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在侧身的时候,身上的金光也渐渐消退,那两名“打光师”悄然退去殿内。
    他们都是颜如玉从戏楼借来的人,那天晚上看戏的时候,颜如玉就注意到,他们不但戏唱得好,舞台搭建得也漂亮,尤其晚上唱戏,灯光需得弄好。
    因此,颜如玉特意把“打光师”借了来,给他们一些新的装备,让他们负责打光。
    两人高兴得很,这新东西没见过,但一用就上手,是真好用。
    方丈要请永昌县主去大殿,但永昌县主也并非半点防备心都没有。
    “问,问谁?”
    方丈心里暗骂,脸上笑容不改,嘴里镇定道:“问天意。”
    “天在此,为何入殿?”
    “天在此,”方丈回答,“贵客可曾得到回答?众生皆在苍穹之下,但苍穹不会回答任何人。”
    “佛祖慈悲,自会传达天意,”方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施主若是心有芥蒂,可以不进,贫僧绝不强求。”
    他言罢,转过身,八哥掠来,落在他肩膀上,小黑眼睛溜溜转着,看永昌县主。
    永昌县主看着它,想着它说的话,再回想方才路上黑色山鸡,今日种种,似乎都在暗示什么。
    莫非,真是有天意要传达给她?
    罢了,既然来了,就去看看。
    反正她的人都在外面,这里除了这个老和尚,也没瞧见其它人。
    再者,她也是有后招的。
    “好,我随大师入殿。”
    方丈悄悄翻个白眼儿:小样儿的,早点答应不就行了,非得磨叽。
    “施主,请。”
    方丈在前面引路,把永昌县主引向大殿。
    “这里只有大师一人吗?”
    “正是,”方丈点头,说着早就想好的说辞,“贫僧本是云游的僧人,前段时间到此,突感这里有灵气,禅意深浓,所以就留在这里。”
    永昌县主又问:“这只鸟,是大师养的吗?”
    “非也,这鸟是原本就在寺中,贫僧觉得此处有禅机,原因之一也是这只鸟。它深受禅意,竟能开口讲话,既是它的造化,也是这里的灵气所致。”
    永昌县主心想,既然如此,那萨满师,大概也是感受到灵气,所以才会让我来走一趟。
    到大殿门口,方丈走上台阶,永昌县主刚要跟上,被方丈拦下。
    “贵客稍等,”方丈进去,拿出一炷香来,己经点燃,香气缭绕。
    永昌县主闻着这味道,和空气中的幽香很像,方丈拿着香,围着她走一圈。
    她起初还有所警惕,但感觉这香气甚是好闻,而且的确能安稳心神,也就放松心。
    围着她走了来回各三圈,方丈收起香,把香插在门口香炉中。
    “贵客,请进吧!”
    “永昌至尊,永昌至尊!”八哥开口叫。
    永昌县主心花怒放,迈步上台阶,进入大殿。
    大殿里光线不太明朗,虽然扫得干净,但仍能看得出破败,佛像不太完整,西周的像也看不出原来面貌。
    其它地方也黑漆漆的,原来的东西应该早己经坏完。
    这里就老和尚一人,想必能打扫佛像干净己经是不易,其它的也收拾不了。
    越是如此,越能证明,的确只有他一个,若是真想骗自己什么,怕是得把这里弄得光鲜些。
    永昌县主彻底放心,上前走到蒲团前跪下,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对着佛像参拜,心里默默有词。
    但愿从今日起,一切都开始好转,一切都会变得顺利。
    这二十多年的隐忍,终会有回报。
    三拜拜完,永昌县主睁开眼,正想起身,方丈俯身低声道:“拜完了?”
    这话问得有点怪,但永昌县主还是回答道:“是。”
    “这就完了?”
    永昌县主一怔,转而明白点什么,把钱袋子取出来,想拿出些银子,想了想,把钱袋子都递过去。
    “这些,请大师帮忙添一点香油钱吧。”
    方丈没接,退开些,笑容不变,声音却冷了些:“永昌县主,你不妨抬头看看佛祖,会不会保佑你心愿达成?”
    永昌县主下意识抬头看,这一看不要紧,但见方才垂眸的佛祖,似是正盯着她看,无声无息,那目光沉沉,似无声又滂沱的冰水,向她涌来。
    她心尖一抖,手里的钱袋子落地。
    想起身,却感觉有些腿软。
    正慌乱之时,忽听到有人低语。
    “我有了身孕,您若怜悯我,就给我一碗去子汤吧!”
    “不可啊,天现异象,这腹中胎儿有贵气缠身,若是除去,会有违天意。”
    “既然如此,那就留下。”
    “可我,身份卑微,如何能留在宫中?我的名声不重要,但您……我宁可自己有损,也不能连累您!”
    “你的心思,朕自然懂。这样吧,朕有一个主意,可一举两得。”
    声音忽近忽远,像丝线,把永昌县主的心缠住,勾住,扯住。
    把她扯回二十多年前。
    她瘫坐在蒲团上,脑子时耳朵里,全是那些声音。
    再抬眼,方才那些黑漆漆的地方,此时影影绰绰,似有无数人影,在喊在叫。
    “天,那是……霍将军吗?和先皇后侄女?”
    “这,怎么可能?霍将军可是出了名的爱妻!”
    “听说霍夫人己经身怀六甲,就快要临盆了。”
    “呵,怎么不可能,这不是就在眼前吗?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
    “霍夫人再好,现在有身孕也不能伺候,自然是……忍不住了。”
    “可这也太不合时宜了吧,这是皇上为他办的酒宴,怎可在此行此淫乱之事?真是枉为人臣!”
    “这可如何是好?”
    她在哭,霍将军在申诉,皇帝在暴怒。
    人影一晃,似是消失不见,随即,又现红光,竟是大婚那日。
    她被娶入霍府,彼时的镇南王府还是霍府,老王爷还是霍将军。
    那日的婚礼可真是寒酸,除了大门简单挂了红,再就前厅挂了些,连婚房内都没有布置。
    次日一早,霍将军离开京城。
    不过,她并不伤心生气,而是松了一口气。
    幸亏如此,否则,她有身孕的事,如何能瞒得住?
    红光退,影像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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