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上午就有东西可传了。”帝都的流言生命力向来旺盛,但她黎明前才回苏府呢,怎么消息这么快?”三更半夜的事,哪来这么快的速度?”
    “苏公子,三更半夜也有人醒着呀!”颜珊珊的贴身侍女丽儿拎着一大竹篮来。“从花季大典之后,大伙儿就口耳相传,小心留意苏府、三皇府还有皇宫间的变化,果然给等到了。”
    “别说我来探望劫后余生的人是两手空空,我多怕今天来会看到奄奄一息的你,幸好你看起来只少了点气色。”颜珊珊一脸善尽必切的娇嗔“人家待你多好,一听你受难,马上带了一堆补身益体的,这姜茶补不了气,我的少初现在要的是补气。”
    她推开桌几上的茶碗,要丽儿摆上自家行头。
    “珊珊,我喝不”才用过午膳,又喝了一碗姜茶,她哪有那么多肚量可装,却见颜珊珊笑得一脸可人逼来。
    “少初,你是在告诉我,不打算喝我辛辛苦苦,挑参选葯熬了多时的蓼茶呀!”颜珊珊灿烂的笑,柳眉下的杏眼挑得很锐,却用甜甜的声问:“让我再确定一下,你是在说,我们的交情可以开始有裂缝吗?你是在说,我可以拿着这些回去伤心捶泪,谁教我多此一举?你是在说,我们之间可以从一碗参茶开始,就此一刀二断吗?”
    一句句的问号逼向苏少初,艳丽娇颜上的眼神与气魄,真实的含义是:只要你苏少初从不喝这碗参茶开始,大家走着瞧。
    “喝、喝,有这么美丽的珊珊为我辛苦忙累,感恩都来不及了。”颜珊珊使起性子来可不比一般人,苏少初忙端出很“幸福”的陶醉。“怎么忍心见你难过流泪,太罪大恶极了。”
    唉,她身边的人怎么都聚集些强硬、霸道的,朱毓是、珊珊也是,前者她快应付不来,后者只能顺着哄。
    “那这些我精心烹煮的葯膳美食”
    她指着丽儿从竹篮内拿出,摆上桌的汤盅佳肴。
    “吃、当然吃,我一定吃光它,这是珊珊对我的心意,谁那么没天良敢说不吃呢!”只好先摆着,等珊珊走了再叫下人吃光。
    “喔,少初,不枉我对你比对我相公还好。”颜珊珊接过丽儿盛上的碗,浓浓的参味飘鼻“现在就吃给我看,先喝参茶,养气了再说。”
    马上吹凉,一匙一匙的喂给笑容有些僵的苏少初。
    “苏公子,昨夜到底怎么样了,很惊险吧!”丽儿马上来到她身边,双眼亮得充满好奇。“我听到的传言就很错综曲折呢。”
    “你听到什么?。”
    “苏公子和三皇子的断袖情传得满城风雨,花庆大典后,皇后从中作梗,因为苏公子不但是个男子,还和夜盗紫飞双月有过一手,连堂堂四大家族的陆家少宗主夫妇都和你纠缠得暧暧昧昧的,你身边净围绕着不清不白、男男女女的韵事,太风流了。”
    丽儿叙述起这些流言蜚语,劲头可热,主仆俩都兴致高昂。
    “为怕你伤害纯情的三皇子,皇后希望苏公子能离开三皇子,下令你不得进宫,不得靠近三皇子;三皇子爱你成痴,伤心得成天关闭府中,藉酒浇愁。”
    什么时候朱毓在百姓口中变成痴情的皇子?平时他那男女通杀,邪婬至极的德行怎么消失了?而且听起来,好像她是那个用情不专的人。
    “昨夜的事传得才鲜呢!”颜珊珊直接切进最热的话头。“大家都说,你夜半私会另一名情夫被三皇子逮到!”
    “我会情夫!”
    这可不好,傅遥风如果知道他成为流言的一份子,依他老兄士可杀不可辱,不容男子汉清学染瑕的个性,那把刀挥向她这个造孽者是有可能的。
    “这些事是怎么传开的?”月黑风高的,哪来这么多目击者?
