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每跨出一步,就有一块手掌大的紫色石头嵌在石壁之上,山势虽陡,总有些斜度,只要你不回头往下看,也就不会头晕目眩了,荆月姑跨上一步,冯小珍也跟着跨上,谷飞云也就跟着上来。
    这样一直走到半山腰,珠儿口中说道:“二姐注意,我们现在要沿着一条石梗上去,这一段没有紫石了。”石梗横着山腰斜斜上去,仅可容得半个脚印,人也要紧贴着石壁而行,差幸有些地方有石缝可以用手指攀着。
    只要放大胆子,倒也没什么惊险。盘过山腰,又要往上爬了,石壁间又有嵌着的紫石可踩,这样爬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登上峻岭。荆月姑和冯小珍二人,早已汗水湿透了衣衫。冯小珍用手抹了把汗,说道:“我们上是上来了。但不知道要怎么才能下去呢?”
    谷飞云笑道:“上得来就下得去,你怕什么?”冯小珍道:“大哥说得倒是容易,上来,你没看到下面,下去,看看山势这么惊险,只怕一步也跨不下去了。”珠儿催道:“我们快点走啦。”
    她依然走在前面领路,现在是走在岭脊上,虽是下坡,但相当平坦,再下去已经出现了一条小径,两旁都是千年古松,但觉松风如涛,吹到身上有些寒飕飕的。
    行约三里光景,穿出松林,尽头处出现了一座紫色的石崖,崖下有一个两人高的大窟窿,有如圆洞门一般,洞门上有“紫云岩”三个大字。珠儿回头笑道:“现在真的到了。”
    冯小珍道:“你师公住在这石洞里吗?”珠儿走在前面,回头道:“才不是呢。”石窟像甬道一般。
    前面隐隐有光透进,并不太暗,走了不过二三十丈远近,已经走出了石窟,原来,这座石窟外两山夹峙,中间的是一条可以两人并肩而行的石路,路旁有一条小涧,流水涓涓。山势渐渐宽敞,不过走了一里来路,就豁然开朗,但见四面高峰插天,形成一个天然的山谷,最奇怪的是四面的山石,全都呈现出紫色来。中间有一片盆地,有天然湖泊,也有几座小山,整座谷中,花团绵簇,到处都是不知名的奇花异卉,清风徐来,花气袭人。
    靠北首一座小山麓间,盖着一幢紫色为墙的房屋,使人几疑仙境。冯小珍轻啊道:“想不到这样的深山里面,有这么漂亮的地方。”
    珠儿道:“说来你们不信,这里没有酷暑,也没有严冬,一年四季如春,所以也叫长春谷。”谷飞云不由赞道:“真是人间仙境。”
    话声未落,突听一个清朗的声音大笑道:“珠儿,你们怎么今天才来?”这声音谷飞云听来很熟,正是珠儿的师公岳维峻在说话,心中暗暗忖道:“从这里到那座紫屋,少说还有半里路,他居然和对面说话一样,”冯小珍低问道:“这人是谁?”
    珠儿低声回答:“是我师公咯。”一面抬起头叫道:“师公,我们是在路上耽搁了几天。”岳维峻的声音笑道:“何止几天,你们在路上出了什么事?”珠儿道:“反正是好事咯,说来话可长呢。”
    岳维峻道:“好,好,你们回来再说。”冯小珍四顾无人,忍不住问道:“他人在那里?”珠儿道:“在屋里。”
    冯小珍咋舌道:“那座紫屋,还在半里外哩,他就像对面和你说话一样,”珠儿道:“师公就算在一里以外,也和对面一样,”谷飞云道:“我们快些走吧。”
    他们走下山坡,那是一条铺着紫色石块的小径,迎面有一座用竹子编成的花架,长圆形门户,长满了藤蔓紫花。
    进入花架门户,就像进入了一座大花园,到处都是用紫石围成的花圃、有圆形的、扇形的、半月形的,因地制宜,花圃中种着各种不同颜色,不知名的花卉。
    有些较大的花圃中间还安放着一些比人还高的紫色大石,有的剔透玲珑,有的形状古拙,点缀其间,更觉倍增古趣,只不知这些大石是如何搬运来的?
