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水滟刚为一位病人开完刀,一脸倦容地从开刀房出来,正准备离开时,没想到却遇上了正要进去隔壁开刀房执行手术的张明宏。
    “哟!水医生刚开完刀啊?”一见人,张明宏笑着开口招呼。“嗯。”微微颔首,水滟不欲多与他牵扯,迈步继续前行。
    “哎呀!水医生,你急什么?”伸手拦人,张明宏扯开一抹恶意笑容。“急着去找情人是吗?说到这个,我突然想到,以后还要多望你提拔了。”
    去路被阻,水滟心下不耐,冷声淡道:“张医生,你说笑了!我只是个小医生,哪能提拔你什么?请让让路,我很累了。”
    “怎么不行?你那男友可是孟氏集团同时也是长华医院创办人孟老爷子之孙,以后你想当院长都没问题!”妒恨恶笑,张明宏又故作恍然道:“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水医生就是钓了只金龟,才会对旁人不屑一顾啊!”话中明显暗示她是个拜金的女人,摆明了故意要激怒人。
    由于他声音又尖又响,又是将她拦阻在医护人员人来人往的开刀房外的走廊上,是以此话一出,顿时引来其他人的好奇注目,纷纷竖起耳朵,想知道水滟医生的最新八卦。
    奈何水滟根本不受激,只是淡淡看着他,语气平静至极。“张医生,医院内请降低音量。”实在是有点吵啊!
    “你”她越是无动于衷,张明宏越是气结,愤怒的情绪让他五官顿时扭曲丑恶起来,越加恶言相向。“我还以为你有多清高,原来也是那种巴着金龟,奢望嫁入豪门的拜金女人!”
    就算她是奢望嫁入豪门当少**拜金女,也与他无关,轮不着他来指责她吧!究竟他以为他是她的什么人?
    柳眉一挑,水滟既觉莫名其妙又感到可笑,但脸上依然波澜不兴。“张医生,你说完了吗?”若说完了,可以让她走了吧?
    没料到她丝毫不动怒,反倒自己激动得像跳梁小丑,张明宏又气又怒,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却又拿她没奈何,最后只能大喘几口气,以着只有她听得到的音量恨恨低声道:“水滟,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在某些有影响力的人耳边说我一些是非,阻碍我升当外科主任的前途!”
    他口中“某些有影响力的人”自然就是指孟家人了。
    原来恶言恶语说了一大堆,最终目的就是怕她心存报复,怂恿孟海干预医院内的人事升迁,坏了他的主任大位啊!
    总算明白他拦下她的目的,水滟觉得可笑不已。什么样的人,往往会把别人看作和他自己一样,张明宏就是最佳的范例!
    “张医生多虑了,我没那么大的本事!”古井不波,她淡声道。
    “最好如此!”暗暗咬牙,退开,转身步入开刀房。
    见状,疲惫至极、只想早一点回去好好休息的水滟,忍不住靶激涕零,深深觉得此刻的张明宏是他这一生中最迷人的时候,只是有点同情如今躺在开刀房等待他执行手术的病人。
    愿上帝保佑,阿门!
    话说,自从接过吻、互相明白对方的心意后,孟海和水滟的关系跃进了一级,两人互动的更加频繁而亲密。
    不过,孟海也真不知是身子太娇贵还是怎地,发烧的情形一直时好时坏,有时好了一两天后,又会再度复发,身体也常常容易感到疲倦,然而在瞒着自家爷爷、不让他老人家担心的同时,他只一直当作自己太不中用,并没做过多的联想。
    这日,他在研究室里接完水滟打来“提醒”他得多喝水、上厕所的电话后,立即乖乖奔去洗手间小解
    “铿啷!”忽地,一道细微清响乍起,孟海一楞,随即发现自己的小弟弟不再痛如刀割,排尿从此“一泄千里”没有了“滴滴香醇、意犹未尽”的情况后,当下不禁喜极而泣,振臂欢呼
    “哇哈哈我出运了!我出运了!”呜多么艰辛而又痛苦的过程,如今终于终于终结了!
    洗手间外,一群守在门外,等着随时冲进去解救“溜鸟尸体”的人,在惊闻里头传出的长叫后,不禁纷纷面面相觑
    “孟大少吼些什么?”
    “听说是出运了!”
    “出运?没说错吧?大号应该是出恭才对啊!”“你们一定要这么亏他?好心一点啦!”
