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到了——走在姬蓝霖前面,引路的少女再三保证。
    这少女穿着旧式城市迷彩作战服,脸被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眼睛一条缝,手里还持着把堪称文物,枪托上系着根蓝绸,全白色涂装的81式自动步枪,怎么看怎么行迹可疑。
    不过姬蓝霖却选择相信她——虽然看不清容貌,但她知晓这少女就是另一个“自己”,而自己……总不会骗人的。
    随少女在破败的城市废墟中穿行着。姬蓝霖经由小巷中四散飞扬的报纸确认,时间是2017年,地点在卡萨桑市——具体而言,是已毁灭一千年的蓝星上的一座小城。
    她隐约记得,这座小城就是“诺维娅因子”的源发地。
    卡萨桑市因首次“诺维娅爆发”而被载入史册,当时的政府在动用军队肃清城市周边的尸变体后,建造围墙,对卡萨桑市及郊区实行了长达23年的隔离观察实验。实验过程中,不断有活人,物资被投送到城内,以维持这个猝然形成的,闻所未闻的新生态系统。
    空投的物资和武器,用来维持人类的生存,而活人及幸存者,则是尸变体的食物及来源。相当一段长的时间里,这座小城被外界舆论称之为“炼狱”。
    据说,一枚从天而降的“蓝宝石”,是造成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直觉告诉姬蓝霖,找到这枚“蓝宝石”,应是到达“终点”的关键。
    正神思不属着,身前少女忽然鬼魅似的,侧身闪入了小巷拐角的阴影中,姬蓝漪屏住呼吸,自是有样学样。
    稍顷,一个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皮肤肌肉轻度腐烂的“人”,出现在了视野之中。之所以说是“人”,是因为他感染了“诺维娅因子”,虽然形体上仍保持着人类特征,但实质上已演变为了毫无思觉的尸变体。
    姬蓝霖瞅了身边的少女一眼,见这人并无半点惊惶——她轻轻扭了扭手腕,悄无声息地从侧后方跟上去,举起81式的木质枪托,斜向下,快、准、狠地就是重重一击。
    咔嚓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尸变体折了脖颈,仆倒在地。少女用脚将尸变体掀过来,不慌不忙地掏出匕首,送入其口中就是一阵乱搅。
    一颗糊满血污粘液,金灿灿的假牙被少女用匕首挑将出来,驾轻就熟地用试样袋装了,塞入背包内——这少女一边拾掇,一边哼着轻快的小曲,心情显然不错。
    从这里再往外走,就是主干道了。
    “我们等公交车。”
    “公交车?”姬蓝霖趴着墙沿,小心朝巷外张望过去,密密麻麻的尽是奇形怪状的尸变体,根本不可能通行,哪会有公交车?
    “嘘——听!”
    不知为何,巷外主干道上嘶叫着的尸变体们,突然安静下来。
    地上的小石子也不自然地跳动着。
    轰隆轰隆——由远及近的,是发动机沉闷的轰鸣。
    咔嚓咔嚓——是物体被刮擦粉碎的尖锐刺响。
    这是一辆楔形炮塔,挂载着爆炸反应装甲,数码迷彩涂装的主战坦克——这头钢铁巨兽,缓缓越过一道残破的水泥护墙,驶过巷口,沉重的钢销履带碾在一辆汽车残骸上,发出沉闷的金属屈服声。
    “联合国监察部队,C国的99G主战坦克,她们最好说话了!来,我们搭个顺风车。”
    在卡萨桑市,没有什么比坦克更让人有安全感了,姬蓝霖和少女在炮塔顶部寻了个位置坐下。少女与这辆坦克的乘员似乎颇为熟稔,一名黑发黄肤的年轻女坦克兵推开舱盖,主动与少女攀谈起来。姬蓝霖穿着斗篷,戴着面罩,不甚显眼,她一个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坦克在尸变体群中碾出一条血路。
    “小霖,最近西区可不安全,你怎么能来这里!太不懂事了!”
