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和啸天回到学校,又投入到紧张的复习备考中。</p>
    一趟竹村之行,让兰兰深深留在了虎子脑海里。</p>
    虎子时常在课余时间想起兰兰,想起兰兰清澈的大眼睛、白净甜美的圆脸。</p>
    刚回来的那两天,以至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正上高三,兰兰正读初三,都处在人生转折点,如在此时思想抛锚,岂不辜负了青春韶华?必须得悬崖勒马。</p>
    星期天下午,学校无课放半天假,虎子邀约啸天去新华书店给兰兰买资料。</p>
    啸天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我早忘干净了,幸亏你还记得。”</p>
    两人来到新华书店,啸天按兰兰要求寻找数学和物理复习资料。</p>
    虎子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将语数外物理化学一整套资料找出来了。</p>
    “兰兰说只要数学和物理,你拿其它的做什么?”啸天轻声问道。</p>
    “多做点儿练习题,终归有好处。”虎子不以为然。</p>
    “可兰兰没那么多钱!”啸天很担忧。</p>
    “没事,我有零花钱。”虎子轻快说道。</p>
    “可人家总归要还啊!”啸天不明究里,依然担忧地说道。</p>
    “算我送她,行不行?”虎子直想说啸天,你这榆木疙瘩的脑子怎么转不过弯呢?</p>
    “凭白无故的,你为什么送她几百元资料?”啸天越听越迷茫,“即使你送,人家未必肯要。”</p>
    “我送给她,她还不要?为什么啊?”虎子惊讶地问道。</p>
    “无功不受禄,人穷志不短。你明白吗?”啸天白了一眼虎子。</p>
    “可我就想帮她。”虎子有点儿英雄气短。</p>
    啸天脑子突然灵光乍现,像看着外星人一般,吃惊地看着虎子:“难道——难道——”</p>
    “难道什么?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虎子拉着啸天来到书店的角落里,轻声说道:“啸天,我承认我喜欢兰兰,但我不会影响她。</p>
    正因为她家庭贫困,我才想帮助她,想帮助她走出大山,跳出农门。</p>
    兰兰那么好一个女孩,如果从此生活在大山里,岂不可惜?”</p>
    一席话,听得啸天惊讶不已:“虎子,看不出来,你的眼光竟如此长远,考虑得这么周到。</p>
    我们就给她买一套吧,但愿她能顺利考入我们一中。”</p>
    “可她会不会为买资料的钱而发愁,反而影响她的学习呢?”虎子担心道。</p>
    “这样,我跟他说我得了奖学金,先帮她垫着。如果考上了,当奖励;</p>
    如果没考上,叫她上山砍竹子卖了还给我。”啸天认真地说。</p>
    “人情都给你做了。”虎子心情有点儿失落。</p>
    “你刚才说不想影响她,只想帮她。这么快就忘了?”啸天指着虎子的鼻子说道。</p>
    “好好好,就按你说的办。”虎子只得无奈地应道。</p>
    啸天写了张纸条夹在复习资料里,两人又将资料包装好,便去汽车站找开往双江镇的班车。啸天又给吴三叔打电话,叫他转告兰兰,等会儿去学校上自习时,记得去找班车取复习资料。</p>
    兰兰接到三爷转告的话,早早背着书包去学校。</p>
    走在熟悉的机耕道上,两旁茂密的竹林默然无语。</p>
    大雪过后,许多慈竹被雪压倒,山里人还没来得及砍,整个山林看起来凌乱不堪;有鸟雀在林间欢腾,不时发出啾啾的低鸣声。</p>
    兰兰不由想,这么寒冷的天,万物休生养息,虫儿都蜇伏在地下冬眠,这些鸟雀哪来的口粮呢?</p>
    想起鸟雀,又想起自己的家庭,兰兰心绪难平。</p>
    她不能责怪父母。父母没文化,没挣大钱的能力,早出晚归在地里刨,只能刨出目前的生活。</p>
    兰兰又想,从小玩耍的啸天,他的脑瓜子怎么那么灵活?仿佛他天生就是读书的料。</p>
    不仅去了重点中学,而且在重点中学成绩还那么好。唉,人与人,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p>
    对,人与人怎么就那么大差别?</p>
    再说那个虎子,不仅家庭条件优越,而且人长得帅、成绩好,仿佛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他怎么就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p>
    人,得认命啊,不认命不行。兰兰如是想到。</p>
    可她又不甘心。她不想一辈子生活在大山里,不想像其他姐妹一样,20岁不到就嫁人,往往过早生孩子,然后为了生活而奔波。</p>
    她向往大城市的生活,宽阔的柏油马路,林立的高楼大厦,琳琅满目的商品,色香味儿俱佳的美食;</p>
    还有整洁舒适的住房、热水器、抽水马桶,小家温暖而舒适。</p>
    想到这些,兰兰不由抿嘴一笑,自己居然也会白日做梦。不过,想想这些也是美好的。</p>
    听吴三婆跟妈妈聊天,说女人一生多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这机会就是嫁人。嫁对人了,衣食无忧。可要嫁对人,又是何其的难。</p>
