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渺向来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沈易修愿意帮她,她平白无故受这么大的好处,也说不过去,当即跟他保证道:“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来找我的。”
    沈易修深深看她一眼,语气轻得不可思议:“什么都可以吗。”
    车里没开灯,黑漆漆的,开车久了眼睛有点酸,顾渺揉揉眼睛,没注意到他变调的语气:“差不多吧,只要我能做到。”
    “好,我记住了。”
    沈易修没再和她提这个。顾渺迟迟没有动作,他大抵也能猜到她的心思,打开那半边车门,主动邀请她:“来都来了,要不要上来看看猫?”
    他真是太懂她了!
    顾渺眼睛果然亮起来,尾音上扬,骨子里还是有那么点小矜持,不确定地问:“可以吗?”
    “可以的,这房子只有我一个人住。”
    成功把人钓上钩,沈易修没有半点靠猫勾引人的罪恶感,微笑着说:“跟我上来吧。”
    -
    华江悦府都是入户电梯,电梯门打开,入目是精致的镂空大理石酒柜,未拆封的酒瓶整整齐齐的排列,墙壁铺满大理石条纹砖,客厅悬挂的水晶吊灯精致华丽,顾渺张望一圈,没看见黑和白之外的色调。
    刹那间,顾渺还以为自己不是去朋友家里玩,而是中介在带着她看样板房。
    连个绿植都没有?顾渺不禁怀疑,沈易修真的住在这?
    “渺渺。”
    “啊?”
    忽然听见沈易修在喊她的名字,顾渺下意识应声,还没等寻思他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亲密到喊小名了,一只长腿黑猫小跑过来,原本冲着沈易修的方向,忽地停下脚步,仰起小脑袋,黄色的小圆眼一瞬不眨地盯着顾渺看。
    像,真的太像了,纵使知道同一品种的猫长相相似极为正常,可那双眼睛给她的感觉也很像小黑。
    但顾渺清楚,小黑要在也是在南城,不会出现在京市。
    粟粟在猫包里喵喵叫,这小东西从小没怎么被关着,在车上开始就叫个不停。争得沈易修的同意后,顾渺蹲下把粟粟放出来,粟粟是只性格很好,非常自来熟的猫,妙妙也不相上下,两只猫僵持不到半分钟,粟粟先冲过去,两只猫很快叠成一团。
    顾渺维持着蹲下的姿势,双手捂住脸,一定是电视剧看多了,她竟然第一反应是“宛宛类卿”这个词。
    “我真是个罪人……”
    沈易修端着猫碗过来,看到顾渺这样,不解之余,还觉得挺可爱,不由放下猫碗,蹲在她对面,轻声问:“怎么了?”
    “就是想起我以前捡的猫了。”
    许是沈易修的嗓音过于温和,这大大激起顾渺的倾诉欲,忍不住和他说起来:“我高中学校附近有很多流浪猫,那时候流浪猫待遇没有现在这么好,没人喂东西吃,只能翻垃圾,很多小猫饿得只剩皮包骨。”
    “我家里不缺钱嘛,你知道的。”顾渺慢吞吞地说,“就找朋友一起弄了个救助中心,给这些流浪动物找个家。我身边大部分朋友也不缺钱,大家凑在一起,还挺有影响力的。”
    这事沈易修早就听说过。
    可听别人说,和听顾渺这个当事人说,是截然不同的体验。
    说到奶奶猫毛过敏,她不得不给小黑找个好人家时,顾渺扼腕叹息:“早知道我就去加那个人了。”
    那年高考成绩出来,理科省状元没有花落一中,来自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高中,还是个女孩子,狠狠给那所高中涨了波名气。
    “所以人还是不能吹牛。”
    顾渺锐评:“什么省状元预定,乾坤未定都是黑马,听说那个女孩子平时成绩都在年级前十徘徊,高考超常发挥,惊艳所有人。”
    沈易修:“……”
    他决定不对这个话题发表意见。
    他扫眼埋头吃饭的黑猫,粟粟乖巧坐在边上,偶尔过去蹭两口,被讲完故事起身的顾渺抱起来,拍拍猫脑袋:“你真的不能再吃了。”
    “你看看你的短腿,再看看人家的长腿。”
    顾渺表情冷酷:“你还比它重,怎么好意思吃人家的饭?”
    她揪着只小猫念叨,俨然一副严母的架势,这所冷清的公寓,多了个小姑娘,也终于多了几分生活气。
    沈易修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在笑,笑容对他这样的人而言,更像生意场上的通行证。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久而久之,熟悉他的人都清楚,沈易修一旦笑起来,必定有人要倒霉。
    在顾渺身边又不太一样。
    顾渺念叨完粟粟,视线平移,落在那只小黑猫身上。倏然间,她想起个事,扭头看他:“你刚才喊我什么?”
