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叔康摇首道:“这一点老朽与严公子之见不同,兵贵神速,若屠三山父子在老朽处作客专施展缓兵之计,俟双判与风火头陀将藏珍到手,老朽虽将屠三山碎尸万段也悔恨莫及了。”
    “老前辈顾虑不错。”严晓星道:“但在下认无此可能,双判与风火头陀尚不敢去骊龙谷觅取藏珍引来杀身大祸。”冯叔康诧道:“为什么?”
    严晓星道:“心有所惧,一则天下武林群雄云集龙游,虎视耽耽在旁,绝不能让他安然到手,再惧神木令再出。”
    冯叔康闻得神木令三字,不禁面色大变,道:“公子敢是目睹神木令传人现身龙游么?”严晓星摇首笑道:“此为晚辈观察所得,前晚无意偶经一处深山,发现一人四肢俱皆刖除,点血俱无。
    但面现苦痛已极神色,晚辈问他为何如此,竟无法回答才知被点了九阴穴脉及哑穴,此人似极为艰难地以断臂在地面书写“神木令”三字,晚辈不忍此人临死前受此惨酷之刑,一震击断心脉而死。”
    冯叔康目露骇容,道:“如此说来,神木令传人依然隐在龙游了。”严晓星点点头道:“晚辈所见正是如此,双判无论如河凶狠,对神木令却不能不畏惧。”说着叹息一声道:“若藏珍图另有人窃去,则双判更无法取得藏珍,晚辈认为应取双管齐下之策,一面暗中尾随屠三山父子,一面放出二鼠,命二鼠将双判那份藏图偷取到手,并放出风声,势必引来偷取屠三山藏珍图之人。”
    “好计。”冯叔康赞道:“严公子是说此人必会自动找寻偷天二鼠。”严晓星道:“晚辈正是此意。”冯叔康满面堆笑道:“老朽以退隐之身重出江湖,并非心存贪念欲攘有骊龙谷藏珍,而是为了“千年雪莲实”救治小女性命。”
    说着缓缓立起,又道:“老朽此刻即飞讯寒舍释放偷天二鼠,命人护送赶来此处,严公子如不嫌简慢,就下榻在此,晚间老朽再来求教。”
    双拳一抱,转身走去。严晓星突高声道:“老前辈请留步。”冯叔康不禁一怔,转面笑道:“公子还有什么话说么?”
    严晓星道:“倘晚辈测料无舛,屠三山那份藏珍图另有人取去,今晚当防范有人暗袭。”冯叔康面色微变道:“他们志在什么?”严晓星道:“志在屠三山。”冯叔康恍然大悟,抱拳笑道:“多谢严公子指教。”身形一闪无踪。
    严晓星道:“在下欲告辞片刻将衣物包裹取来。”冯杏兰目含幽怨,隐泛不舍,道:“公子不要一去不回。”严晓星道:“在下一诺千金,永无更改。”说时一闪而出。
    他去如流星,身法绝快,才出得宅外,眼前一条娇俏人影疾闪,却是那萍儿阻住去路,嫣然笑道:“容婢子带路,恐遇上伏桩误伤公子。”
    忽闻一声阴恻恻冷笑道:“严姓小辈想走么,请留下性命再走不迟。”只见人影纷纷疾闪如电,屠玉坤领看四个面目森冷老者将严晓星与萍儿围住。严晓星冷冷一笑,倏地掌出如电,右掌向一老者劈去。
    潜劲山涌,势如奔雷,那老者心生凛骇,不由自主地闪开一步,严晓星却乘隙穿出,电射而去。屠玉坤大喝道:“快追。”萍儿目睹屠玉坤五人迅捷远逝的身影,目蕴怒光,顿了顿足,回身扑向宅内。
    寒月迷蒙,夜风萧瑟。逍遥太岁冯叔康与屠三山陶胜三在一泓水塘般低声叙话,只听冯叔康道:“屠兄不知自身之危么?”屠三山闻言大愕,道:“屠某身有何危?”
    冯叔康道:“冯某心疑屠兄那幅藏珍图在来樟树镇途中已为人窃去,并非于客栈中失窃。”屠三山摇首笑道:“屠某断定必系偷天二鼠所为,冯兄尚未得讯二鼠是否吐露真言么?”
