么好处,让一个武神这么忙前忙后,跑上跑下。”说起来莫翛然也是。身为傀儡道宗,一天到晚出现在皇宫,也不知道图什么!
    张祖瑞自然答不上来。
    他们在客栈休整了一夜,等第二天天还没亮,傅希言他们就悄然出发了,只是这次他们挤在那辆完好的马车里,显眼的破马车就留给张家装行李了,权当这两日在张家蹭吃蹭喝的饭钱。
    路上,傅希言打着救治的旗号,状若不经易地提起了陇南王和刘焕两人的症状。
    虞素环在旁边听着,却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在她心中,陇南王醒来却避而不见,必然是有他的原因。残疾也在她的猜测之中。
    姜休对治疗这种疑难杂症有一点点兴趣,但不大,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哈市翡翠土。
    傅希言想起怀里的名册,陇南王没有提供可以下手的人选,那他只好另辟蹊径,比如说——蒙兀王庭?
    反正北地蒙兀是联军,对付蒙兀四舍五入就是对付了北地,想来建宏帝也会认的吧?虽然用的是问号,但傅希言心里用的是肯定语气。
    找张祖瑞容易,找陇南王却费了他们一番功夫,主要是傅希言他们在北地人生地不熟,走岔了几次,后来还是靠着傅贵贵带路,才找到外出探路的忘苦。
    看着忘苦光秃秃的脑袋,傅希言怀疑傅贵贵靠得是他头皮的反光。
    无论过程如何,结果是好的就值得。
    忘苦见到虞素环从马车里露面,整个人又惊又喜,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了,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苦娃参见王妃!”
    虞素环冲他招手,等他走到近前,才叹气道:“好端端的,为何要出家?我原本和王爷说好了,要给你说媒的。”
    忘苦干笑着摸着自己的脑袋:“一开始是为了逃避追杀,后来便习惯了。”
    “还俗可好?”
    忘苦二话不说:“听王妃的!”
    虞素环开心地笑起来,然后轻声问:“王爷呢?”
    忘苦也不说什么贫僧不贫僧的了,自告奋勇:“我带路!”
    因为带着一队士兵,他们这一路都是避开城镇村庄,走的是山路,只是山地有限,他们如今就要从山里出来,忘苦是斥候,陇南王他们还在山上等着。
    虞素环一听到陇南王的消息,整个人都精神了,直接从车上下来,徒步就往山上走。
    傅希言见山路狭窄,的确难以容纳马车,便将马车放在山脚,让护花组和姜休看着,自己和裴元瑾跟在虞素环的身后,一步步朝山上走去。
    春天到了,山上野花繁盛,黄的红的蓝色的紫的,那五彩斑斓的样子,好似是从虞素环心里开出来的。
    傅希言原本跟得很紧,后来被裴元瑾轻轻拉了一下,便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又过了会儿,他就听到了山上人的动静。
    虞素环的体力平平,今天却越走越快,直到山路尽头,那茂密的树丛之间,出现了一个坐着的消瘦身影。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对方还背对着自己,可虞素环仍是一眼认了出来,那个曾经让她的人生无比绚烂的男人。
    她踩着地上草丛枯枝。
    对方听到动静,缓缓转过头来。
    虞素环慢慢地停下了脚步,刚刚走得那
    么快,那么疾,如今突然近乡情怯,不敢在往前迈步。同样的场景在梦里出现过太多次,但每次走得太近,梦境就会像泡沫一样消失。
    她想:这次要克制一些,让眼前的人留得再久一点。
    陇南王深深地望着她,眼眶微微泛红,突然笑道:“悔不当初不听夫人之劝。”
    虞素环终于鼓起勇气踏出那一步,然后伸出了手,陇南王轻轻地握住了。
    两只手互相试探着,好似都在确认对方的真实性。虞素环握着他的手,越来越紧,随即,一个前扑,整个人投入陇南王的怀中,终于憋不住情绪,嚎啕大哭起来。
    陇南王抱着她,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
    傅希言和裴元瑾识趣地停住了脚步,将眼前的空间留给这对久别重逢的有情人。
    “呜。”
    傅希言听到近处出来呜咽声,转头就看到忘苦在偷偷地用袖子抹眼泪。
    傅希言拍拍他的肩膀:“别哭了,虞姑姑答应了给你找媳妇。”
    忘苦说:“要是没有当年的事,我孩子都能跑了。”
    傅希言安慰他:“要不,你就当你孩子跑了吧。”
    忘苦:“……”
    那一边,虞素环哭了一会儿,勉强收住了,抬头看他:“你刚刚说什么?”