    “嗯?”沈易修微愣,须臾明白过来,不由得失笑,“我不是在喊你,是在喊我的猫,它的名字是妙妙。”
    哦,原来是在喊猫。
    顾渺顿时有点窘,还好她没多问,不然场面更尴尬。
    “我弟弟起的名。”似是怕她多想,沈易修向她解释,“他……比较喜欢可爱的名字,我没办法,只好顺着他。”
    “哦……”
    也是,毕竟是他弟弟养的猫,顾渺点头表示明白:“它果然和我有缘。”
    连名字都很像。
    妙妙吃东西速度很快,几句话的功夫,猫碗已经一干二净,连罐头渣都没剩。顾渺琢磨着该如何亲近它,黑猫舔舔前爪,迈步过来,娴熟地跳进她的怀里,用尾巴把自己盘起来,舒服地打起小呼噜。
    顾渺:!?
    一瞬之间,她有种莫名的直觉,这就是她的小黑。
    “小黑?”
    她试探着叫了声。
    黑猫静静窝在她腿上,没对这称呼起反应。
    果然。
    意料中的结果,算不上难受,只是感觉怅然若失。
    她挠挠猫下巴,生怕自己睹猫思猫,撸了会猫便起身告辞。回头想把粟粟装进猫包里,才发现,粟粟趴在沈易修腿上,睡!着!了!
    它的指甲还死死扣在沈易修的白衬衫上!
    顾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无语至极,明明是只公猫,怎么比母猫还爱趴帅哥腿上?
    她都还没上过手呢!
    何惠没给粟粟剪指甲,硬抱起来的话,有把沈易修衣服扯坏的可能性。
    顾渺在脑袋里整理了一下下周要做的事,她下周事情还没完全结束,可能也没空照顾粟粟。之前临时要赶毕设,她的实□□时长还差几天,好在实习单位的主编是她熟人,说暂时也不缺人手,让她有空去签到打卡就行。
    长时间拖着也不太好意思,不如趁着有空结束掉。
    “它想留在这就让它留在这吧,还有个伴。”
    对于粟粟这种脑子比较笨的小猫咪来说,只要有吃的,在哪都能过得很开心。
    更何况,它看起来很喜欢沈易修,她这个正版主人都被晾到一边。
    顾渺叹口气:“我下周再来接它。”
    她抬起手,按好电梯。等待电梯上来的时候,她打量起冷冰冰的室设,用力揉了揉眼睛,还是没按耐住,问道:“你真的经常住在这里吗?”
    “回国后就一直住在这。”
    沈易修走至她身后,随着他的移动,粟粟醒过来,爪子扑腾两下,被沈易修轻轻放到地上。
    沈易修说:“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就是,就是……”顾渺挠挠脑袋,绞尽脑汁搜索词汇,最后,迟疑着形容,“我感觉你很孤独,好像总是一个人。”
    沈易修骤然睁大眼,眸底隐隐开始酝酿风暴。
    偏偏顾渺仿若未察,还在说些刺激他的话:“这和我听说的,外界对你的评价完全不一样。”
    在不知情者的眼里,沈易修荣光加身,有绝佳的能力和光鲜的未来。
    在顾渺眼里,沈易修只是一个没人爱的小可怜,凡事必须做至完美,才能符合沈家对他的要求。他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是他自己。
    “顾渺。”沈易修忽然开口。
    “嗯?”
    顾渺转头,不解地望向他。
    电梯已经到达三十层。
    “你不是说,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来找你。”
    “嗯。”
    “和我结婚吧,顾渺。”
    一切的迂回都变得没有意义,他其实并不打算这么急切,毕竟在顾渺的视角里,他们才认识不到两天。
    可就在刚才,或者说,在收到那束白玉兰时,沈易修就转变了想法。
    他等不及了。
    没有和她接触时还好,和她正式相识,亲身感受过她有多么好的他,再也无法忍受她不属于他的日子。
    就像在沙漠中独自行走许久的旅人,他觉得渴,可没有水,他就能期待能喝到水的未来,依靠着这个期待走下去。
    但当他真正喝到水,哪怕只有一滴,尝过了水的滋味,便再难接受喝不到水的日子。
    他会一直想念那滴水,一直一直。
    沈易修难得没有拐弯抹角,一个直球打过来,顾渺几乎整个人都懵在原地,下意识啊了声,以为他是醉了在开玩笑。
    当她望向他的眼睛,在里面看到一片清明,全身感官都颤栗起来,一致发出信号:他是认真的。
    顾渺确实心疼他,想要救他。
    但那是处于对无家可归的小动物的同情,就像她高中时弄的那个小型救助中心,她心疼那些小动物,想给它们找个家。
    可沈易修不是小动物,他是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同样的,顾渺不能拿对小动物的态度来对待他。
    他说,想和她结婚。
    这个认知“嘭”的一下,在顾渺脑子里炸开,更令她惊讶的是,可能是先前就有过心理准备,她的潜意识竟然不抗拒这件事。
    因为她真的找不到坏处。
    在事业上,顾家和沈家强强联手。
    在条件上,沈易修无论哪个方面都挑不出错,是多少人趋之若鹜的结婚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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