    紫石小径从花团锦簇的花圃中穿行,有如迷宫一般,匠心独运,使人感觉无不布置得恰到好处。荆月姑低声道:“若大一座山谷,布置成这样一座大花园,不知要花多大的心力。”
    珠儿道:“这是师公和陆伯伯两人布置的,足足花了五年工夫才完成,你别看这些花圃,师公是按先后天八卦排成的,师公说,就是诸葛亮的八阵图也没有这样精微呢,没人带路,就是上来一千人,也休想走到紫屋,转来转去,又退出花架门外了。”
    谷飞云听她说得这般神奇,留神去,却又看不出有何异处?不一会,走近紫屋,但见四周围着紫竹编成的篱笆,极为典雅美观。这幢紫色屋宇,共有两进。前面一进是平房,后进则是楼房,全都是紫石砌的墙,就连屋瓦也都是用紫石削薄而成,更显得古色古香了。
    珠儿领着谷飞云、荆月姑、冯小珍三人走入篱笆,只见两扇漆成紫色的大门间,迎出一个身穿紫色方裤的小女孩来,叫道:“珠儿,师公、师父都在客堂上等着,你们快进去了。”
    这女孩和珠儿差不多年纪,生得眉目清秀,梳着两条辫子,一副秀外慧中的模样,看到谷飞云等三人,微有羞涩之意,但没有珠儿的老练。珠儿忙道:“她叫玉儿,是我师妹,我们同年的,她只比我小了三个月。”
    一面又朝玉儿道:“他是谷大哥、二姐、三姐。”玉儿脸上有些飞红,叫了声:“谷大哥、二姐、三姐。”
    大家跨进大门,穿过小天井,走上三级石阶,迎面就是客堂,堂上陈设古朴,所有几椅,几乎全是紫竹编成的,但见上首坐着一男一女,这时含笑站了起来。
    男的身穿紫色长衫、修眉朗目,皮肤白皙中透出莹光,颔下留着飘胸黑须,丰神冲夷,谷飞云见过他两次,正是昆仑派掌门人岳维峻。
    女的身穿紫色衣裙,生得蛾眉凤目,冰肌玉骨,发梳宫髻,中间簪一颗葡萄大的紫色珍珠,宝光氤氲,看去不过三十许人,另有一种高华的气质,令人不敢仰视。她自然是五十年前令黑白两道无不肃然起敬的紫衣女侠紫云夫人了。
    这一对看去像中年夫妻,实则年已逾百,当真是一对神川眷属。谷飞云见到岳维峻夫妇,慌忙趋上几步,拜了下去,口中说道:“晚辈谷飞云和义妹荆月姑、冯小珍拜见前辈、夫人。”
    荆月姑和冯小珍也一齐跟着下拜。岳维峻含笑道:“小兄弟和二位姑娘长途跋涉,快不可多礼。”
    随着话声,也不见他抬手作势,谷飞云三人才拜下去,就被一阵无形气体托住身子,再也拜不下去了,只好站起身子。珠儿咭的笑道:“谷大哥,你忘了师公不喜俗礼。”
    紫云夫人也含笑道:“谷少侠三位快请坐下来。”谷飞云、荆月姑、冯小珍依言退到下首椅上坐下。玉儿已经端着三盏茶送上,叫道“谷大哥,两位姐姐请用茶。”谷飞云三人说了声“谢谢”
    岳维峻道:“老夫推算你们应该在半个月前就到了,是不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冯小珍平日总爱抢着说话,这回却也不敢多说。
    珠儿接口道:“师公,你老人家还不知道呢,我们帮少林、武当敉平了一场纷争,所以才耽搁了。”岳维峻看了她一眼,笑道:“就凭你们四个,能够替少林、武当两派敉平一场纷争?”
    “是真的咯。”珠儿眨了眨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笑道:“不过,我们还有一个头儿,是醉道长。”
    岳维峻笑道:“醉道友是怕你们路上招惹麻烦,才暗中护送你们的,怎么会和你们一起上少林、武当去的?”珠儿道:“事情起先引出少林寺。后来又牵连到武当派了”
    岳维峻道:“你详细说给师公听听。”珠儿就从自己等人途经少林寺,一直说到束无忌等人败走为止。
    岳维峻修眉微拢,说道:“我早就料到这老魔头复出没有好事的,却想不到他早在十年前就已布置下两处暗棋了,这次若没有醉道友在场,你们四个也未必是束无忌几个师兄弟的对手。
    唉,江湖上永远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有平静的一天。”说到这里,朝谷飞云道:“老夫要小兄弟到紫云岩来,原是南山老人的意思,你们三人连日跋涉,今天时间不早,先安顿下来,好好休息一晚再说。”
    一面朝珠儿吩咐道:“你领谷大哥到客房去,玉儿领两位姐姐到后进去,先熟悉一下环境。”珠儿、玉儿同声应是。玉儿领着荆月姑、冯小珍往后进走去,珠儿领着谷飞云退出客堂,从回廊折而向右,是一排三间自成院落的房舍。
    珠儿道:“这三间名叫客房,其实从来也没有客人来过,一间住的是陆伯伯,另外两间一直就空着。”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珠儿。可是谷小兄弟来了?”
    随着话声,从最右首一间,走出一个身穿一件长仅及膝的黄衫、个子瘦小的老头,头上盘着一条老白小辫,颌下留一把花白胡子。
    他脸上虽然满布皱纹,但双目开阖,却隐隐闪露着金光,手中拿着一支紫竹根做的旱烟管,笑容可掬,打量着谷飞云。珠儿忙道:“谷大哥,这位就是陆伯伯咯。”
    谷飞云连忙抱拳道:“晚辈谷飞云,见过陆前辈。”陆伯伯呵呵一笑,说道:“谷小兄弟不用客气,咱们这里不拘俗礼,以后不可再称什么前辈的。”珠儿笑道:“谷大哥,我和玉儿都叫他陆伯伯,你也叫他陆伯伯好了。”
    谷飞云道:“晚辈叫你陆伯伯好了。”陆伯伯笑着道:“这个老朽如何敢当?”珠儿道:“师公要我领谷大哥来的,谷大哥以后就住在这里了。”陆伯伯笑道:“陆伯伯早就知道了。
    玉儿半个月前,就把中间一间收拾好了。”接着朝谷飞云笑道:“小兄弟,你的福缘不错,少主人几十年来从未收过门徒,你谷兄弟却蒙南山老人特别推荐,说什么也非要少主人把你收录门下不可,今天见到谷兄弟,就是老朽也会劝少主人把你收列门墙的。”珠儿偏头问道:“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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