    “北街口卖消夜的张老头,昨晚亲眼看到一票武卫护着华丽马车往东郊而去,原本下雨要早点收摊,为了这阵仗,他老人家撑下来了。”丽儿道。
    “那可真是辛苦他了。”一把老骨头还要在湿冷的夜晚看完整版的戏目。
    “可不,张老头还赶紧叫醒隔二条街打铁的王大叔。”
    “大半夜叫醒打铁的干什么?”终于喝完喂来的参茶,苏少初惊叹的听着流言的源起。
    “不就是张老头纺,护着马车的武卫中,他看到王大叔在三皇府内任职的长子。”颜珊珊也插话。
    “他特别告诉王大叔,一定要问他的长子这事是怎么回事?”
    “还有玉琼楼的几个花姑娘们,因为下雨提早关门,在楼阁上看到江湖名刀傅遥风领着一票人往东郊冲去,为了这阵仗,门是关了,全部都到高楼上观察情况。”丽儿再道。
    “一大早你们这些消息从哪听来?”
    “每天上陆府送菜、送果子的福婶,还有送柴的柳伯,他们和市场上卖鱼的老郭熟。”
    “听不出有关联?”和她们刚刚说的一串人名兜下上。
    “卖鱼的老郭认得宰猪的肉贩子阿财,阿财和北街口卖消夜的张老头是多年酒友。”
    “喔,连起来了。”丽儿最早说出的人名,张老头。
    “今天一早,大伙儿到打铁的王大叔家中了解情况,可巧,王大叔当武卫的长子今天正好放假回家,花姑娘们也赶紧宣扬开”
    “慢着。”怎么会有花姑娘?苏少初打断丽儿的滔滔不绝。“才上午,玉琼楼的花姑娘们顶多看到傅遥风领着紫金武卫,一早也还没开业,哪来这种消息可听?”从玉琼楼上能看得也就这么多。
    “哎呀,打铁的王大叔老伴死了很多年,他和玉琼楼的翠姑平日是老相好,翠姑纺她从玉琼楼上头看到傅遥风领军的武卫内有工大叔在皇宫任职的二儿子,她一早要上王大叔那说这件事,遇上大伙儿都在,还有担任武卫的长子回来,大家就讲开了。”
    “听起来这位王大叔的儿子真是各个成材呀。”一个在皇宫、一个在三皇府,全都在当武卫。
    “花姑娘们了解情况之后,晚上的生意时有话题,场子才热络嘛。”
    “我果真贡献不小。”促进帝都的夜晚生意。
    “苏公子,都说这么多了,昨晚的实情到底怎样?”
    “昨晚我在华芳园”
    “原来你在华芳园会情夫呀!”丽儿捂颊惊嚷,得到出乎意料的第一手消息。
    “丽儿,别跟着那种肤浅的传一言闹,少初要能有情夫,也要问我这情人答不答应呀!”颜珊珊啐着,转朝苏少初警告
    “说清楚点,去年你瞒着我惹朱毓这个大麻烦我就不说了,但你的情夫最好给我过目再说,帝都流言生生不息,我俩是绑在一起传了,反正注定要传,就传称头点的,千万不要有什么街头卖豆浆、油条的阿伯,客栈跑堂的小二,还是什么死了老公的俏寡妇传进来,这种版本流为坊间层级,传不了宫廷版,就给我传武林版的。”
    身为武林第一美人的颜珊珊,心性高傲,自幼众人捧着哄,连流言也要与众不同。
    “?,那傅兄应该能胜任。”
    “江湖名刀傅遥风,哇,他现在是皇宫武卫统领之一,身负长公王安危,这下宫廷、武林一次卷进,好。”颜珊珊满意一拍手。“接下来呢?”
    “接下来”
    只见眼前一主一仆,各个眼都亮晃晃的等着她的答案。
    “咳,你们想知道什么?”她没劲再说,不如直接解答她们的疑惑会比较快。
    “昨夜朱毓没占你便宜吗?”颜珊珊直接问。
    “他来不及,再说昨夜他是另有目的。”
    “啐!我造谣造得那么猛,下葯不得那么重,他竟然只是另有目的。”她扼腕。
    “珊珊。”少初执起她的手,唤得很有感情,凝视得充满深情。“看在我俩‘奸情’多年,希望你别进行这么残忍的事,打算将我送进虎口,任人宰吞。”
    “喔,少初,人家当然不希望你有任何损伤,我知道你够聪明,可以应付朱毓安全脱身的。”颜珊珊马上不舍的捧着她的脸。“可是朱毓的行为可以让我知道,本姑娘做的事气死他几成,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他。”
    “珊,你气死他会害死我!”更加柔情款款的眸波送去,改为握住面颊上的柔荑。“你不希望你的墙外小情郎,不能再越过墙和你玩刺激的夜半偷情吧!”