    正当一群人嬉笑揶揄之际,忽地,洗手间门霍然大开
    “哈哈哈,我出运了!我终于出运了!那颗该死的结石终于舍得离开我温暖的身体,投向马桶大海”
    霎时间,就见孟海欣喜若狂冲了出来,激动仰天长啸的同时,边兴奋地对所有人奉送一记熊式拥抱,然而方才原本还是嬉笑调侃的一干人,却在他开门冲出的瞬间,纷纷一脸惊吓地瞠大了眼,表情全部僵住。
    “呃孟大少,你这模样实在是给他有点恐怖”瞪着他,王雄二干笑不已,代表众人发言。唔脸上挂着两管鼻血不断流出,画面实在有点惊悚恶心,差点还以为见鬼了。
    “怎么了?”因太过兴奋,孟海还没察觉自己此刻的“血腥状态”
    “你流鼻血了!”指了指鼻子,王雄一好心提醒。
    “鼻血?”大手迅速往鼻下一擦,果然抹了满手心的血迹,孟海不禁傻眼,随即疑惑嘀咕。“怎么回事?这些天不是发烧就是流鼻血,我有虚成这样吗?这可不能让水滟知道,不然她肯定要以为我无法给她性福美满的未来”
    听他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王雄一像是想到啥似的,心下猛地一凛,惊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孟大少,你最近常这样?”
    “怎样?”忙着抽面纸为自己止血,孟海心不在焉回问。
    “流鼻血、发烧?”
    “是啊!我的身体还挺娇贵的。”苦笑自嘲。
    “你最近是不是常常动不动就瘀血,而且还很容易感到倦怠?”继续追问。
    “呃好像有这么一点。”听他问起,孟海这才后知后觉想到。之前,只是被张明宏抓住手腕就瘀血了一圈;近几日更是常轻轻撞到就青紫了一大片,而且不知为何,最近也越来越容易感到疲倦。
    闻言,王雄一凝起了脸。“孟大少,你马上去做血液检查。”
    呆了呆,孟海平日虽然脱线、脱线的,但听他这样一说,不笨地马上意识到他的怀疑,当下不禁喃喃苦笑“原来如此是啊!我怎么这么粗心,一直没去注意呢!”
    一旁,其他人皆是医界、生物科技界的专业人士,闻言后不禁立即想通,众人脸色不由得僵凝肃穆,再也无平日的轻松嬉笑的气氛,担忧的眼神不约而同往孟海瞧去。
    “哎呀!大家别先担心起来放,说不定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呢!”迥异于众人的严肃,孟海反倒想得开,笑着直打哈哈,只是
    唉话虽这么说,可机率很高啊!毕竟他的家族是有这种病例的。
    晚上十点半,水滟房内的电话声准时响起。
    “喂?”应该是他吧!窝在被窝内,还没听到对方的声音,水滟就几乎可以猜出是谁打来的,毕竟每天这个时间通电话是他们之间的习惯了。
    “水滟,是我,孟海”电话那头,轻快的叫喊传了过来。
    果然!微微浅笑,水滟调整了个更舒适的姿势,还没说话,就又听他叫笑声响起
    “水滟,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
    “哈哈哈,我出运了!今天,我终于把那颗卡在尿道作怪的结石给解放出来了,恭喜我吧!”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听他如此开心叫笑,水滟有趣反问:“你有没有把那颗结石捡起来裱框,以兹纪念?”
    “不!我把它冲进化粪池遗臭万年,报复它对我造成的痛苦!要知道,与我作对是没好下场的,嘿嘿嘿”装出武林大魔头式的邪恶笑声,他故意凶狠叫道。
    闻言,水滟失笑不已。“为了庆祝你终于终结了尿路交通黑暗期,明天我请你吃饭。”
    “呃”邪恶笑嗓忽地一顿,似乎有些为难。“明天我我有事,没有空”
    “是吗?”微微一楞,水滟随即又道:“没关系,有事你去忙吧!”看了看时间,她淡笑提醒。“快超过你的睡觉时间了,去睡吧!”
    “没关系,我今天想和你聊久一点!”孟海急急叫道,不想这么快挂电话。
    隐隐察觉到他的焦急与异常,水滟怔了怔,却也不动声色,微笑着应好,又与他聊了许久,直到时针直逼十二大关,两人声音都已显出倦意,孟海才有些不舍地道晚安。
    “水滟”道完晚安,临要挂下电话之际,他又突然出声。
    “嗯?”她等着他要说些什么?
    “我我”支吾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把话缩了回去。“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我真的好喜欢你!”
    闻言,清丽脸庞蓦然泛红,水滟柔笑着又与他道了次晚安后,终于挂下了电话。然而,一结束通话,她马上警觉不对地沉思起来。
    他有些不对劲!
