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泉心中暗惊道:“罗刹门下怎么有如此高的武功。”却不得不肃容称谢,道:“石某不才,为赵兄带来一场隐忧,毒僧虽死,他身后却都是凶神恶煞,石某实感歉疚。”严晓星道:“江湖凶险,身为武林中人怎怕得这么多。”
    说看走前将毒僧尸体及断掌弃投江心并濯水冲洗血迹。群雄窃窃私议,只见严晓星坐在一角,面色冷肃,宛如老僧入定默默无语。船仍在继续驶行着,寒风狂劲,船身不停地摇摆看,舱底水流潺潺。群雄似惮悚无声,不时地偷觑严晓星神色,只见一发须斑白老叟轻轻咳嗽一声,在身旁抽出一支湘妃竹烟管,就唇咬住,从烟袋内撮出黑黄烟丝装上,火镰石敲燃纸媒,呼的猛吸。
    蓦地,老叟双目怒瞪,闷哼出声,身形歪倒在舱壁上,手中烟管坠下,口内冒出浓烟。突见一身长魁梧的大汉霍地立起,目注严晓星冷笑道:“这就是兄台的不是了。”
    严晓星冷冷一笑道:“事实未明白之前,尊驾别妄自出言斥责在下,如不见信,哪位请吸一口烟试试。”
    那大汉闻言不禁一怔,目光向一白净脸膛中年文士望去,中年文士似不信其事,取过烟斗就着纸媒重重吸了一口,突面色大变,天晕地转,轰咚倒下,口中喷出白沫,面肤抽缩泛出痛苦不胜之色,舱内群雄大惊。大汉惭惶愧疚已燃,朝严晓星深深一揖,道:“兄弟出言不慎,冒犯兄台,愿领重责。”
    严晓星哈哈朗笑道:“情急出手,事出无奈,休说尊驾,换在别人也一样要责怪在下,此人虽志在在下,却心怀歹毒,诸位也一并计算在内。”石中泉道:“此人是谁,赵兄知道来历否?”
    严晓星摇首答道:“不言而知与毒僧是一丘之貉。”说着走向老叟之前,卸开臂腿数处骨骼,解了穴道。老叟长长呻吟一声,睁开双眼,察觉四肢被卸,真力消失,面色不由惨变。严晓星冷笑道:“阁下最好将来历姓名及前往清水村有何毒谋从实见告。”
    老叟狞笑了笑,道:“无可奉告。”严晓星微微一笑,两指飞点在心腹中无名穴道上。老叟只觉遍体似虫行蚁走,酸筋蚀骨,不禁涕泪横流,双肩颤抖,口中呵呵哀呼。那滋味委实难受之极,任是铁浇铜铸的汉子也无法挺熬,颤声道:“小人愿说。”严晓星伸指解了老叟的穴道,冷笑道:“如有一言不实,定要使你受尽七日阴火焚身之苦。”
    老叟痛定思痛,丝毫不敢隐瞒,说明奉了三魔双判之命,察视雷玉鸣生死真假,施展绝毒烈火烧毁棺木,逼使雷玉鸣现身。严晓星道:“如此说来,三魔双判心疑雷老英雄诈死么?”老叟道:“正是。”
    严晓星道:“这是何故?”老叟道:“今日系原定印证武功之期,雷玉鸣突然暴病死去,令人无法置信。”
    严晓星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生死二字岂能逆料,何况雷老英雄与三魔双判并无不共戴天之仇,恐其中另有毒谋。”老叟苦笑道:“这就非小的所知了。”
    严晓星注视老叟一眼,道:“双判三魔遣来清水村的决非你们二位,必还有其他人,速速说出。”老叟暗叹一声道:“共是十三人。”
    接着详细说出十三人名姓形像及任务,舱中群雄不禁骇然色变。严晓星道:“这船内还有你的同党么?”语音尚未完了。
    舱中立有三人面色大变,身如箭射向舱外扑去。石中泉及高雨辰迅快出掌,虚空击去。三人尚未窜出舱外,如受千斤重击,惨嗥出声叭哒坠在舱中,心脉震断气绝而死。严晓星道:“有劳石兄施展凌波渡水轻功先行登岸,入村通知雷老英雄家人弟子准备防患。”
    石中泉应诺飞身出舱而去。高雨辰暗道:“此人已不但武功臻化境,而且智慧才华无一不高,罗刹谷从此崛起武林,不可轻视矣。”
    船行泊停岸旁,群雄鱼贯上岸,只见清水村外白幔白帐迤逦十里,鼓乐喧天,人群拥挤不堪,不见一点欢愉之色,似心头沉重之极,冷肃漠然。突见一玄衣劲装汉子趋前,抱拳一拱道:“那位是赵春城大侠及高少堡主?”