    从以前她们就这么联络事情,连珊珊婚后也一样,哪怕陆明朝知道她苏少初的真实秘密,依然不改他们之间密切的互动,已经惹得陆明朝开始怀疑她和朱毓一样,根本是个男女通吃的“伪”装小人。
    “人家的生命怎么能够没有你,可是朱毓这么难玩,好不容易你的出现可以玩他,我只是想用你多折磨他。”颜珊珊也撒娇的嘻囔“好啦,我再玩他一阵子就好了,你这么聪明,就多撑一会儿嘛。”
    “我怕不用再等一阵子,朱毓现在这模样,是理性溃堤的边缘。”昨夜的接触,她感觉得到朱毓抱住她的每一分力与态度,都是在压抑。“你想再灌他一堆是是非非的醋海,恶整的折磨他,行,等我死了还是疯了以后你再做。
    她可不想意识清楚的见证朱毓理性崩溃的模样,那种可怕绝对胜过她去年对他设局的程度。
    一开始错过朱毓的邀约是偶然,但接着开始,只要朱毓见她未成,第二天传出的便是她与一群公子哥儿饮酒作乐,再不然就是她伴苦一群姑娘们抚琴游湖,连无忧、无愁跑来问她,她都满头雾水,哪怕公开场合见面,也总有各家公子与权贵千金围绕在她身边。
    虽然以前她的好人缘让她进宫从来不寂寞,但近来实在太过异常热烙,连苏家都不停有江湖名门各派勤劳走动,一再的表达他们府上有待字闺中的小姐,且家学渊源不凡、美貌不凡、允文允武,希望苏府考虑亲事时能谨慎斟酌。
    大伙满脑不解怎会忽地多了这么多上门提亲者,才知道外边盛传,苏家要替老六苏少初找对象的消息。
    与四大家族联姻,皇亲权贵和江湖各名门都很热衷,富家千金靠近她不言可喻是为什么,各家公子也希望藉由推广自家姐妹来达成攀亲的目的。
    但这些事传到朱毓耳中自是怒不可遏,原本已为见不到苏少初还有她四处与人游乐的传言而不悦,现下竟是成亲!
    虽然明知以苏少初的身分不可能娶哪家的姑娘,但颜珊珊吃定以朱毓狭小的心胸,是绝不容许有人觊觎他朱毓的人,果然在花季庆典上传出他当众失常的消息,颜珊珊快乐极了,总算给这个造孽的天家皇子好看!
    “等你死了这是赢了!少初,你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可见事情应该很严重了。”
    颜珊珊也正色环胸,随又想到什么似的,怨瞪着她“怪你自己,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没事去对朱毓设局,还不会搞成这样呢!
    “这个尘埃本来还不难清,后来在你陆少夫人的推波助澜下,我现在是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处处小心不晓得从哪将来的埋伏。
    “我还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呢。”颜珊珊拜托的一挥手,对什么禅机呀。“朱毓这个大尘埃,不,那不叫尘埃,那叫强力污垢,没沾上都很难清了,沾上还有好清的吗?”
    “施主,其实一切见闻本是空,何需在乎世事一场空。”论禅、论佛,苏少初马上高人上身。“于事无心,无心于事,究根到底,这是一场无心何需太执着。”
    “哈,抬高境界了。”颜珊珊马上配合,双掌合什一礼。“那敢问少初大师,要怎么感觉:无心?”
    “放下。”少初大师也回以合掌一礼。“施主,放下心中一切怨,别让怨念上身,才有清明的身心。”
    “大师,好境界,佛与众生一时放下,当下解脱。相信以大师的心境,很快便能解脱成佛。”
    “施主,成佛免了,还望施主切莫再存报复之心,四处施放流言之威。”
    “我尽力。”颜珊珊合掌再拜。
    “不,你要办到。”苏少初回应对拜。
    “你们别演了吧,连争执也搞境界?”