    “嘻嘻!不是想林嘉姐姐你了么。”
    “小小年纪,尽会油嘴滑舌!”女兵啐了声,又道:“说!要去哪,我们送你一程。”
    “呼呼!我就知道林嘉姐姐最好了!啵——”
    女兵猝不及防,被偷袭得逞,狼狈不堪地抚着脸颊往后一缩,面色通红地高声叱道:“你这小孩儿,尽会乱来!以后你再敢……我,我就……”
    “林嘉姐姐,是又要欺负小霖,打小霖屁股了吗?”少女闻言,便低下头,对着手指,眸子亮晶晶的,委委屈屈道。
    “你……你这小魔女!我算怕了你了!”女兵嘴上占不到便宜,只得气呼呼地缩回舱内,未几,一名头戴软质坦克帽,留着短马尾的成熟女子从舱中探出头来。
    还未待女子开口,少女就抢白道:“霜姐姐!林嘉姐又想欺负小霖了,你可得为小霖做主啊!”
    “哎,你这小妮子,这告状的本事倒是一流。”女子无奈摇头,扫了姬蓝霖一眼,道:“小霖,你这是要带她去陨石坑?”
    “嗯呀!她是‘我’……我的朋友,不妨事的。”
    “你这女娃儿,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亮,只要撒个娇儿,恐怕谁都得依你,何苦过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还在找你那个失散的姐姐?”
    “嗯呀!听伊姐姐说,有个和小霖长得很像的人,在陨坑那边出现过,小霖想去碰碰运气。”
    “伊指挥官都在帮你,你这小妮子倒有些本事,整天姐姐长姐姐短的,嘴巴比涂了蜜还甜,怕都是为了你那个正牌姐姐吧。”女子淡淡道。
    “不是的!不是的!小霖……小霖只是……”少女连连挥手,手足无措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算了,有麻烦记得联系我们,对了,陨坑附近新近成立了一个极端组织,首领听说是个令人神魂颠倒的美人儿,小霖,你可得小心些……你姐姐,可能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
    “不会的!小霖相信!姐姐无论变成什么样了,都不会伤害小霖!不会的!”
    乘着99G,姬蓝霖和少女被送到了陨坑附近,那几个乘员还不放心,又招来武装直升机对陨坑附近的尸变体群进行了数次轰炸,这才千叮咛万嘱咐地放人下车。
    武装直升机在完成任务后,又一路护送少女走了好远,才在少女的再三挥手示意下慢慢飞离。
    从少女口中得知,联合国监察部队不能干涉实验区域内人类和尸变体的活动,这些人却明目张胆的对少女偏爱到如此程度……看来,这一个“自己”很受欢迎——而自己呢,大概只有逝去的母亲,曾经心系过吧。
    “就是这里了。”少女背着81式步枪,于一处凹坑边沿站定,说。
    这凹坑即是陨坑,大小,形状都与静影星那个一模一样。
    姬蓝霖从怀中掏出新月形蓝宝石坠饰,果不其然,一阵扭曲的虚无,自陨坑底部蔓延开来。
    “谢谢。”
    “不要说谢谢,想想,该怎么回报我?”
    “诶!?我……我没钱,也帮不上什么忙……看在我们是一个人的份上,可不可以……”
    “这可不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虽然你身无长物,但肉偿也是可以的啊!”
    “肉……偿?”姬蓝霖面色微微一红,下意识后退一步,这少女,是让自己提供性服务么?可是,自己和她明明是同一人啊,怎么可以……而且,自己服侍自己,自己和自己做,真的很奇怪好么?
    “你不是说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么?既如此,让我舒服一下又何妨,不过自慰而已。要不是你有几分姿色,我还不稀罕呢!哼!”
    “可是……我……”
    “算了算了!别这样哀怨地望着我,好像我真怎么样你了是的!你脏兮兮的,浑身是血,又满身是伤,你答应我还嫌弃呢!连个玩笑都开不起,笨东西!榆木脑袋!再见!”
    “再见……”姬蓝霖咬着唇,望着背着步枪,渐行渐远的少女身影,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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