    兰兰想,女人嫁人,即使要改变命运,也得要有爱情,不可嫁给物质,多俗套啊。如果仅仅是衣食无忧,或者生活富庶,如若没了心灵相通的情感,生活亦是寡淡无味儿的吧?</p>
    老师总说,知识改变命运,所以改变命运得靠自己。舒婷那诗里说,爱情是平等的,自己不能当攀援的凌霄花,如果他是一株橡树,自己必须是一株木棉。想要嫁对人,自己必须有德有能才行。想些什么呢?呸!呸!呸!自己才多大,就想嫁人那些事?难道脑子进了水?兰兰意识到自己信马由缰的时候,不由抿嘴笑了笑。目前,最重要的是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县一中,再考一所好大学。其它的,暂时不想。</p>
    一路走一路想,兰兰很快来到了双江镇。他找到农贸市场处停放班车的地方,挨个问有没城里刚下来的班车,问了半天,才找到已下来好一阵子的班车。</p>
    从师傅手里接过复习资料,兰兰蒙了。怎么这么多啊?自己不是只要数学和物理吗?看样子,5门主课的复习资料都买上了。</p>
    回到学校宿舍,同学们还没来。兰兰迅速拆开包装纸,崭新的四川师大复习资料映入眼帘。果然不出所料,语数外物理化学,5门主课的资料。她欣喜地摩娑复习资料,自己原本也是想要一整套的,只是觉得家里经济紧张,没那么多钱付,所以才只买数学和物理。</p>
    她慢慢地翻开复习资料,认真地看起来。忽然,他看到一张纸条飘了出来。她捡起一看,是啸天哥哥写的。</p>
    啸天哥哥说,他最近得了奖学金,所以买了全套资料给她;希望她努力学习,争取考上县一中。如果考上了,当做奖励,考不上就得给钱。</p>
    兰兰捧着厚厚的一沓复习资料,心里百感交集。刚才还在为钱的事着急,没想到啸天哥哥如此善解人意。奖励就不必了,自己一定得考上县一中,日后也像啸天哥哥一样拿奖学金,到时再用奖学金还给他。</p>
    想完这些,兰兰浑身轻松愉快地抱着复习资料去往教室。</p>
    吴思富思忖着给虎子家腌的腊肉时日已差不多,这天下午,他同萍萍一道将腊肉捞出来,烧了热水,洗净腌肉表面的油腻,挂在房檐下晾干水汽。</p>
    他琢磨着,这腊肉是要给虎子爸爸的饭店招待客人,可一定得烘出水平、烘出成色。他便同萍萍商量,准备去对面山梁上弄一些柏树丫回来。经过柏树丫熏过的腊肉,味道特别醇厚香浓。</p>
    萍萍找出黄布胶鞋,又找了件多年不穿、有些破烂的旧衣服罩在身上,便同思富一道下了自家门前的陡坡,穿过山脚的狮子滩河,爬上对面的山梁。</p>
    山林中,间或有一棵两棵柏树、松树,多年未砍伐,同竹子一样,长得高大壮硕。吴思富瘸着腿,攀爬树木有相当难度;萍萍一介女流,更是无法攀爬。为难之际,吴思富想,还是用老办法试试:将蔑刀绑在竹杆上。</p>
    两人正在林间悉悉索索地砍竹、划蔑条,不料,周觉明腰绑蔑刀走了来。</p>
    “觉明,你做什么?”吴思富问。</p>
    “捡柴。”周觉明答道。</p>
    原来这片林子是集体林,队里的人多趁空闲时到林子里捡柴回去烧。只要不大砍大伐,队长也不会出面干涉。</p>
    “你们这是要砍柏树丫熏肉吗?”周觉明问吴思富。</p>
    “是。今年杀的猪,别人要我熏成腊肉给他。经了柏树丫烟熏的腊肉好吃,所以我就寻思着来砍一些。”吴思富解释道。</p>
    “我来帮你们砍吧。”周觉明说完,便脱下外面黑乎乎的老棉衣,利索地往柏树上爬去。不一会儿,就砍下一大堆柏树枝。</p>
    萍萍将比较壮实的柏树枝再砍碎了,用蔑条打捆,准备着往家里扛。周觉明见状,急忙说道:“嫂子,我帮你扛回去。这东西,湿的,很重,你扛不动。”</p>
    萍萍连忙道谢。又着手将柏树枝往山下拖,省得周觉明来回跑得更远。</p>
    周觉明终于将三大捆柏树枝扛到了吴思富家。吴思富给周觉明递上烟,闲聊起来。</p>
    “上次李大翠给唐书记要林地赔偿费,这条路是不是就不修了?”周觉明问道。</p>
    “你要不要赔偿?”吴思富问周觉明。</p>
    “如果其他人有赔偿,我就要;如果别人都没有,我就不要。”周觉明沉思着又说道,“我觉得吧,这条路修的话,沿线的人每户也占了几分林地,不要赔偿也可以。你说我们竹村,全都是山林,几分林地算什么呢?听人讲,外面有些队修路家家户户还出钱呢,如果要出钱,是不是可以这样,占了地的就不出,没占的就出?”</p>
    吴思富一听周觉明说得很有道理。偌大的竹村,上万亩林地,一户人家损失几分林地,又算了什么呢?比起宽敞的水泥路,几分林地,实在不算什么。可自己也不知道唐书记的想法,是不是李大翠一闹,他就打退堂鼓了?看来,还得跟吴三叔唠唠,看他的主意。</p>
    吴思富赞赏地看了一眼周觉明,觉得他平时看起来木讷,可在这件事情上,他看得比自己还通透。</p>
    过了一会儿,吴思富又对周觉明说,这寒冬腊月无事可做,你也可能织筲箕、编背篼去卖,也可换点儿零花钱回来为。</p>
    周觉明说自己手艺不怎么样,怕编了卖不掉。吴思富便跟周觉明约着第二天上山砍竹,教他划蔑条编背篼。</p>
    眼看天快黑了,周觉明告辞吴思富两口子回家。张萍萍挽留周觉明吃了晚饭再走,周觉明说哪里还好意思继续蹭吃蹭喝,便抬脚回家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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