    今晚,他的语调轻快过了头,简直像似刻意佯装出来的;还有,以往他就算再忙也不可能拒绝她的邀约,甚至刚刚讲电话时还有些支支吾吾的,似乎有话没敢对她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想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头绪,不知为何,水滟心头袭上一抹阴影,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长华医院,顶楼某间极为隐私、号称总统套房、只保留给孟家爷孙俩使用的顶级病房,如今正躺了个年轻的娃娃脸男人。
    就见娃娃脸男人才挂下电话,马上就接收到从小一块玩到大的哥儿们所投来的不赞同目光。
    “孟大少,你真不打算告诉水医生?”王雄一叹气询问。
    “你要我怎么说?”无奈苦笑,孟海此时的脸色显得苍白而疲惫。“直接告诉她,我得了血癌吗?我怎么说得出口?”唉是的!他的血液检查结果出来了,而所有的检查结果都明白显示他确实得了血癌。
    如果在水滟尚未对自己动心前,基于朋友情谊,他会告诉她,甚至会开玩笑说若有个不幸,记得要来参加葬礼;但如今,在他已撩拨了她的心”她对自己动情后,他怎么说得出口?
    “纸是包不住火的。”王雄二不赞同地说道。时间一久,水医生一定会察觉到不对劲的。
    闻言,孟海沉默不语,疲惫地阖起了眼,看在坐在病床旁一脸忧心忡忡的老人眼中,不禁心中泛酸,老眼滚泪,枯瘦老手颤巍巍哀上孙子苍白脸庞,深怕三十年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重演。
    “爷爷”感受到枯瘦老手的颤抖,孟海又缓缓睁开了眼,眸底盈满歉疚。“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傻孩子!”向来坚毅的老人,老泪瞬间掉下。“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
    “爷爷。”伸手抹去老人脸上的热泪,孟海咧嘴笑道:“不要担心,我会好的!因为我还要继承您庞大的财产,当孟氏集团的快乐大股东呢!爸爸没法继承的,当儿子的我一定不会放过!”
    “这、这是当然这是当然的”连连点头,孟老爷子知道孙子病中还特意逗他开心,心中既感伤又难过,脸上却忙挤出笑。“爷爷一手创下的家业,不留给你还留给谁?”
    “可不是!快乐大股东我当定了,才没这么简单就放弃呢!”孟海又笑,可脸上的疲惫却加深了。
    “别说了,你快休息吧!”孟老爷子看出他的倦态,连忙要他休息。
    “嗯!爷爷,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别留在这儿陪我。”话落,他再次阖上眼,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眼见他已入眠,孟老爷子深深看着他许久后,终于转身步出病房,同时还以眼神示意金刚兄弟随他出去。
    “我问你们,水滟是谁?”一出病房,才关上门,孟老爷子马上关切追问刚刚和孙子讲电话、让孙子很在意的女子究竟是何人?
    “呃”金刚兄弟互觑一眼,有些迟疑究竟该不该说。
    “还不快说!要我找王婶逼问你们吗?”见他们神色犹疑,孟老爷子不禁厉声喝道。
    “哇老爷子,千万不要!我们说、我们说就是了!”金刚兄弟不约而同急叫,生平最怕的就是自家老娘,而老娘最尊敬、最遵其意的人,没有别人,就是眼前的孟老爷子。
    唉谁教王家以前受过孟家的恩惠,就连他们两兄弟也是老爷子一手栽培长大的,所以老爷子何必搬出老娘?只要他老人家眼一瞪,他们哪有不乖乖一五一十告知的道理,是吧?
    “那还拖拉些什么?快说!”孟老太爷又厉喝。
    被喝的忍不住脖子一缩,两兄弟以神奇的视线做沟通,最后达成无声协议,由老大代表发言
    “其实水医生是孟大少喜欢的女人啦!”摸摸鼻子,王雄一招了。
    “阿海有喜欢的女孩子了?”闻言,孟老爷子有些惊讶。
    点点头,王雄一详详细细地将孟海如何“煞”到人家和笨拙的追求过程一一说给孟老爷子知道,直到最后,才忍不住叹气
    “前些阵子才听孟大少开心地说水医生接受了他,两人关系更进一层,没想到如今却”嗓音一顿,再也说不下去。
    闻言,孟老爷子老脸黯然,只能深深叹气。“苦了那孩子了!”
    好不容易在感情路上开了花,自己却得了血癌,教他怎么忍心告诉心爱女子自己的病况?