    高雨辰道:“在下就是高雨辰,这位是赵老师。”劲装汉子抱拳道:“小的奉了少主人及小姐之命来此引接。”说着向同舟登岸群雄笑道:“朝铺有白沙的小径走去,自有迎宾之人接待前往灵堂,恕小的失礼了。”言毕略一沉忖,向严晓星高雨辰两人欠身道:“小的带路。”严高两人随着劲装汉子,快步转入一片阴暗林中。
    林内凋叶残枝满径,风动狂啸,寒气刺骨,劲装汉子竟越走越快。劲装汉子似卖弄轻功,但察觉严高两人始终随着身后两尺之处,如影随形,不即不离,不禁心中暗惊。
    林树外隐隐可见一片栉比连绵高墙大屋,一道黑漆小门外伫立着一人,正是石中泉,目睹严高两人走来,急趋前数步迎着说道:“毒僧同党十一人俱在严密监视之下,雷老前辈哲嗣雷俊峰及雷翠瑛事前已有万全的准备,他们现在灵堂不能分身,托石某转致歉意。”
    严晓星道:“这不敢当,请石兄领路带往灵堂吊祭。”降魔八掌雷玉鸣住屋异常宏伟,重门叠户,精舍楼阁,气派非凡。
    走近前院,隐隐听得哀乐奏鸣之声。高雨辰道:“雷老前辈真的仙逝了么?”石中泉面色庄肃,答道:“眼前仍是一不可能之谜,依石某猜测,恐雷俊峰雷翠瑛均无法知情。”高雨辰诧道:“为什么?”
    石中泉道:“哀痛悲苦,须出自内心真诚流露,丝毫作伪不得,若雷老前辈诈死,他们兄妹神态之间便可察出真伪,来此吊祭的不乏目光锐厉,料事如神之辈,恐难瞒得过去。”
    高雨辰不禁恍然大悟。严晓星行走之间,默不作声,似在沉思。前院中搭盖成一座宽大天棚,素幔挽联林立,占地甚广,灵堂布置得极为堂皇。
    严晓星三人吊祭,哀乐奏喧,拈香下拜,孝子伏地拜谢,严晓星偷觑棺木漆黑乌亮,架着棺木的板凳四足下陷甚深,心中已瞧料了几分。吊祭已毕,三人却不退出灵堂,趋在一旁与孝子雷氏兄妹寒暄。
    雷俊峰年岁约二十五六,玉面朱唇,英气逼人,太阳穴微微隆起,分明内家功力练达不可想像之境。
    雷翠瑛玉貌花容,亭亭若仙,兄妹二人双目红肿,凄悲不胜。灵堂内气氛悲怆,雷玉鸣子侄晚辈均为他戴孝,幛后啼哭啜泣之声不绝。
    严晓星等三人与雷氏兄妹略事寒暄数句,迅速退至壁隅,哀乐奏鸣又起,雷氏兄妹双双跪伏在地,突进来两人,一个身高鸢瘦,目光闪烁,长发披垂,鹰鼻薄唇,一望而知乃心机阴险之辈,另一人是五旬胖矮老者,满头花白短发,长得似肉球一般。
    眼肿颊浮,双目开阖之间却精芒电射,这一瘦一胖并肩跪拜如仪,与孝子答礼之际,瘦胖二人突身形一侧,右掌疾扬,两点红星疾如电奔射向棺木而去。
    雷翠瑛虽在跪伏答礼,却极留神这一双怪人,惊觉有异,身形猛地飞起,娇叱一声,双掌疾推,一点红星暗器遇阻震回,击实在矮胖老者腹上,只见矮胖老者发出一声惊呼,跌翻在地乱滚。