    “迄无传讯到来。”冯叔康摇首道:“屠兄在客栈时可曾察视藏图仍在么?”屠三山道:“这倒未曾。”冯叔康道:“那屠兄何以能断言必系偷天二鼠所为?”屠三山不禁语塞。
    冯叔康长叹一声道:“风闻神木令传人亦在龙游现身,酆都双判及风火头陀必是闻讯中途折回”
    屠三山陶胜三闻言不禁骇然变色,只听冯叔康接道:“那窃图之人赶来龙游,不见酆都双判影踪,必来此寻屠兄晦气。”屠三山冷笑道:“屠某无能,不值一提,就凭冯兄威名,窃图宵小也胆敢来此轻捋虎须。”
    冯叔康面现踌躇得意笑容道:“须知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二位在此谈谈,冯某去去就来。”陶胜三道:“小弟告辞,明日再来造访。”
    冯叔康道:“恕冯某不恭送了。”陶胜三一鹤冲天而起,曳空如鸟,去势如飞,转眼身形消失于苍茫夜空中。冯叔康向屠三山道“冯某失陪。”
    迈步如飞,隐入蓊郁木树内。铁掌追魂屠三山目光阴沉,忖思了片刻,突身形一转走去。须臾,木树丛中转出冯叔康及严晓星两人。
    严晓星道:“屠三山必不告而别,他已约定其子屠玉坤在某处守候,赶往酆都双判潜临之处,老前辈速命人暗蹑,不可失去屠三山踪迹,但不得打草惊蛇。”
    冯叔康双掌重重击了一下,只见一株树后闪出一短装瘦小汉子,冯叔康低声嘱咐了几句,短装汉子面色肃然穿空而去。
    蓦地夜风中送来一声清脆的锣鸣。冯叔康眉头微蹙,神色不耐道:“夜深更沉,还有什么客人来访,公孑请去小女处,老朽片刻就来。”
    严晓星迳往阁楼走去,只见厅中灯光明亮,他推门而入。冯杏兰与萍儿正在对奕,目睹严晓星进来,双双立起裣衽施礼,问询外间情事,严晓星扼要叙出。萍儿道:“婢干担忧公子为屠玉坤等人追上。”
    严晓星笑道:“在下不愿与他们结怨,用声东击西之策诱开,但适为在下窃听出屠三山有不告而别之意,是以在下匆匆取过衣物赶来会晤令尊。”说看目注冯杏兰一眼,两道剑眉微微一蹙,接道:“秋深风寒,小姐血虚体弱,但防受凉,须加添皮袄棉衣,无虞疾病导致宿疾复发。”
    冯杏兰芳心大慰,目露感激之色,嫣然一笑道:“贱妾自服过公子所赐丹药后,丝亳不觉寒冷。”严晓星摇首道:“大意不得,还宜加添衣裳为妙。”萍儿道:“婢子去取小姐那件皮袄来。”
    说着身形如风,拾级登楼而上。冯杏兰忽靥泛红霞,朝严晓星凝眸望了一眼,欲言又止,似难以启齿。严晓星暗暗一怔,道:“小姐有何话说,在下洗耳恭听。”
    冯杏兰柔声说道:“贱妾蒙公子赐药,又蒙慨然相助,此恩此德,何以为报,若不见弃,意欲结为义兄妹,不知可否?”严晓星怎料及冯杏兰此时有此一着。
    不禁呆得一呆,道:“在下怎敢高攀。”冯杏兰闻言只觉心中一阵酸楚,星眸微红,凄然道:“公子可是不屑贱妾为妹么?”严晓星大感为难,手掌急摇道:“小姐千万不可误会,在下身负血海大仇,恐累及令尊及小姐。”
    忽闻一旁响起银铃娇笑,不知何时萍儿已然下来,一手执着一件皮袄,另一手托着木盘,上置香炉,已点好九支线香。萍儿道:“两者不能合为一谈,公子可是不屑与小姐义结金兰么?”
    严晓星目睹冯杏兰一脸凄惶,楚楚可怜之色,不忍拒之,慨然应允。两人拈香下拜,序齿结盟,严晓星年仅十七,冯杏兰长他一岁,以姐弟相称。
    冯杏兰笑靥如花,愉悦已极。萍儿已为冯杏兰披上皮袄,严晓星不禁赞不绝口。冯杏兰道:“你喜欢就送给你吧?”
    严晓星双手连摇道:“小弟不过认为这件皮袄所选貂皮极为珍贵,千中不得其一,小弟不需此物,兰姐留着穿吧。”
    萍儿娇笑道:“小姐仅有这一件,乃老爷子多年前游踪关外,以万两官银庄票买来,作为小姐拾岁礼物。”冯杏兰嗔道:“谁要你多口。”
    严晓星料定那幅藏珍图必缝在此皮袄内,忖道:“暂不取出为上,俟酆都双判那幅藏图取到再作处置不迟。”此刻,冯叔康在外走入,萍儿向冯叔康道:“恭喜老爷子,贺喜老爷子。”
    冯叔康呆得一呆道:“老朽喜从何来?”萍儿道:“方才小姐已与严公子义结金兰”严晓星不待萍儿说完,向冯叔康拜了下去。口称:“义父。”
    他如此做已暗受病金刚孟逸雷指教,以冯叔康作为护符,其他日后复仇减去阻碍不少。冯叔康闻言一怔,不由呵呵大笑,双手扶起道:“老朽焉有如此福气,不敢当不敢当。”严晓星道:“先父严天梁,籍隶甘源。”
    冯叔康不由大愕,太息一声道:“令尊与老朽共有两面之雅,虽不同道,却是彼此惺惺相惜,闻得令尊遇害,老朽不禁扼腕叹息久之,公子有无探出一点眉目没有?”
    严晓星道:“直至如今尚未有丝毫眉目,还求义父成全。”冯叔康喟然叹息道:“老朽已宣称封刀,不管江湖是非恩怨,但为了一双子女,也就说不得了。”说着一顿又道:“方才有客来此是老朽至友,他说昨日在西湖曾一瞥酆都双判身影,双判匆匆向北行去,显然闻讯中途折回,如今只要不失去铁掌追魂屠玉坤踪迹,定可在屠玉坤身上找出酆都双判。”
    严晓星道:“此人现仍在此处么?”冯叔康道:“已去龙游”突然阁外传来高声道:“龙游安通客栈有人求见严公子。”严晓星道:“有劳带他进来。”
    门外应了一声,带起一阵远去的快步疾奔声响。严晓星回面目注冯杏兰道:“夜深了,兰姐请早点歇息吧。”
    冯杏兰回眸一笑,扶着萍儿登楼而去,款款深情,尽在不言中。冯叔康已视严晓星为乘龙快婿,老怀弥悦,呵呵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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