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你到处无事生非,混淆黑白,令人齿冷不屑,须知湖滨别业并非你扬名立万之处。”钱百涵大怒,双掌猛地劈出一股真力,劲风如潮,威势骇人。严晓星身形疾闪,霍地拔剑出鞘,青虹闪起一抹眩目寒飚,沉声道:“无事生非,自不量力,我这一剑要将你长衫割裂。”
    钱百涵双掌击空,立时身形退了开去,肩头长剑亦倏地撤出鞘外,闻言冷笑道:“大言不惭,只怕未必。”
    语音未落,已自面色大变,原来严晓星长剑平胸而指,剑尖颤动,飞出无数剑花,幻变不测,剑势未发,已是玄奥不测,只觉自己全身都在他那剑势罩袭之下,非但无法闪避,而且无法化解。钱百涵武功堪称登峰造极,只觉今日遇上生平未遇的劲敌,面色凝重,一瞬不瞬。群邪屏息凝神注视着。
    他们均是武林名手,已瞧出严晓星剑势一发,威势犹如雷霆大怒,不禁油然兴起一股奇寒,噤不能声,气氛肃杀。
    严晓星剑尖划出一道圆弧,空中陡生裂帛锐啸,刺耳欲聋。钱百涵面色一变,大喝出声,身剑合一扑袭而出。严晓星屹立如山,长剑疾弧,银虹迎击飞去。
    只听金铁交击,叮叮当当迸冒火星,钱百涵鼻中发出一声闷哼,身形疾飘而退。钱百涵一袭灰衫化成片片段段,如同蝴蝶漫天飞舞,露出一身短装,但见钱百涵面如茹血,目露怨毒神光。严晓星冷笑道:“在下这第二剑要叫你须眉尽失。”
    钱百涵闻言心胆俱寒,掉面穿空遁去。群邪纷纷四散,抱头鼠窜,转眼逃奔一空,只听传来一声豪迈大笑道:“一剑之威如此,老朽生平仅见。”
    忽见一株参天凌霄古柏上疾如鹰隼电泻落下一条身影。严晓星一眼望去,见是干坤八掌伏建龙,忙撤剑回鞘,含笑道:“小侄新近才悟出此一剑招玄奥。”伏建龙道:“剑招何名?”
    严晓星道:“两仪初生。”伏建龙默然须臾,道:“贤侄可是救出了那孟逸雷?”严晓星点点头道:“小侄侥幸得逞,不知为何,白眉老怪正要撤走,小侄乘他们防守不周之际,搏杀三人将孟逸雷救出,可惜韩宁等四人已遭杀害。”
    伏建龙叹息一声道:“韩宁死不足惜,只是解药未得,柳姑娘只恐无法活命。”严晓星道:“无妨,稍假时日,必可治愈。”
    伏建龙道:“再等两日,老朽那友人将藏图偷来便自不妨了。”严晓星摇首正色道:“虽两日时短,却事关成败极钜,小侄今晚必需找出冷面秀士隐迹之处,如小侄所料不差,他们藏身所在定距秘径不远。”
    伏建龙道:“贤侄这就动身么?”严晓星道:“正是,小侄还有一事见告,适才琼姐恩师葛老前辈得讯,五台明月禅师等七位武林高人为神木尊者传人治愈。”伏建龙神色微变道:“那有此等之事,莫非捕风捉影,以讹传讹。”
    严晓星微笑道:“伯父那里知道,那山腹洞中明月禅师等七位武林名宿,早经换易而出。”伏建龙心中震惊大恐,却面现笑容道:“此言若真,则属武林之幸,老朽须当面相询葛老儿。”严晓星转面喝道:“朱彬。”
    柳云转处朱彬疾闪而出,严晓星道:“朱彬,你领伏老前辈入庄,传命小心戒备,谨防白眉老怪偷袭。”说着施展上乘轻功疾奔而去。
    杜翠云芳心郁郁,独坐潭侧一块崖石上,仰视飞瀑怒泻,玉龙舞空,脑中则一片混沌。半晌,徐徐发出一声曼叹。瀑声如雷,那声幽怨凄叹,自己犹难听闻,却听得一阕歌声入耳:“使君欲醉离亭酒,酒醒离愁转有,紫禁多时虚石,苕雪留难久。一声歌掩双罗袖,日落乱山春后,犹有东城烟柳,青阴长依旧。”那歌声异常稔熟。
    尤其那飞瀑奔泻,沉潭若雷,歌声竟能传入耳中,杜翠云不禁震惊异常,转面回顾,但那有丝毫人影,远处群邪守护木坛,伏魔真人扎好十数具草人手执法剑,立在坛上拔发焚符,口中念念有词。杜翠云惊疑不胜,旁徨四顾,忽闻细如发丝语音传入耳中道:“问卿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愁能伤人,姑娘善自珍摄,不可误入歧途。”杜翠云憬然而悟,道:“是严公子么?你藏身何处,为何不与贱妾见面。”
    只听严晓星话声传来道:“此时此地,不宜见面,那妖道在此筑坛行何妖法?”杜翠云道:“他役使邪神恶鬼附着草人进入秘径扰乱无极帮匪徒巢穴,若能侥幸成功,则妾身大仇可报。”
    忽地蔺文襄索寒及一赤发头陀飞身掠至。蔺文襄诧道:“姑娘为何在此自言自语?”杜翠云高声道:“玉龙飞空,能不令人叹为观止。”
    赤发头陀眯着一线小眼,笑道:“贫僧俗家有一侄儿,才学非凡,望蔺施主作划如何?”索寒心中冷冷一笑。蔺文襄道:“待此闲事了。再谈如何?”