    另一颗红星叮的声响打在棺木上坠地,如击金石,瘦长怪人憬悟出这具棺木系生铁所铸,又见同党情状,不由骇极猛凛,反身图逃。雷俊峰疾闪落在瘦长怪人身前,怒喝道:“朋友你走不了。”
    旋臂出掌,施展大手印法“横云屏峰”劈去,带出一股急风狂啸。瘦长怪人除了硬接外无法闪避,右掌平胸拂出。
    两掌猛接,叭的一声,瘦长怪人面色惨变,右掌五指根根断折,血涌如注,真气反逆,哇的张口喷出一股鲜血,身形踉跄倒退,仰身倒在棺木旁,正巧压在自己发出的红星暗器上。
    但见一胖一瘦衣上冒出青烟,由淡转浓,轰的一声火焰冒起,一双怪人身躯瞬眼均为一团烈火罩没,发出凄厉惨嗥,烧成焦炭。雷俊峰冷笑一声,双掌分击出一片无形罡气,将火焰压熄,命家丁迅速清理尸体。
    兄妹二人似无事般依然跪在蒲团上,灵堂外群雄目睹不胜骇然心惊。严晓星暗忖:“雷氏兄妹身负绝学,遇事沉稳若定,不愧为武林名宿传人。”
    蓦闻一声宏亮佛号,棚外走入一个身颀灰衣僧人,年在五旬开外,粗眉大眼,灰衣芒鞋,肩后搭着连鞘戒刀,合十顶礼膜拜于地。僧人双掌闭合之间,送出一股无形阴劲,直推棺木而去。
    只觉一片潜罡由横向逼来,将自己无形阴劲卸消于无形,不禁心神大骇,缓缓立起,目光注视在雷氏兄妹身上,冷冷一笑道:“令尊雷老檀越罹受何疾西归的?贫僧一步之差,致贫僧心愿难偿。”
    壁隅突掠出石中泉,沉声道:“有道是人死不记仇,大师有何悲怨不如随之泉下清偿。”僧人一瞪眼道:“这话是施主能说的么?”
    石中泉冷笑道:“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管,还有什么不能说,大师如果不忿,在下愿在棚外了却大师心愿。”灰衣僧人宏声大笑,笑声如雷,灵堂震摇不已。
    雷俊峰雷翠瑛不禁勃然作色。石中泉大喝道:“大师,须知众怨难犯,不要自讨苦吃。”灰衣僧人面色一寒,道:“贫僧要血洗这清水村。”石中泉冷笑道:“你还不配。”
    灰衣僧人目中神光暴射如电,道:“施主谅是黄山赤松居士门下,你那老鬼师父尚不敢向贫僧如此无礼”说着突纵身一窜,落在一个身着素服,怀抱稚龄幼童中年妇人之前,手出如风,将幼童抢去,身法逾电窜向棚外。幼童受惊哇的一声大哭。石中泉大喝道:“秃驴,你走得了么?”
    随着窜出。那抢去的幼童是雷玉鸣最心爱的侄孙,中年妇人受惊竟昏厥过去。一霎那间,灵堂内纷纷大乱。雷俊峰雷翠瑛身形倏地立起欲待掠出,突见面前人影一闪,严晓星横身拦住。严晓星微笑道:“秃赋必逃不了,贤兄妹不可自乱,那抢走的幼童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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