    陇南王一边帮她抹眼泪,一边柔声道:“当初有传言说王昱野心勃勃,我没有当一会儿事。后来陈妃找你为他说项,你说王昱做贼心虚,怕是所谋不小。我应该听你的话。”
    虞素环也想了起来。
    她与陈妃来往不多,但王昱也想争位的流言传出之后,一向中立的陈妃在宫宴为王昱开脱,令她心生警惕,可惜王昱平时伪装得太好,她的提醒并未引起重视。
    第186章 计划有分歧(下)
    虞素环回想起他当时满不在乎的表情, 嘴角微弯:“为何不听?”
    陇南王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柔声道:“我错了。”
    “顶天立地的陇南王也会认错么?”
    “在夫人面前可以认。”
    也许他们分开的时候太年轻, 积攒的感情太浓烈, 重聚的时候,那些被跨越的记忆便被刻意地抹了去, 仿佛从未离别, 仿佛他只是出征回来, 她一直在家守候。
    两人气氛正好,却有三个不识趣的蜡烛慢慢地凑过来。
    陇南王抬眸看了他们一眼, 傅希言立马停住脚步,顺便拉住裴元瑾, 对着旁边的那棵树指指点点, 假装看风景。
    落单的忘苦自觉地凑过去, 一起看那棵树的树皮。
    陇南王失笑道:“还不过来。”
    虞素环也是这时候才想起自己不是一个人来的, 连忙擦干眼睛站起来,因为蹲得有些久, 腿有些发麻, 身体踉跄了一下, 差点摔倒,陇南王下意识地伸出手抱住。
    原本已经走过来的傅希言立马一个掉头, 转过身, 指着刚才那棵树道:“刚刚还是看得仓促了, 要不回去再慢慢看看?”
    虞素环站直身体,俏脸微红:“别闹。”
    傅希言扭头, 促狭地说:“好好好, 我们不闹, 你们接着闹。”
    虞素环说不过他,回头瞪陇南王。
    陇南王一脸无辜:“要不我们继续?”
    虞素环端起王妃架子:“还闹?天都快黑了。”
    天气其实尚早,不过陇南王妃说要黑了,其他人便只能识趣地装瞎。
    傅希言还煞有其事地感叹,幸亏他们相逢及时,再晚些,怕是要用火光照着忘苦的脑袋,才能吸引傅贵贵的目光。
    忘苦:“……”
    一行人缓步下山。
    亲眼见证了虞素环与陇南王相认的这场大戏后,双方言谈之间便更加的随意亲近。
    听说他们要去蒙兀,陇南王面露欣羡之色:“昔日我驻守北境,遥望北方,也曾畅想着有一日能踏破蒙兀圣山。”
    傅希言:“……”大家想得应该不是同一件事。
    下山与姜休会合。在傅贵贵的侦查之下,一行人悄然横渡平原地带,重新进入山林。此时天已经黑了。
    马车不方便上山,忘苦便将马车拆成了轿子,方便虞素环和姜休体力不济时乘坐。
    傅希言等他们拆完才想起一件事:“这辆马车是都察院的。”算公车吧?这么拆了,是不是要赔啊。
    他想了想,很快放下心来:“就说是温鸿轩拆的吧!”既然马车是因公殉职,应该就不需要他掏腰包了。
    刘焕的情况姜休坐马车时已经探过脉了,此时宣布结果:“呵,直接服用了一整棵百岁草王,好大的手笔!他昏迷不醒是在吸收药性,睡得越久,吸收的药效越多。不过过犹不及,他要是继续这么下去,再好的灵丹妙药也在体内堆积成了毒,说不定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陇南王忙道:“有劳药师费心了。”
    姜休道:“也不难,服一剂泻药,把余下的百草药王排泄出来就好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百岁草王若有剩的,便归我了。”
    天地玄黄四个级别里,百岁草王差不多是地阶顶级了,之所以没有进入天阶,就是吃多了会中毒这个特性。一般人,别说一颗,就算是泡着它和一碗水,都有白发变乌,重返青春的功效,是极好的药材。姜休求之不得。
    虞素环抢在陇南王之前开口:“您老陪了我一路,这点算什么,还有想要的,尽管开口。”
    姜休满意地点点头。
    姜休又给陇南王看腿,看了半天,才摇摇头道:
    “你能活着便是奇迹。恕我直言,当年你如果遇到的是我,早就入土为安了。”
    傅希言:“……”这似乎没有自吹的必要吧。
    陇南王洒脱地笑道:“无妨,还能见到素环,我已经很满足了。”
    姜休想想又有些不甘心,酸溜溜地说:“鄢瑎当年才几岁,就有这般造诣?”
    忘苦道:“这件事温大人藏得太深,直到鄢瑎来了北地,和郑佼佼一起唤醒了王爷,我才知道王爷未死。”
    虞素环低头看着陇南王:“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上府君山……”那这些年,她至少可以陪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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