    杜翠云芳心大怒,恨不得一剑将赤发头陀刺个透明窟窿,忽见赤发头陀如被蛇噬,身形暴腾而起,口中发出一声大叫,忽头上足下,如断线之鸢般坠下潭去。
    潭高数十丈,赤发头陀身躯坠入潭中冒了几冒,便自漩入潭底不见。蔺文襄索寒被这突如其来之料变,不禁目瞪口呆。赤发头陀那声大叫,显然不为瀑声掩,似所惊动了群邪,冷面秀士庞雨生率着数人飞掠而至询问。
    蔺文襄亦说不出所以然,只好直承其事,却不知为何赤发头陀堕入深潭。冷面秀士闻言心疑杜翠云不忿赤发头陀,暗施毒手,面色倏沉,突然,坛上又起了巨变。
    原来伏魔真人剑挑一张符录,以火焚化,不料一阵山风卷吹火焰落在草人身上,轰的一声,十数具草人迅疾蔓延,霎那间火势猛烈。
    伏魔真人狼狈掠飞下台,抢过一只饭碗盛装一盛山泉,噙满一口喷出,化作一蓬倾盆大雨。转眼,烟消火灭,草人俱已焚毁殆尽。冷面秀士恍然大悟,并非杜翠云所为。
    而是另有强敌潜入以声东击西之策,趁隙欲焚毁伏魔真人法坛,立时飞身掠至,传命搜觅敌踪。索寒道:“不好,定为无极帮侦知我等在此。”
    杜翠云摇首道:“并非无极帮所为,否则此刻那有此安宁。”蔺文襄深觉杜翠云之言有理,道:“莫非姑娘已发现了是何人?”杜翠云道:“我也不知,但绝非无极帮所为。”
    群邪慌乱无措,四处搜觅,却遍无影踪。杜翠云佯装随众搜觅,她知道是严晓星所为,只苦了蔺文襄索寒两人被瞒在鼓里。群邪慌乱了一阵,竟再毫无动静,冷面秀士料测必非无极帮党徒所为,但此人定不是好相识,本就面色冷漠。
    此刻更森冷如冰,铁森暗沉,异样难看。蔺文襄道:“庞老师,如蔺某所料不错,此人定已逃出壑外了。”冷面秀士颔首道:“密布伏椿,尚有正反八卦,此人既可来去自如,定具有过人能耐,在下怎可不忧心如焚。”突见伏魔真人掠身飞至,手持一纸笺,道:“庞施主请瞧。”
    冷面秀士接过观视之下,只见上书:“聊以相戏,然区区非无极帮主之友,事成但求分获珍藏即已心感。”
    伏魔真人道:“看来并非真有与我等为敌之意,不妨姑且应允,以免变生不测。”冷面秀士道:“但此人究竟是何来历?赤发大师之死难道就此罢了不成?”伏魔真人道:“此人迟早必会露面,小不忍则乱大谋,我等怎可自乱方寸。”
    冷面秀士忽长叹一声道:“真人不知尚有甚多隐世已久的武林魔头,纷纷欲将参与劫夺骊龙谷藏珍,安知此人不是其中之一么?”索寒诧道:“庞老师,此事索某等丝毫未闻”
    庞雨生冷冷一笑道:“诸位不知之事太多了,无极帮主不过傀儡而已。”“什么?”伏魔真人诧道:“无极帮主是傀儡。”“不错。”冷面秀士道:“在下也是最近才知,自骊龙谷藏珍传布江湖时,那隐世已久武林魔头们即欲蠢动。
    但为神木令再出,又为明月禅师等七人罹受无极帮暗算二事慑伏,暗中勤习独门绝技待时而动,故在下亟欲抢先一步。”蔺文襄道:“究竟骊龙谷藏珍是否确实,蔺某至今尚心存疑虑。”
    冷面秀士冷冷一笑,不予置答,目注伏魔真人道:“草人俱毁之于火,真人如何处置?”伏魔真人狞笑道:“贫道自有道理。”
    冷面秀士微喟一声,眼神忽落在杜翠云面上,道:“杜姑娘,那严天梁后人就在湖滨别业内,恕在下放肆一言,姑娘似与严晓星相交殊深,何不烦请姑娘恳求严晓星相助一臂之力,他日在下必助严晓星报却血海大仇。”
    杜翠云闻言黯然一笑,道:“我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蒙他仗义相助得解危厄,但道不同不相为谋,分道扬镳,如今虽近在咫尺,却寸恩未报,焉敢又有何求。”冷面秀士道:“姑娘错了。陆道玄之事又作何解?”
    杜翠云道:“据我所知,严少侠至今仍未与陆道玄谋面,何况严少侠志切亲仇,对骊龙谷藏珍只是虚应故事,无动于衷。”庞雨生叹息一声,道:“须知事到头来不由人,到时他未必真能置身事外咧。”
    索寒道:“庞大侠,真个如此器重那严晓星么?”庞雨生道:“那日老夫为了追觅柴清溪,无端与杜姑娘严晓星结怨,干坤八掌伏建龙赶来劝止,夸赞严晓星武功奇高,伏建龙轻不许人,言必有物。”蔺文襄道:“姑娘何妨一试。”
    杜翠云粉颈低垂,默然无语。冷面秀士道:“姑娘慎作思考,在下不敢勉强。”言毕与伏魔真人双双离去。
    杜翠云忽旋身掠去,又在那潭侧岩石上坐下支颐沉思。蔺文襄太息一声道:“杜姑娘又被勾起了满腹辛酸,我等活了偌大年纪,儿女间事虽是过来人,至今仍难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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