    “老爷子,我们真不让水医生知道吗?”王雄一总觉这做法并不妥当。
    “让阿海自己决定吧!”孟老爷子如今只想凡事都顺着孟海,让他开开心心的,那就行了。
    再次叹气,老人家不再多说什么,径自转身又进了病房。
    眼看他转进病房的背影,金刚兄弟互觑一眼,心中皆有着同样的感慨
    以往在他们眼中坚毅如巨人一般、像似永远也不会倒的孟老爷子,刚才的背影竟显得如此孤单脆弱,就连步伐也踉跄不稳起来。
    老爷子在世仅存的亲人就只剩孟大少了,就算拥有再多财富,失去了唯一亲人,又有何乐趣?唉孟大少,你要加油啊!
    事情大大的不对劲!
    门诊室内,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后,水滟呆呆坐在椅子上怔忡出神,心中的阴影与不安越来越扩大。
    七天了!她没见到孟海本人已经七天了!
    虽然每天晚上依然会接到他打来聊天道晚安的电话,但总觉得他的声音一天比一天没精神,而且以前他从没过这么久不来找她,究竟他是怎么了?
    “水医生,不好了!”忽地,门诊室的门被人猛力推开,俏护士急匆匆冲了进来。
    “怎么了?”回过神来,水滟柳眉微蹙。
    “水医生,你那个男朋友是不是就是我们长华医院创办人孟老先生的孙子,名字叫作孟海?”
    “你怎么知道?”有些惊讶。
    “上回张医生在开刀房外堵你时所说的那些话,很多人都听见了,医院内现在最新的八卦就是水医生你要嫁入豪门,以后不仅当少奶奶,就算要当长华医院的院长也没问题了!”人家她都有在注意最新的“讯息”说。
    原来当时张明宏的那番话全落入别人耳里了啊!医院内还真是没有秘密,八卦、流言满天飞哪!
    暗暗叹气苦笑,水滟淡然道:“我的男友确实是孟海,不过这和你的不好了有啥关系?”坦然承认,自觉和孟海交往没啥见不得人的。
    “哎呀!最重要的竟然忘了讲。”被这么一提醒,俏护士叫了起来,随即挨到水滟身边,神秘兮兮的压低嗓门窃窃私语。“水医生,你知道我们长华顶楼有间号称总统套房、平日不开放给一般人使用的病房吧?”
    “嗯。”轻应一声,依然听不出重点。
    特意看她一眼,发现她神情沉静,没一丝身为人家女友该有的担忧,俏护士不由得小心翼翼道:“水医生,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该知道什么?”听出她话中似有深意,水滟心下莫名一凛,隐隐有股恐慌她方才问着孟海的事,难道和他有关?
    看来水医生真的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有些同情瞅她一眼,俏护士小声转告听来的消息。“水医生,我听说听说孟先生得了血癌,现在正住在那间总统套房。”
    脸色霎时惨白,水滟只觉脑中轰轰作响,思绪一片空白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水医生?水医生?”
    楞楞瞪着不断叫唤她的俏护士,水滟强抑住心中不断扩大的惶恐,喑哑颤声“不不可能”
    “是真的!”几乎要举手纺,俏护士急急又道:“这是个秘密!被派上去照顾孟先生的医护人员都被下了封口令,不得对外透露任何消息。我有一位要好的学姊就是被调上去的护士之一,是她私底下偷偷告诉我的。”
    听她言之凿凿,水滟心中更慌,微抖着手,颤巍巍地拿起电话想打给孟海求证,然而
    不通!孟海的手机竟然不通!
    白着脸,她飞快拨出另一组号码,所幸,响了两声,马上就接通了
    “王雄一先生?”
    “我是!你是水医生?”显然的,电话那头的人听出了她的声音。
    “是的!”
    “呃请问有什么事吗?”嗓音迟疑,暗暗冒冷汗。
    “孟海他他罹患了血癌,是吗?”**苍白无血色,却依然果断地吐出单刀直入的问题。
    “”沉默。
    “告诉我!”她冷声厉喝,态度坚决。
    “这应该是个秘密的,你怎么会知道?”算是间接承认了。
    原来是真的!
    脸色更加雪白,她捂着唇,心口揪得几乎快喘不过气,浑身不由自主发颤。“我我要去看他”向来清冷不波的嗓音,此刻竟隐隐含着泣音。
    “你上来吧!”王雄一忍不住叹口气。
    连说再见的时间也不愿浪费,水滟飞快挂断电话,踉跄起身给了从刚刚就一脸担心看着她的俏护士一个感激的拥抱。“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话落,她昂头整理好心情,带着坚定眼神大步离开门诊室,前往顶楼的“总统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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