    看着眼前两人各自台掌哈腰鞠躬,丽儿受不了的喊。
    “珊珊,朱毓性格无常,心胸小、爱恨的独占心又重,还没真正对上我,不代表他没动作,而是不晓得他想干什么!”苏少初朝眼前的佳人,改为温情攻势“如果你还希望在未来的一路上,有我陪你说笑解闷,别再拿我的事去挑朱毓,你不会希望我真的知道什么叫涅盘的境界吧?”
    “有那么严重吗?”
    “我现在如果落到朱毓手中,至少有半个月,我的脚不用知道踩到地上的感觉是什么。”
    “你是说,朱毓真的会砍了你的双脚”
    吓死人了!珊珊和丽儿共骇捂住双颊!
    “我就知道那个有病到极度不正常的三皇子,凶狠极了”咦?“可是脚被砍了,怎么还会在半个月后踩到地上!”根本连踩都不用踩了吧!
    “陆少夫人,残忍与婬欲,朱毓会先发泄后面,才会展开前面,在我设计他的前仇未算之下,你后头泼醋泼到不遗余力,现在落到他手中,在他婬威报复下,至少半个月我只会和床结缘。”
    半个月!珊珊和丽儿更是同时瞠目对看,捂颊变捂嘴,婬魔皇子发威果然很可怕!
    “哇,好可怜喔,少初,人家一点都不想看你变成那样子。”知道真相,颜珊珊内疚袭上,却不忘挤出万一发生的庆幸。“幸好三皇府富丽堂皇,床铺也一定是高级料子,躺起来柔软舒适,总算在悲惨之中,还有一点安慰。”
    听无忧、无愁和明朝说过三皇府内的奢华,入眼所及净是金光闪闪。
    “你想躺看看吗?可以先叫你相公去试看看。”苏少初马上想到好方法。“我记得那个婬魔鬼皇子向来觊觎你家相公陆明朝,尤其他那一身精猛好体格,不如把你家相公送去给他享用。”
    “明朝顶多是个贡品,你苏少初才是他朱毓要的祭品,他享受完贡品,还是坚持要祭品,那不是白白让他赚了。”才不干呢!“我家相公清白事小,了不起被他朱毓污了男儿躯,为了朋友,我颜珊珊眉头都不会敲一下,重点是牺牲要有代价。”
    这种牺牲哪有什么好代价。
    “再说看起来,我家相公顶多能解他朱毓的馋,却解不了他的饥。”
    “少夫人,依奴婢看以三皇子目前的状况,是饿过头了,送少宗主出去不叫牺牲,叫舍身成仁,还是直接请苏公子直接去杀生取义比较好。”省得灾害扩大。
    “你们主仆俩也尊重一下当事者,现在又不闹饥荒,我也不是开米粮赈灾,什么饥饿〔么牺牲。”这对主仆摆明是午后来寻乐趣的,还满口颠覆的成语。
    “照这样说来,真发生了,我还该庆幸三皇府不止床铺料子高贵,连葯材也用得很高级哪。”
    “关葯材什么事?”颜珊珊不解。
    “怎么会没关系,半个月后,会很需要。”苏少初凉凉说着,好像解析他人之事。“被彻底摧残半个月的身躯,大概要吃不少葯,才能撑一口气起来说话。”
    “好、好惨喔,好吧,万一你真落到朱毓手中,我我会下葯迷昏明朝,送他进三皇府,分担你的痛苦,让你早几天脚能踩到地上,少喝一点葯、多留一口气。”够朋友了吧,再多,她也不知道怎么做了。
    “珊珊果然是个重友重义之人,你的付出真令人动容。”她怎么感觉自己内心好悲哀,好像她真会面临的样子。“就怕到时明朝兄弟的心理创伤不好抚平。”
    “没关系,我会告诉他要坚强的活下去,娘子我不会嫌弃他的,刚满月的宝宝也不会嫌弃他的。”
    午后,风来徐徐,再一次见证友情的可贵,还有对出卖自家相公,颜珊珊从来不陌生的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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